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的來說,伊森的救援進展得十分順利。
然而他很快自己對于勝負的評定似乎也有些為時尚早,主要問題還是出在了巴扎莉安身上。
這位女神手腳不干凈,喜歡一邊說話一邊吃東西,當浩浩蕩蕩的救援結束后,伊森才發現這冰晶巨樹上的雪厘子全被巴扎莉安給摘完吃掉了,看她的表情似乎還有些意猶未盡的樣子。
“這個行嗎?”
得知了伊森爬樹的意圖后,巴扎莉安沉思再三,變出來好幾顆圓滾滾的,如同心臟跳動著的,還長了眼睛的鮮紅果實,“這個純度要比分給平民的高得多,要不你拿這個回去交差?”
她向來有恩報恩,有仇報仇,伊森剛才幫了她一把,避免她成為這個世紀最尷尬的女神,她自然也得想辦法回報伊森才行。
為了讓伊森明白這幾顆果實的強大,巴扎莉安特地補充道,“如果馬歇爾吞下的是這些果實,你們的小把戲就沒法成功了。”
只要能順利容納這幾顆果實蘊含的能量,順利完成蛻變,蛻變者只需要一個念頭就能摧毀整個上城區。
感受到伊森充滿懷疑的眼神,巴扎莉安意識到了什么,說道,“當然,這是對于一般人而言的,如果你的小女友吃掉了這些果實,就能瞬間精神百倍,可以連續好幾天不睡覺。”
“行了,你還是別摻和這事了。”
伊森擺了擺手,“你先回去吧。”
他要的難道是凜冬能連續好幾天晚上不睡覺嗎?
他要的是凜冬白天正常消耗體力,晚上回到旅館倒頭就睡,和他一樣規律作息一覺睡到大天亮!
今天的他已經非常接近成功了。
這個月份的寒風分外凜冽,伊森走下寒冰階梯,一個人在寒風中坐了十幾分鐘。
雪厘子被巴扎莉安偷吃了是小,要是讓凜冬知道自己趁著她睡著了,在樹頂上和巴扎莉安獨處了將近一個小時這事就很難收場了。
“黃色小土豆何在!”
“嘭——!”
伊森一聲令下,黃發少女的腦袋從土地里鉆了出來,他當即下令,“去,整點炒飯和燒烤來。”
就如那位不屈的代理典獄長一樣,伊森死到臨頭也沒有放棄希望。
他希望自己前幾個小時孜孜不倦干擾凜冬睡覺的努力沒有白費,她這一覺睡糊涂了,根本不記得之前說過些什么,為了確保凜冬處于失憶的狀態,在給土元素指派任務后,他轉向身后盤踞成冰晶巨樹的冰元素,雙目一凝,宛如置身于頂上戰爭的紅發,“冰姐,給我老森一個面子。”
那直通蒼穹的冰晶巨樹頃刻消散,化作漫天飛雪飄向綠洲城的每一個角落。
這是一個幾乎從不下雪的城市,伴著月色,城里的居民們走上街道,尤其是年輕人和孩子們,他們驚喜地伸出雙手,捧著散落在他們掌心的雪花,臉上洋溢著笑容。
“馬歇爾失敗了啊。”
下城區一處民房前,一位身高超過兩米,胖得如同一座肉山堆在門前的青年,此刻卻如城里的小孩子們一樣欣喜地沖出門去,迫不及待地用手接著雪花,“頭兒,下雪了,快出來看雪!”
“他沒有失敗。”
屋里的拉里斯拎著一個酒壺,就沒有出門的想法,他只是透過窗戶望著降臨綠洲城的一場雪,月色灑進小屋,窗戶上結起了一層薄霜,他的臉上的笑容不再瘋狂而猙獰,仿佛被這突如其來的降雪平復了心情,甚至隱約的有了幾分羨慕。
拉里斯灌了一口酒。
良久,他吐出一口酒氣,“馬歇爾實現了愿望。”
這世上還有什么比這更幸福的結局呢?
與此同時,瑪麗趕到了消失的監獄之前,獄警們已經自發地開始了追捕那些趁亂逃走的犯人,最先被他們抓住的是一只圓臉橘貓,雖然聽起來很扯,但不止一個犯人舉報這橘貓是前任市長哈菲茲變的。
出乎意料的,那些平日在獄警眼里屬于麻煩人物的幾位囚犯竟無一人逃走,他們反而用身體充當人墻,擋住了一波又一波試圖越獄的囚犯。
他們當時也在現場,身處爛肉化作的洪流之中,因此,也親眼見證了代理典獄長的決斷。
目睹了被投擲夜空的魔劍,最終與馬歇爾一起化作飄散的白光,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場降雪,仿佛就是那最后一場“鍛刀儀式”換來的。
這新來的典獄長是個人物。
他們沖疑惑地獄警們解釋道。
“報告瑪麗女士!”
