布朗狠狠地摔斷了電話。
“氣死我了！”
“該死的香江人，敢這么不把我們帝國放在眼里。”
布朗又氣又惱又是悲涼。
時代真是不同了。
要是放在三十年前，不，只要二十年前，有哪個香江人敢這么跟他說話？
小年輕真的沒有經歷過昂撒日不落帝國啊。
那個時候米字旗懸掛的地方總有太陽升起。
可惜，現在的情況跟以前完全不同了。
二極管聯手逼迫日不落帝國解體，給這持續了四百年的龐大帝國以沉重的一擊。
現在就連香江都保不住了。
布朗嘆息地點燃了煙斗，他是一個老牌的昂撒紳士，對雪茄很是厭惡，尤其愛煙斗。
一邊抽著煙斗，一邊思索著對策。
林楓的強硬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
這與他印象中的商人完全不同。
商人么，都是在商言商，一切以利益危為先。
可不要說什么為了國家，愛國，那是本企業與國家利益相一致的情況才算數。
一般的情況下，難道不應該談利益嗎？
要是真有這么高的情操，你從政多好，干嘛要經商啊？
布朗百思不得其解。
皺著眉頭，重新看起了林楓的資料，著重是看他的生平。
布朗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這家伙剛才還真沒有說假話。
他是倪坤的私生子，七歲的時候母親亡故，就跟了靚坤去混社會。
可以說是出身幫派，哪怕直到現在，他還是洪興社銅鑼灣的堂主。
然而這個家伙的檔案干凈得可怕。
從十七歲出來做事起，除了起初的時候，用了些幫派手段之外，其他時間一直很規矩。
時至今日，林楓旗下的集團公司，已經發展成了一個龐大的勢力。
“倒是一個謹慎的人。”
“難怪能把生意做得那么大。”
布朗看著手下對林楓有八個夫人的點評——極度好色——他真想要把這份檔案給扔在制作人的臉上。
狗屁的極度好色。
林楓是有八個老婆不假，然而除了在香江的何敏和樂慧珍，其他六位，全都給他打理著一門生意。
像老家那邊龐大的生意，就是有他的二夫人港生打理的。
而丁瑤則打理著夷灣的生意。
林楓通過自己的夫人，哪怕不用自己出面，都能把商業擴展到全世界。
這叫極度好色？
真特么的扯淡！
這是多么敏銳的商業嗅覺啊。
布朗干脆利落地把林楓的檔案撕成了粉末，看得太讓人生氣了。
沈大班口口聲聲地說要給昂撒挑選合適的人選，結果最杰出的人選就在眼皮子底下，也沒有見他發現。
現在竟然說這個？
他那雙慧眼呢？
真是狗屁！
布朗暗暗嘆息，要是林楓是昂撒人就好了。
那又是帝國夢的代表——
從小父母雙亡，混跡社團，卻又沒有沉淪，憑著自己的狠辣和拼搏精神，創造了一個龐大的商業帝國。
要精神有精神，要事跡有事跡，要內涵有內涵。
最重要的是，他和靚坤的兄弟情義。
這不得把人感動死？
可惜這是在香江，是老家的香江。
帝國夢是講不成了。
還成為他們最大的對手。
布朗已經明白剛才自己說錯了話。
像這樣從小在街頭混跡的人，用情義才能打動他，用威脅是最愚蠢的。
可惜，自己被報告蒙蔽了。
那個制作報告的人真特么的該死！
想到這里，狠狠地抽了一口煙，嗆得他連連咳嗽。
真是被氣壞了！
布朗越想越是上火，好容易才平靜下來。
董秘敲門進來，滿臉的憂色：
“爵士，今天我們又提早關門了。”
布朗換上了一抹淡定的笑容，沈大班行蹤成謎，他就是匯豐的代總裁，這個時候，哪怕自己心里沒有底氣，也不能露出沮喪的表情。
