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
繁星似的赤紅火苗在安西區浮現，根本難以計數，好像下一刻就要將萬千樓宇和大地燃燒殆盡。
天穹間，突然降下了無形的狂瀾，仿佛天傾一樣，偌大的重量籠罩阿爾弗雷德，百米身軀咔嚓作響，他的雙腿折斷，就此跪地不起，引起了強烈的震動和沖天煙塵。
“鬧到這里，也該結束了。”
半空中，一名樣貌儒雅的中年男子收回左手，身上的軍裝看起來與普通士兵別無二致，但胸前勛章卻相當醒目。
安西要塞都市絕無僅有的上將，五大甲種軍群和無數仆從軍名義上的首領軍團長，S級半神獒青，本源天賦·六道，序列排名第九，其中的天道，擅長借助某種天意。
山岳似的炎魔身軀崩塌。
阿爾弗雷德從血肉間沖天而起，赤紅流光朝著半空中的獒青飛速襲去，方圓數千米，建筑和地面都呈現出熔化的跡象。
獒青的臉色有些意外。
這個A級，難殺程度超出預計。
他伸出右手，隔空一握，萬千道亡魂忽然出現，任由烈焰焚身，瘋狂撕咬著阿爾弗雷德的肉身，緊接著刀山與火海的虛影出現。
一者在天，一者在地，兩者合攏，刀山火海將阿爾弗雷德鎮殺到尸骨無存，只留下滿天火花，在落地前消散。
——秘術·惡鬼道。
——秘術·地獄道。
“沒想到，竟然能撐三招。”
獒青瞥了一眼遠處的學院湖島。
針對要塞議員們的小規模戰爭即將爆發，估計會死許多人，但他沒有干涉的意思。
要塞都市內，A級強者向下輻射，通常位高權重，卻終究代表著半神的利益，這種戰爭與沖突，已經是大事化小的結果，如若不然，就是S級半神正式開戰，整個要塞都市都有覆滅的風險。
而將沖突和矛盾向下轉移，是諸位半神磨合出來的共識，畢竟一個毀滅的要塞都市，對誰也沒有好處，除非像今天這樣，突然冒出一個強悍的未知物種。
“洛和宴置身事外，影子和伏渦爭奪要塞的主導權，我若摻和，大概吃力又不討好。”
獒青的身影漸漸虛幻，半神的壽命足足有三百年，一代主導權的歸屬不算什么大事，況且上一位大總統是他在支持，按照半神間默契，他接下來不該參與。
末日學院內，江禾看了一會兒聯合頻道，S級半神公開出手，引起了廣泛關注，一條條消息刷過，重點又開始傾向于湖島。
起源、黃昏、終焉的部分玩家達成了聯盟，準備進攻以“上校光晨”為代表的眾生玩家，不過究其本質，跟要塞都市目前的局面有很大關系。
“起源和黃昏基本都是王族陣營，三成眾生玩家跟伏氏陣營關系密切，終焉如今在當攪屎棍，終焉玩家大半都在血之十三氏族。”
“歸根結底，還是在爭奪幾十名要塞議員的掌控權，議員選票對于太閣首相的競選有著重大意義。”
江禾暗忖，他跟洛氏姐妹步調一致，理論上屬于王族陣營，至于洛氏繼承人戰爭，兩名候選人洛正宗和洛劍辛都在伏氏陣營，干涉太閣首相人選，對于繼承人戰爭第二輪來說，足以判定勝負。
“烏合，找一找洛正宗。”
“明白。”
烏合清楚了江禾的意思，A級強者洛有道隕落，閻陽和閻陰兩兄弟在決斗中戰死，洛正宗的實力遭遇了極大削弱，今夜再不摻和，可能最終伏氏陣營獲勝，也跟他沒有太大關系，一直讓人白白送死，根本談不上“干涉”。
學院湖島。
由于末日湖供給著整個安西區的用水，這座人工島的規模很是不小，高山聳立，戰壕和碉堡到處都是，在五年級之前，學院的戰爭考核通常都在這座島上進行。
高山頂端，天然山洞里面，數十名要塞議員圍坐著幾團篝火，辛總長的失聯讓不少人心頭都籠罩上一層陰霾，當不明武裝集團出現于末日湖面的消息傳來，氣氛更顯壓抑。