一位獄警小跑到了瑪麗身前,雪花染白他的黑發,獄警用近乎于扯著嗓子吶喊的方式向她匯報,“典獄長戰斗到了最后一刻!”
緊接著,那只弓著身子,仍在哈氣撓人的圓臉橘貓被戴著馴獸手套的獄警舉到了瑪麗面前,與瑪麗對視的剎那,那兇狠的眼神頓時清澈了,圓臉橘貓嘴一歪,收起了爪子,尾巴也夾了起來。
“別來無恙,哈基米市長。”
瑪麗接過橘貓,用力揉著他的腦袋,直到把他頭上的毛揉得炸了起來,“你還真變成哈基米了。”
她的視線越過圓臉橘貓,落在那片空蕩蕩的地皮上,昔日的監獄連一片磚瓦都不剩下了,這是拉里斯的黨羽們向秩序發起的第一次挑戰。
這場戰斗仍在繼續,除了市政廳里堆積如山的文件之外,她又多出了一項工作——得找個地方把這些“無家可歸”的犯人們收容起來。
“囚犯之中有許多都是在前任市長執政之期被誣陷入獄的。”
里昂也率領治安隊趕到了現場,“瑪麗女士,我認為這是好機會,監獄被毀,上城區沒有地方能容納這么多人,不如就此還給他們清白。”
他頓了頓,遞上了早已準備好的材料,“這是我這幾天整理好的卷宗。”
瑪麗忽然有些恍惚。
她注意到似乎有一個熟悉的身影穿過了不遠處的小巷,沿著河道一路向前,可當她想要確認時,那道身影卻已消融在了夜色深處。
“伊森,森子,森子……”
巴扎莉安默念著這個名字,她忽然停在了一處被凍結的水洼之前,水洼里倒映出了她模糊的剪影。
時隔千年,她得到了一次死而復生的機會。
她要毀滅這個“另一個自己”拼命守護的可悲世界。
這是她在圣都向神父懺悔時說過的話,因為那時她看見的是一個外表光鮮,背地里卻腐朽不堪的國家。
毀滅、復仇。
這也符合這個世界人們對于“毀滅日”的念想。
可歸根結底,那不過是為了她復活后的漫長生命找點事做罷了。
否則,她這條路又會通向何處呢?
巴扎莉安勾起嘴角,又恢復了往日優雅從容的狀態,一抹猩紅的能量落入那一處水洼中,只是這一次,從水洼中滋長出的不再是蠕動的肉芽,而是一朵紅色的花。
在這個漫長的夜晚,黃色小土豆幸不辱命。
她回來時,燒烤和炒飯還是熱乎的。
伊森拎著裝著飯盒的袋子,忽然覺得以土元素這本事,要是以后找不到工作了跑外賣送快遞估計都能賺上錢。
他將包裝袋放在椅子上,將長椅子上蜷縮成一團的柔軟的白色團子抱到腿上。
感受到伊森的存在,白色的布偶貓眼睛睜開一條縫。
“老婆,下雪了,來看雪。”
他為凜冬打開飯盒,又讓燒烤的香氣把他們籠罩,月光與雪花灑在他們的身上,偌大的綠洲城此刻仿佛就只剩下了他們兩人。
看著雪花,吃著熱氣騰騰的宵夜,這浪漫的氛圍足以讓人忘卻許多事。
這就是伊森的計劃。
事實證明,人在求生欲之下便會爆發出驚人的智慧。
這場降臨綠洲城的雪,就是為了這一刻而存在的。
布偶貓的眼神先是有些茫然,接著在他的注視下化作白光,變回了那位白發紅瞳的少女,那一雙紅色眸子深情地望著伊森。
她的嘴唇動了動,如此浪漫的氛圍,卻說出了如同冬天般寒冷的話,“我讓你摘的果子呢?”
有那么一個瞬間,伊森體會到了心臟驟停的感覺。
是的,他正因為看穿了元素塑能師肉體孱弱的本質,才有了今天的“熬貓”計劃。
然而凡事都有一體兩面。
孱弱的肉體換來的是超強的智力,這主要體現了在了反應力、記憶力、理解能力之上。
這意味著……
他的老婆,根本糊弄不過去!
哪怕剛睡醒的時候也是如此!
