靚坤的臉都笑麻了:
“神爺,您可是老前輩啊,您能來真給我面子。”
神爺雙手握著靚坤的手道:
“阿坤說笑了嘛,你可是洪興龍頭,以后這江湖就看你們這一代了。”
靚坤對六叔說道:
“六叔,無論如何也得陪好神爺。”
六叔咧嘴大笑:
“那是自然的。”
神爺笑了笑:
“阿坤,你不用管我們,咱們這一桌可是老人家居多,你去年輕人那里。”
可不是么。
這一桌不光有和興盛的三巨頭神爺、白頭翁、高佬忠,還有和聯盛的二老鄧伯、串爆,此外還有新聯盛的元老金爺、林耀昌,然后還有號碼幫的三巨頭勇伯等人,最后是新記的向炎和林叔。
六叔感覺自己倍有面子。
禮堂是一個清貴的堂口,小社團壓根就沒有這個堂口,小社團的海底花名冊上也沒有多少人,一般情況下,這種事情小社團地坐館就做了。
大社團才有禮堂。
像洪興禮堂六叔,新聯盛禮堂千叔等等。
禮堂的人在平時的時候是沒有什么油水的,一切都靠公司的補貼。
坐館有良心呢,不會忘記禮堂。
可要是坐館沒有良心,那不好意思,想起來的時候用你,沒想起你的時候——“咱們還有個禮堂?”
洪興很看重禮堂,這是因為社團的傳統原本是“父死子繼、兄終弟及”這樣家天下的制度。
如何捋順各個堂口的利益,如何能夠讓公司的兄弟們接受這種家天下的制度,這就是禮堂的責任。
于是禮堂一直有很強的參與感。
每次洪興大會,禮堂六叔都與堂主們是并列的。
故此在洪興,六叔的地位還是非常高的。
靚坤和林楓向來尊敬六叔,后者混了大半生,自然知道誰能親近誰不能親近,靚坤上臺的時候,蔣天生征詢社團叔父們的意見,六叔沒有二話。
于是,今天這個場合,六叔還得挑大梁。
反正這些人的輩分足夠的高,都是相識幾十年的老熟人了,臨老了聚在一起,他們也愿意多和同齡人相聚,而不是同年輕一代坐在一塊。
唯有失去的人才會懂得,青春是多么珍貴的玩意兒。
神爺鄧伯金爺等人,看見年輕人固然欣賞,除此之外,還滿滿的嫉妒!
還是他們這些老家伙一起玩才好。
林楓的臉也都笑麻了。
靚坤和林楓一體,靚坤的大喜日子,那就是他林楓的大喜日子。
向炎嘆了口氣:
“我之前真的是失心瘋了,居然還想著質疑洪興的實力……白白的自找麻煩。”
神爺等人聽到這話很是奇怪:
“向生,您跟我們可不一樣,不是混社團的,怎么也跟我們這些矮騾子一樣看不清楚呢?”
向炎無語笑罵道:
“你們幾塊老貨,有一個說一個,都特么的不是好人。”
鄧伯呵呵笑道:
“咱們幾個誰也別說誰,誰又是好人了?”
“趕緊說說,怎么回事?”
向炎不以為然:
“前段時間林楓不是在這里辦了升職宴么,我那會兒眼瞎,仗著江湖輩分,想要拿捏林楓兩句。”
“結果么,人家愣是不甩我。”
“我一看,哪能行?”
“輸人不輸陣,趕緊撂下幾句狠話,你們知道怎樣?”
“林楓當時就跟我說……”
“他要是尊重我,就喊我一聲前輩,他要是不尊重我,我算個什么。”
神爺、鄧伯等人對視一眼,都感覺到奇怪。
這種事情是能夠在這個場合說的?
怎么聽怎么覺得不正常。
神爺心中一動,看向六叔,六叔嘴角含笑,都快要把假牙給露出來了。
“不會吧……向炎這個家伙竟然在給林楓抬轎子?”