“堅守學院山，我們有高度和火炮優勢。”
“未經許可，大肆泅渡末日湖，一律視為敵人，準許自由開火。”
“審判團，黑夜特種一營，我們有兩千五百人，無論面對任何敵人都能將其擊潰！”
山洞內，通信班組的成員不斷聯絡各部。
審判團由太獄的看守組成，相當于血墓部隊的仆從，戰斗力可憐，但黑夜特種一營是絕對的精銳，其中大半都是源力者。
山洞門口，上校光晨注視著夜色。
而在他背后，一名作為A級強者的伏氏供奉遞上一支煙卷，說道：“你現在代表伏氏，天明時，要塞的秩序會恢復正常，你必須保證這些要塞議員處于掌控之中，事后，我們會把你推到司法總長的位置。”
上校光晨沉默了半晌，說道：“我要黑夜一營的主導權，審判團除了我招募的軍官，其他人都不堪大用。”
幾十名招募軍官均為眾生玩家，這些人心思各異，察覺到今晚的戰爭沖突，眾生獨狼和玩家小團體紛紛下場。
伏氏供奉搖了搖頭，回答：“黑夜一營的營長是洛正宗的舅舅，兩人都在場，于情于理我都不便干涉，否則對于伏氏的支持者來說，負面影響很惡劣，況且我已經讓黑夜一營負責了正面防御。”
學院山一面是懸崖，東西兩翼坡度較高，正面最緩，防御壓力也最大。
“那就說定了。”上校光晨點頭。
忽然間，通信班組的幾名通信員神色大變，立即匯報道：“長官，黑夜一營在駐地失去了聯絡。”
上校光晨冷靜道：“可能是通信部隊遭遇了打擊，直接聯系營長或者其他軍官……”
通信班長臉色煞白，驚慌道：“沒人回應，連最基層的黑夜戰士都失去了信號，而且天啟衛星系統的區域監控，被指揮團方面關閉了。”
上校光晨和伏氏供奉對視一眼，兩人皆是心生不妙，黑夜一營的通信全面喪失，可能性最大，卻也是最不可能的判斷是——全滅。
“開什么玩笑！”
“趕緊派人過去看看！”
起源，黃昏和終焉的玩家聯軍此刻甚至尚未登島，倘若己方主力就此全滅，上校光晨不敢設想接下來的戰局。
學院山前，正面防御陣地。
黑夜一營指揮部內，江禾給自己倒了一杯琥珀色的酒水，他自然是空間閃現過來的，末日學院和湖島之間，距離不遠。
“我已經按照你的要求，關閉通信了。”
黑夜營長眼神忌憚，營部參謀和通信員們全都抱頭蹲在角落。
“明智的選擇。”江禾不吝稱贊。
黑夜營長自嘲一笑，“我只是C級，你既然能殺了閻氏兄弟，指揮部當然沒有人是你的對手，弱者服從強者，天經地義。”
話雖如此，黑夜營長卻是心里發狠。
盡管不知道對方為什么要求跟山頂中斷全面聯絡，但這種異常，很快就能引起警覺，他知道伏氏派出了A級供奉坐鎮大局，而且洛正宗此刻在前線戰壕視察工事，處境安全，一時半刻的妥協只是緩兵之計。
“接下來，開啟內部頻道，我要跟黑夜一營的軍官和士兵通話。”
黑夜營長心里暗道，“勸降？太天真了。”
“按照帝江準將說的辦。”
通信班開辟了內部頻道，班長將聯絡器送到江禾手上，這一刻，強烈的本能危機在黑夜營長心頭升起，他執行過無數次危險任務，錘煉出的本能，卻從未如此警鈴大作。
“準將帝江，塔羅級禁忌物·戀人……”
黑夜營長驚醒大喊：“你想蠱惑他們！”
江禾瞥了這位營長一眼，平淡道：“誰給了你，自己沒有被我蠱惑的錯覺。”
黑夜營長渾身冒出冷汗，可下一刻，一雙冷冽的雙眸在眼前放大，漸漸占據了全部視線，緩緩旋轉的九芒星圖案，充滿了奪人眼球的瑰麗美感，讓人忍不住去服從。
通信完成。
同一時間，幾條戰壕里的軍官和士兵，聯絡器同時響起。