凜冬只是瞥了一眼身后消失的冰晶巨樹,瞬間就明白了這場大雪的來歷,再加上伊森那心虛到了極點的眼神……
她抬起右手,捏住一片飄落的雪花,雪花在觸及她指尖的剎那,化作了一枚晶瑩剔透的果實,果實散發著甜蜜的果香味,在伊森驚恐的注視下,凜冬將果實送入他的口中。
接著,她倚靠在了伊森肩上,整個人的重量都壓了上去,主動拿起了一串燒烤,津津有味地嚼了起來。
“好呀,看雪。”
翌日清晨,治安所。
“今天,我們懷著無比沉痛的心情——以及一絲對他牌運的同情,齊聚于此,共同追思我們敬愛的代理典獄長薩里曼先生。”
“薩里曼先生的一生,是恪盡職守的一生,是英勇無畏的一生,更是一部在橋牌桌上與命運進行不屈不撓抗爭的、可歌可泣的史詩,他將他生命中的大部分激情,都奉獻給了兩件事:維護監獄的秩序,以及挑戰概率論的底線。”
“他是一位真正的牌桌騎士,一位永不言敗的戰士,每當夜幕降臨,紙牌被拿起的那一刻,你總能看見薩里曼先生眼中燃起一種混合著希望與宿命的火焰,他堅信,下一次叫牌,就是命運女神終于向他微笑的時刻。”
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灑在綠洲城,包括瑪麗在內的新一任官員們便出席這場追悼會。
主持追悼會的是綠洲城監獄最老的老獄警,他見證了這個城市的變遷。
盡管老獄警嘗試用調侃的悼詞讓追悼會的氛圍不顯得過于凝重,然而對于那糟糕牌技的調侃卻更讓他們睹物思人。
“我不該阻止他打牌的。”
薩里曼坐在第一排的妻子熱淚盈眶,那是一個有著小麥膚色,健康而健碩的女性。
薩里曼的朋友們也追悔莫及。
“我們不該贏走他那么多錢。”
“還在背地里叫他大肥羊。”
“如果能再和他玩上一次橋牌就好了……這次肯定讓他贏!”
進不去,根本進不去!
躲在治安所走廊里的薩里曼汗如雨下。
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參加自己的追悼會,不知道該以何種姿態入場。
昨天進行最后一次“獻祭”時,他本以為自己死定了,意識也的確出現了長時間的空白,可當他再次醒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出現在了下城區的旅館前,他甚至還在那里看見了前一個怪物留下的殘骸。
房間里有一位七眼女人,一個雙馬尾少女,還有一只圓潤的大鳥。
據他們說,這個不知從哪冒出來的怪物想要襲擊他們,他們只是出于正當防衛。
這三位的身份絕對非同一般。
薩里曼知道自己應該立刻回到上城區監獄,把自己的發現告知瑪麗女士,可是當他打算轉身出門的時候,那個雙馬尾少女卻向他出了魔鬼的邀請。
一個讓人無法拒絕,無法抵抗的誘惑。
“好無聊啊,橋牌三缺一,你會玩嗎?”
薩里曼必須強調,是他的身體違背了他的意志擅自做出了回應。
“哈!這個城市沒有人敢說比我的牌技更好!”
他本想拒絕的,可很顯然,他的嘴巴也背叛了他。
更糟糕的是,當薩里曼回過神時,旅館外的天已經亮了,而退出牌局的原因很簡單——他又一次把籌碼輸了個精光,好在這只是一場游戲,并不涉及到真正的財產,這屋里的兩人一鳥看起來只是無聊,他們一點都不像缺錢的樣子。
而當薩里曼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治安所時,映入眼簾的就是現在一幕。
他不能讓這場追悼會繼續下去,硬著頭皮推開了大門。
最先注意到他的是那位老獄警,他正在念誦著感人至深的追悼詞:
“我十幾年前就認識了薩里曼了,當時的他只是一個滿懷熱忱,剛剛被調來這里工作的小伙子,他……他詐尸了!”
薩里曼進門的行為對這位老先生帶來了極大的震撼,嚇得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冷靜,薩里曼,冷靜!
薩里曼則在內心告誡自己,這種時候一個玩笑或許就能緩解所有人的尷尬。
他望向自己的妻子——這個世界上他最愛的人。
后者也正難以置信地望著他。
薩里曼露出一個自認為風趣幽默的笑容,調侃道,“親愛的,你可要信守承諾,以后可不要阻止我打牌嘍……”
“打牌,還打牌!你的就知道打牌!”
然而妻子的回應卻出乎薩里曼的意料,那健碩的身體從第一排高高彈起,她一邊包含熱淚,你一邊揮舞著拳頭就沖了過來,“你是不是跑去打牌了!”
英雄薩里曼是被他的妻子攆出治安所的,只留下人們面面相覷。
這是誰也未曾預料到的結局。
尷尬的氣息不停蔓延著。
直到,瑪麗在伊森眼神的暗示走上臺去。
“既然各位今天都齊聚一堂,就聽我一言。”
她正了正臉色,“想必各位都知道昨晚監獄里發生的事,為了避免相同悲劇再次上演,我決定成立一個與這些人對抗的臨時機構——異常現場管制行動小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