神爺不可思議地看著向炎,金爺和鄧伯齊齊看著這家伙。
其他人的表情都差不多。
這一桌坐的全都是老奸巨猾的大佬,一開始沒有看明白向炎的意思,然而一結合六叔的表情,那什么都明白了。
還是那句話,能夠混到這個地步的沒有傻子。
傻子早就特么的被淘汰了。
這些人絕對不相信向炎敢在這個場合下砸洪興的場子,真要是這樣,新記就跟洪興結下了死仇,不死不休的那種。
向炎會做嗎?
絕對不會!
果然,向炎說道:
“我當時很氣憤,好歹我混江湖混了這么多年,不說我的職位,就是我的經驗,比他吃過的鹽還多。”
“那個時候我肯定不信呀。”
“然后林楓放話,要在銅鑼灣趕絕我新記……”
“真是開玩笑,新記在銅鑼灣的堂主是誰?斧頭俊啊!”
“他可不是好惹的!”
“我當時真的以為這是在開玩笑。”
“然后沒有當真。”
“結果林楓竟然跟我玩真的。”
“司徒明明之前被他打擊得要命,雙方勢同水火,結果林楓竟然聯手司徒把我們新記的勢力趕出了銅鑼灣。”
“后生可畏啊!”
向炎一陣唏噓。
神爺、鄧伯、金爺等一眾老前輩神色古怪,眾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感覺到不可思議。
新記這是抽了什么風啊?
龍頭親自下場抬林楓的位格?
向炎表面上說自己的糗事,但實際上,在座的人精們已經聽出來了。
這尼瑪是向炎以自己的面子硬生生地抬舉林楓。
不了解林楓的神爺等人倒是聽說過林楓的威名,都知道林楓牛逼,但是無論如何也想不通林楓到底是怎么做的,竟然讓向炎這么低頭?
金爺和林耀昌對視一眼,齊齊暗自冷笑。
向炎這家伙一定是在林楓手里吃了大虧了,要不然,也不會這么低頭。
眾人都是老狐貍,誰是什么性子,難道還不清楚嗎?
向炎可從來不是什么好說話的人。
人家走的是一手白道一手黑道的堂而皇之路,像這種社團龍頭坐館大聚會,等閑是看不到他的。
為什么?
向炎可是香江的資深大狀。在法律界有著赫赫的名聲。
人家是專業玩弄法律的,自然不會給差人留下口實。
這一點,比其他人強得太多。
想要讓他參加社團龍頭聚會,那不是給差人把柄嗎?
一個“參加三合會活動”的罪名就可以拷你進警署里面待個一兩天。
向炎多精明啊,怎么會犯這種錯誤?
然而見鬼的是,洪興林楓的升職宴,靚坤的龍頭宴,這條老狐貍都參加了。
你要說他和洪興交好吧,看起來是很理所當然的事情。
畢竟,之前這家伙從來沒有來參加這種宴會的先例。
但他偏偏還在宴會上與林楓發生過沖突,如今竟然又若無其事地來參加靚坤的龍頭宴。
這是求和?可看著靚坤的表情不像啊。
完全搞不懂這個家伙。
無論如何,眾人還是都明白,向炎這是鼓吹林楓呢,而江湖上的人都知道,林楓和靚坤一體,鼓吹林楓也就等于變相的抬高靚坤。
出來混的都不是傻瓜,大家能夠很輕易地捕捉到向炎的言外之意。
神爺暗道:
“林楓把你打傻了?讓你一個堂堂的新記龍頭親自下場鼓吹一個人?”
實在忍不住,神爺說了一句,
“向生,這是不是有些過了?”
向炎頓時來了精神。
正發愁沒有人搭話呢——在座的都是老狐貍,聞上句知下句,不搭茬就很愁人。
沒想到神爺接話了。
向炎很激動:
“噯”
“神爺,你這么說就不對了,也就是林楓不是紅棍,要不然,我新記高低也得給他加一朵花。”
所謂的雙花紅棍,是指在本社團承認為最強武力之后,加戴紅花,意思是頭號武力;然后又有功于別的社團或者是別的社團格外的尊敬,也加上一朵紅花,這才叫作雙花紅棍。
江湖上但凡是雙花紅棍的,都是武力高強,義薄云天之輩。
向炎這一說,更是把林楓推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
神爺人麻了:
“向生,你更過了。”
然而串爆說道:
“向生說得不錯啊,也就是阿楓是草鞋,不是紅棍,要不然我和聯盛一定給他戴花。”
神爺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串爆,心道你這只老狐貍來湊什么熱鬧?