要不然，下面也不用做事情了。
“今天不是比昨天晚了幾個小時嗎？”
“這就是進步。”
董秘一點不覺得安慰，
“爵士，咱們沒有現金了。”
布朗想了想道：
“聯系渣打、恒生他們，我們向他們置換一些資產。”
董秘擔憂道：
“他們會買嗎？”
布朗冷笑道：
“他們是合格的商人，自然會買的。”
“一家不會買，兩家會互相競爭的。”
“只要我們讓利，甚至是小虧一點，我就不信，他們不動心。”
讓利？虧本？
董秘心里難受得很。
匯豐什么時候做過這樣的交易了？
然而今時不同往日，渡過眼下的難關要緊。
虧本就虧本吧，總比匯豐倒了好。
董秘提醒道，
“爵士，如果這兩家銀行聯手的話……”
布朗沉默了許久，才喟然一笑：
“咱們匯豐這次是犯了一個大錯誤。”
“沈大班終究是錯了，他不敢支持小富豪去霧都鬧的。”
“打壓咱們的命令不是來自督爺府，而是來自霧都。”
“我們要盡快地平息這件事情。”
董秘始終覺得不甘心，他說道：
“其實，這波擠兌潮持續不了太久，我們會抗過去的。”
布朗搖搖頭：
“不要有這樣的想法。”
“沈大班的策略其實是對的。”
“他為帝國挑選人才，也沒有錯。”
董秘憤憤不平：
“真的沒有錯嗎？”
“現在匯豐的情況不就是他造成的嗎？”
“那是意外，意外不常有。”
停了停，他解釋道，
“咱們匯豐有這樣的地位，那是因為咱們緊緊跟隨帝國的腳步。”
“霧都為什么大力支持咱們？”
“為什么他們不支持其他的公司？”
“還不是因為咱們能夠帶給霧都最想要的東西嗎？”
“我問你，現在的帝國，最需要的東西是什么？”
董秘茫然不解。
布朗說出了一個令人震驚的答案：
“銀錢！”
“假若驢島戰爭再晚結束幾天，帝國財政都快要崩潰了。”
“你不要以為驢島戰爭打贏了，國內的愛國熱情高漲，就覺得高枕無憂。”
“實際上，霧都的貴族老爺們對于戴卓爾夫人很不滿。”
“普通人或許沒有感覺到什么，但是那些貴族老爺們感受是真實的。”
“他們能夠明顯感到自己的收入大不如前。”
“沈大班支持小富豪去霧都，實際上是在給戴卓爾夫人的內閣減輕壓力。”
“若是他的計劃成功，一百二十億港紙絕對能讓霧都最大的貴族們滿意。”
“這樣他們對于官府的怨言，就能減輕許多。”
“戴卓爾夫人自然會承我們的情，內閣同樣也是如此。”
“這才是最高明的算計。”
“可惜，沈大班信任錯了人。”
董秘的嘴巴張得大大的，完全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
“怎么可能？”
“你雖然是董秘，但涉及這些事情，沈大班是不會告訴你的。”
董秘馬上找到了理由：
“不對，沈大班那是用我們的銀紙，來謀取他的前程。”
布朗冷笑道：
“真的是我們的銀紙嗎？”
董秘無語。
當然不是用銀行的錢。
銀紙雖然是有匯豐提供的，可從頭到尾，那都是小富豪的銀紙。
他用家族股份做抵押，用各種資產做抵押，才會籌集了一百二十億的龐大資金。
沈大班完全沒有半點私心，全都符合流程。
唯一的私心，或許就是給小富豪籌款的速度快上了一點點。
董秘根本接受不了這種事情。
匯豐的現狀是從來都沒有出現過的。人心惶惶的時候，極度需要一個背鍋俠，沈大班完美地符合這個人選。
他是匯豐的總裁，這個家伙不背鍋誰背鍋？
董秘把所有的厭惡都甩到了沈大班的身上，萬萬沒有想到，布朗竟然給了他這么一個答案。