江禾取消“視而不見”對自身魅力的影響，以論外級別的魅力作為基礎，他催動了禁忌基因·蠱惑，猶如支配一樣的絕對命令下達。
“洛正宗到指揮部報到。”
“其余黑夜一營戰士，以及相關人員，就此自盡，不許生還。”
話音落下。
黑夜營長笑吟吟地抬掌擊碎了自己的頭顱，仿佛被眼前之人支配，是他一生中最引以為傲的榮幸。
“這種恩賜，我將登上天國。”
不遠處，通信班長毫不猶豫地對準側額開槍，子彈貫穿顱骨，直到死亡降臨，其人依舊緊緊盯著江禾，眼神充斥著滿足與遺憾。
“讓我再看一眼……”
數里外的戰壕里，一支五人玩家團體齊齊自盡，臉上掛著喜悅的笑容，而在身后的防空洞內，幾名玩家和軍官為了爭奪誰先自盡的榮耀，動手廝殺起來。
學院山的山腰。
上校光晨派出來調查情況的特種小隊，在密林間止步，人人臉色驚恐。
只見后勤陣地上，幾十名戰士站成一排，一起舉槍自盡，每個人都懷揣著令人驚悚的希冀和幸福，橫尸滿地，血流如溪。
“到底發生了什么！”
黑夜一營，指揮部。
江禾捏了捏眉心，視而不見削減存在感，與魅惑之力天然對立，當他“關閉”自身魅力時，體內能量因此劇烈消耗，但相比之前完全不可控的狀態，如今這種消耗倒是可以接受。
A級空之惡魔降臨。
他帶來了最近收集到的血核，以及黑夜一營D級以上的自殺者。
江禾伸手迸射出幾十道鋼刺，將血核和尸體全部貫穿，大量鮮血精粹回流。
“繼續收集。”
“明白。”
半分鐘過去，一名青年快步走進了指揮部，就像發條用盡的人偶，在完成支配命令后，洛正宗頓時恢復了神志。
之前殘留的錯愕和迷茫相繼浮現，記憶停留在他親眼見證B級近衛自殺的時候。
“你究竟是誰！”
洛正宗幾欲發狂，他認識眼前這張臉，但不管是準將帝江，亦或者塔羅級禁忌物·戀人，都不應該具備這種恐怖的支配之力，后者的情報記錄，從來都是被動魅惑。
江禾沒有興趣跟這種小角色糾纏。
抬手之間，一柄影劍將其眉心洞穿，雷霆在洛正宗的身軀間流淌，直到徹底淪為焦灰，碎末之中，一顆金色心臟尚在跳動，很顯然是堅固度更高的禁忌物。
“烏合，查一下。”
“老大，是禁忌物·心藏，可以融合進使用者的心臟，來源于一頭A級的戰爭騎士，能提供源源不斷的活力，或者說體能，自愈力方面的強化相當于血族侯爵。”
禁忌物·心藏是洛氏大房的傳承之物，超然的體能對于戰場生存來說意義重大，洛正宗不需要防御類禁忌物，他背后提供支持的A級和B級源力者，就是更為有效的防御。
“勉強湊合。”
對于C級階段最后一個名額，江禾本來鐘意防御類型的禁忌物，但現成的戰利品擺在眼前，他倒也不準備挑剔。
“老大，這東西對你日常娛樂很有幫助。”
烏合給出了客觀的評價，“天資橫溢”外加超然體能，身材再下作的仙豬體也要敗退。
江禾臉色一黑，烏合對他的刻板偏見太嚴重了，這東西的真正價值在于緣空術，緣空術消耗體能，有了心藏，上限會高出許多。
充沛的感覺席卷全身上下，江禾壓制著之前催動禁忌物·惡魔引起的代價，他影響了監獄長的負面情緒，自身也滋生出濃烈的欲望。
“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江禾走出指揮部，視線盡頭，一艘艘快艇靠岸，玩家聯軍即將登陸，與此同時，高空中傳來鷹鳴，依稀看見數十道陰影在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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