金爺輕笑道:
“向生和串爆兄說得不錯,林生可惜扎職草鞋,要是紅棍,我新聯盛情愿為他戴上大紅花。”
神爺人都木了。
不由自主地,他問道:
“你們……為什么這么做?”
串爆是個大嘴巴,好久沒有見到其他社團的同輩人物,如今借著靚坤的機會齊聚一堂,自然是要盡情地說話,要不然多憋屈啊。
“我嗎,很簡單的,昨天要不是林生保護,我這把老骨頭,早就跟著駱駝一起去賣咸鴨蛋了。”
神爺點頭:
“救命之恩,確實值得戴上一朵大紅花。”
串爆不比一般的和聯盛叔父,鄧伯之下就是他。
以和聯盛的制度,要是損失了串爆,那簡直不敢想象。
故此,這一朵花值得戴,神爺認同。
金爺笑道:
“我們和洪興的關系不錯,然而有一說一,若是不是林生,我們社團的義氣虎,也會遭受毒手。”
神爺更是點頭:
“義氣虎阿駱是你們新聯盛的標桿,這一朵花,也能戴!”
江湖上混社團的要有自己的標桿,對于新聯盛來說,駱志明就是一個很好的宣傳對象。
駱志明為了林耀昌心甘情愿地坐了三年牢。
這是什么行為?
這是至高的義氣!
甭管你心里對“義氣”的認定是怎樣,新聯盛五虎之一,這樣的實權堂主親自給自己大佬頂罪。
這就是義氣。
口號喊得震天響沒有用的,得做出來讓大家看,這才鮮明。
駱志明本來就是五虎之一,他給林耀昌頂罪之后在江湖上有了一個諢號“義氣虎”,又手刃了叛徒阿添,妥妥是新聯盛的旗幟。
江湖上的人提起新聯盛,或許有癟三不知道,但是提起義氣虎,那肯定是知道他的事跡。
瞬間就能把新聯盛與其他的社團區分開來。
這就是駱志明的作用。
林楓保了駱志明,那自然是可以加戴一朵大紅花的。
沒得挑!
神爺拿眼看著向炎:
“向生,你這里是什么情況?”
向炎微笑道:
“我們的阿俊,承蒙林生保護,免除身死,值不值得一朵紅花?”
神爺無話可說。
斧頭俊是新記五虎之一,然而他又不僅僅是新記的五虎。
新記的制度是父死子繼兄終弟及,可向炎走上了跟他老爹不一樣的路。
向炎走的是白道,黑道的力量大部分不在他手中,而在新記的總教頭林叔手里。
講話上都有一句話,新記是“向家的天下林家兵”。
向炎握有大義,林叔掌握兵權。
兩者是有小摩擦的。
這種小摩擦處理不好,很容易會翻車,同樣會產生不可測的后果。
斧頭俊恰巧就是其中的黏合劑。
要是沒有斧頭俊在其中斡旋,新記早爆發內亂了。
這樣的情況下,就問該不該一朵紅花吧?
那自然是要有的!
向炎又道:
“即便沒有我們這些事情,難道林生就不值得再加上一朵紅花了?”
神爺皺眉道:
“這是什么意思?”
鄧伯淡淡道:
“神爺,你們和興盛也派人去參加了駱駝的葬禮,怎么能不知道東星內亂的真相?”
“烏鴉他們三人犯上作亂,欺師滅祖,這是在挖我們江湖的根。”
“要是讓他們得逞了,整個江湖就徹底亂套了。”
“我們這些大佬,能睡得著覺嗎?”