他有一種三觀崩潰的感覺。
布朗冷冷道：
“怎么，覺得天塌了？”
董秘滿是痛苦。
沒錯，就是這樣一種感覺。
當你以為可以把鍋盡情地甩在別人身上，結果那個人非但不是甩鍋的對象，反倒是匯豐一直前進的英雄……
這種感覺比要了他的命還難受。
布朗淡淡道：
“天塌不下來。”
“匯豐這次的事情，不過是一個小失誤，只可惜被人利用了而已。”
董秘馬上轉移了焦點：
“難道就是這個林楓？”
布朗微微點頭：
“沒錯！”
董秘咬牙切齒道：
“我找人收拾他！”
布朗嘲弄道：
“你就算要動手，也得了解他的背景吧。”
董秘連連點頭：
“我記得您吩咐人做了一份檔案？”
布朗擺擺手：
“那份檔案被我撕碎了。”
董秘納悶道：
“為什么啊？”
布朗厭惡道：
“做的是什么玩意兒？連個像樣的分析都沒有。”
董秘不打算討論屬下員工的過失，他極度需要發泄：
“您告訴我林楓的背景，我找人收拾他。”
布朗認真地問道：
“你想死嗎？”
董秘大吃一驚：
“爵士，您怎么說這樣的話？”
布朗表情嚴肅道：
“你要對付的林楓，他是洪興銅鑼灣的堂主，又是洪興龍頭靚坤自小就收養的兄弟。”
“兩人之間的感情，超越了旁人。”
“或者你可以當林楓是洪興的話事人。”
“洪興現在是香江十大社團之首，光香江本埠的成員就高達五萬人。”
“你確定要收拾他？”
董秘撇撇嘴：
“一個社團頭子而已！”
“不要讓怒火沖昏了你的理智。”
“如果林楓這么好對付，我早就對付他了。”
“看樣子，因為最近的好事情，你連分內的事情都沒有心情打理了。”
“要不然，你不敢說出這么一個大話的。”
董秘愕然道：
“爵士，我工作很認真的。”
布朗微笑道：
“真的嗎？”
“如果你真的認真工作，就該知道，林楓在咱們銀行戶頭上趴著有數十億的資產。”
什么！
董秘大驚失色：
“數十億資產？”
“他不是一個小小的社團堂主嗎？”
布朗面無表情道：
“社團堂主只是他眾多身份的一個。”
“他還是香江的隱秘富豪之一。”
“他在全世界都有龐大的業務。”
董秘失聲道：
“林楓這是瘋了嗎？”
“好好的富商不做，去混社團？”
布朗微微搖頭：
“你的心真的亂了。”
“我不是告訴你了嗎，他自小被洪興靚坤收養的。”
董秘難以置信，忽然間一愣：
“不對，您剛才說他在全世界有龐大的資產……您又說他自小被靚坤收養。”
“可是我明明記得林楓很年輕的。”
“靚坤有這么大的家底給他繼承？”
布朗不耐煩了：
“蠢貨，你是半點思考能力都沒有了嗎？”
“林楓分明是一個商業奇才！”
董秘倒抽了一口冷氣。
好家伙，自己還想要找人教訓這個家伙？
爵士說得對啊，自己真的找死！
董秘急于將功補過：
“他要是社團成員，咱們倒不好說什么，他要是一位隱藏的富豪，那就好辦了。”
布朗頓時來了興趣。
“你有什么好主意？”
董秘很自信：
“以利誘之！”
“但凡是商人，就沒有不愛錢的。”
“我們是匯豐，有著眾多的優質項目。”
“只要我們給出一個好的價格，就不信他不同意。”
布朗相當失望，還以為董秘能給出什么好的方案，結果就這？
董秘心中一突，
“爵士，這個方案不行嗎？”
布朗搖搖頭：
“不行！”
“林楓是要報仇！”
董秘愕然道：
“報仇？”
“咱們匯豐與他有仇？”
“不對啊！”
“如果有仇的話，為什么他會在咱們銀行上存了這么多的銀紙？”
布朗解釋道：
“不是與咱們匯豐有仇，咱們純粹是被遷怒了。”
董秘萬分不解：
“以咱們這么大的體量，他也敢遷怒？”
布朗沒好氣道：
“人家要是不敢，又怎么會做出擠兌風潮的事情？”
匯豐的能量還是很大的，輕易就發現最先過來擠兌的家伙們都是洪興成員，然后才是其他社團的成員。
沒錯，那些最早來提款的家伙，全都是社團的人。
很是自然的，他們就通過關系捋清了幕后的人物——林楓。
董秘徹底糊涂了：
“咱們打開門來做生意，向來待人和善。”
“哪怕是做不成買賣，也不會給人下不來臺。”
“到底是怎么被遷怒的？”
“還不是大富豪的事情嗎？”
董秘更不解了：
“大富豪好歹是新四家的頭面人物，他怎么會得罪人？”
布朗冷笑道：
“他得罪的人可多了。”
“光是捂地這一塊，就得罪了不知道多少人。”
“香江的房價這么高，有一大半是他的責任。”
董秘頓時不說話。
做商人的很少有不黑心的，追求利潤為主，自然是怎么有怎么來。
布朗嘆息著把事情說了一遍。
董秘無語至極。
合著是這么一個久遠的恩怨？
他有些埋怨起大富豪了。
你說你當時欠了方進新的人情，你隨口一句話還了不就行了？
那可是救方進新的命，什么恩怨也就清了。
結果倒好，你居然置之不理？
方家的后人是沒有能人，可是方家的女婿有能人啊！
這下子麻爪了吧？
“不對！”
董秘一個機靈，認真對布朗說道，
“爵士，這就是沈大班的鍋。”
“要不是他這么支持大富豪一家，咱們完全沒有必要承受這池魚之殃啊。”
“要不是沈大班如此不遺余力地給小富豪籌款，林楓也不會這么針對我們。”
“沈大班固然是人杰，可這個鍋，他得背！”
布朗默默點頭。
沒錯，匯豐落到這個田地，沈大班得背鍋。
不管他能不能回來，這口鍋他背定了。
兩人對視一眼，都確認了對方的想法。
匯豐需要一個完美的背鍋人選，沈大班就是這樣的人。
這是董事會全體人員做出的決定。
董秘小心翼翼地問道：
“林楓哪里不能再爭取下嗎？”
“不能了！”
“我已經明白了林楓的想法，他給咱們找麻煩，為的是不讓咱們有余力阻礙他報仇。”
董秘失聲道：
“他還想要對大富豪集團下手？”
布朗不耐煩道：
“這不是很顯然的問題嗎？”
“從沈大班時代，我們就是大富豪集團的錢袋子，他想要對付大富豪集團，自然要我們沒有能力出手才行。”
董秘莫名其妙：
“我們什么時候成了大富豪集團的錢袋子？”
布朗無語地看著他：
“沈大班對小富豪做出的支持，說我們匯豐不是大富豪集團的錢袋子，你信嗎？”
兩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感覺到異常滑稽。
他們是銀行啊，提供貸款服務不是很正常嗎？
就算是大富豪集團是他們的大客戶，可他們的大客戶又不是這一家。
合著就是因為他們的服務太周到，結果被人誤會成別人的錢袋子？
真是冤枉死了！
“都怪沈大班！”
兩人異口同聲喊道。
要不是沈大班的支持，林楓怎么會產生這么一個印象？
董秘愁眉苦臉道：
“那我們接下來該怎么辦？”
“林楓不好搞啊！”
布朗已經徹底輕松下來：
“慌什么？”
“知道了問題所在，自然有相應的解決辦法。”
“天塌不下來。”
董秘大喜：
“爵士，你有解決的辦法了？”
布朗聳聳肩：
“無非是利益出讓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