神爺悚然動容。
“阿楓做得好啊,果斷地震壓了烏鴉的叛亂。”
“他在駱駝靈堂前的話都流出來了,難道你沒有聽過嗎?”
“義在仁先,仁在義后。”
“出來混江湖,講的就是個義氣。”
“義氣要是沒有了,江湖也就沒有了。”
“你,我,也就不可能在這里坐著喝酒了。”
“咱們幾個老東西,恐怕早就跟駱駝一起去賣茶葉蛋了。”
“烏鴉的事情那是他東星一個人的事情嗎?”
“很顯然不是的嗎。”
“這是關乎每一個社團的大事情。”
鄧伯幽幽做了結尾,
“江湖上別的人不說,咱們這些大佬,都欠阿楓一個人情。”
“如果阿楓是紅棍,雙花紅棍又如何?”
“反正我們和興盛不吝嗇一朵紅花。”
神爺人都麻了:
“你們幾個老家伙真不是什么好東西,我可是看好林楓的,我同樣也看好阿坤的。”
“別給我挖坑。”
眾人只是笑。
都是在香江這一塊混飯吃么,多一個強大的社團自家就少吃一口。
要是能夠鼓動神爺的和興盛敵視洪興,那他們自家的社團就會好過得多。
這樣的事情很簡單,僅僅是幾句話的事情。
要是真的做成了,那是最好的。
可惜神爺也是條老狐貍不上套。
但眾人完全沒有遺憾。
不上套就不上套么,本來就是順勢而為的事情。
大家的目的是和洪興親近,又不是專門沖著陷害和興盛來的。
成亦顯然敗亦喜,橫豎不吃虧!
神爺罵道:
“你們這些老東西,早晚會因為耍心眼子去陪駱駝!”
串爆不以為然:
“咱們都是多大年齡的人了,早就一把身子埋半截了,搞不好什么時候就去了。”
“說這個有什么用?”
“能嚇唬人嗎?”
六叔哈哈大笑,舉杯道:
“咱們這些老伙計聚在一起不容易,何必說這種話?”
“來來來,舉起杯子,喝一個。”
眾人欣然舉杯。
神爺自然也是高高舉起了自己的杯子。
這種江湖上的交鋒,那是常有的事情,壓根不會引起心中半點波瀾。
要是讓人家的幾句話就把你套上了,那是你自己活該。
誰讓你技不如人的?
出來混的,有今天的沒有明天的。
誰能想到明天會發生什么樣的事情?
或許今天在酒桌上談笑風生的兩個人就會拔刀相向,這種事情太多了。
好在這里是靚坤的龍頭宴,似乎沒有幾個不長眼的家伙會在這里鬧事。
今天完全的很。
那還有什么好說的?
享受眼下才是正經的。
串爆說得沒有錯,像他們這些老前輩,經歷了江湖上多少風風雨雨,好不容易才生存下來,經歷了多少白發人送黑發人的場景……
考慮那么遠干嗎?
神爺放下酒杯看著大廳里面的眾人,感嘆道:
“江湖上好久沒有這么熱鬧了。”
“上次這番熱鬧的景象,那是多久遠的事情了。”
串爆偏要跟他唱反調:
“江湖上哪天不熱鬧啊,到處都有死人的。”
“昨天駱駝靈堂血流成河——簡直都瘋了。”
“今天凌晨,咱們的社團還被差人查了身份證。”
“我看你是在太平山別墅里面待的時間太久了,跟江湖都脫節了。”
神爺無奈道:
“咱倆好歹也是多年的相識,至于這么針對我嗎?”
串爆白了他一眼:
“我要是不和你相熟,我還不和你說話呢。”
眾人爆笑。
和興盛和和聯盛的關系向來不錯,大家都是和字頭的,以前也都是聚集在合圖的名下,自然是相熟的。
也就是熟人才會這么輕松地說話。
要是換一個人來,串爆絕對不會跟他抬杠。
在社會上抬杠兩句不要緊,可是在江湖上,要死人的。
這一桌輕輕松松,那一桌出事情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