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森是一位福爾摩斯愛好者。
維多利亞時代風格的建筑,霧都,一起離奇的兇殺案件,在加上他穿著的黑色風衣,偵探的要素已經齊全了。
進門時,治安所里人們的視線都匯聚在了他的身上。
然后,這些人不約而同地皺起眉頭,皆露出嫌棄的眼神。
他們認出了伊森的身份——真理學社的偵探,只有他們才會打扮成這副模樣,而他們最不待見的就是偵探,因為他們往往意味著麻煩,那些明明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案子,偵探們就非得來折騰他們。
好在他們沒有認出自己。
伊森松了口氣。
盡管《帝國真理》在新內閣的推動下在帝國大行其道,但伊森特地向艾薇強調了不要把他的照片張貼得到處都是,他絕不希望自己無論走到哪里都有一群突然冒出來的人眼淚汪汪地握住他的手。
經過一番眼神交流,終于有一位治安所的警員認命的迎了上來。
“真理之神在上,千萬別告訴我你也是為了費舍爾的案子而來。”
這個下午他們都不好過。
帝都來了一位大人物,還親自來了一趟治安所,要求他們把所有一年前案件的卷宗都翻了出來,他們忙活了一整個下午,這還沒來得及歇上一口氣,門口就又來了一個麻煩人物。
他們不知道今天吹得什么風,竟然把真理學院的人接二連三地吹了過來,他們真想勸說艾薇瑪格麗特小姐,過去的事就讓它隨風飄散吧,把這樣的案子追查個水落石出,即使最終查到了真相,也多半不會有什么好結果的。
當艾薇提到疑似失蹤了一年的瓦萊麗女士時,他們也只能無奈一笑。
別說一年,在暗爐城,失蹤三天以上多半就沒救了。
這事情已經過去了一年多,他們不明白為什么帝都人非得在這個時候重查舊案。
“事實上,我是來找治安官的。”
聞言,迎上來的警員松了口氣,“舒迦長官已經下班回家了,你可以明天再來。”
“我有非常棘手的案件需要找他討論,請幫我聯系到他。”
警員倒吸一口涼氣。
伊森的話雖然聽起來很客氣,但似乎并不打算留給他們拒絕的余地,若是放在平時,他們早就把這個不知從哪來的偵探給趕出去了,但最近情況特殊,據說從帝都來了許多人,其中還包括了首相艾薇瑪格麗特女士。
舒迦長官臨走時的抱怨沒錯,這暗爐城恐怕是要變天了。
思索再三后,警員認命地說道,“我帶去你去找他,不過我得提醒你,舒迦長官不喜歡有人在下班后打擾他的生活。”
有時候他們真懷念一年前的暗爐城,那時他們掌握了許多話語權,生命教會和帝國軍工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發給他們一些好處費,讓他們幫忙處理一些對他們來說的麻煩事。
而現在,他們一金獅沒撈到,還要冒著被長官斥責的風險帶人去找他。
警員哭喪著一張臉,他都能預見這件事的結果。
如果這個偵探的身份舒迦得罪不起,那么在他離開后,舒迦絕對會遷怒到他的頭上——治安所里的其他人顯然也意識到這一點,紛紛錯開了視線,毫無義氣地把這個苦差事推給了他。
治安官舒迦位于暗爐城以北的富人區,實際上離貝拉摩大公的莊園并不算遠,這里是貴族和富商的聚集地,伊森聽說在尤里烏斯倒臺后的大清洗中,這個區域的住戶銳減了三分之一。
舒迦的莊園看起來很氣派,不像是一個普通治安官能承擔得起的屋子。
“長官,舒迦長官!”
警員敲響了莊園的門,只是今天的莊園安靜得出奇,夜幕之下令人不安的氣氛悄然蔓延著。
“舒迦長官,有一位真理學社的偵探找你。”
依舊無人回應,但他又沒法說舒迦長官不在家,因為屋子里的煤氣燈是亮著的,他覺得多半是舒迦待在里面不愿意搭理他們。
暗爐城的人們都知道治安官舒迦常年單身,但他的私生活極為混亂,你經常能在他的莊園見到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
“舒迦長官,你還是出來一下吧,我們——”
警員有些沮喪的聲音忽然戛然而止,他猛然間后退了幾步,手幾乎條件反射般摸向了腰間的火銃。
“出什么事了?”
“舒迦長官養了一只黑狼,據說那是暗爐城冒險者公會的會長送給他的禮物……”
這并不是他第一次來舒迦的莊園,這地方并沒有給他留下什么美好的回憶。
警員意識到了不安的源頭。
若是放在平時,經過他這么一陣大呼小喊,那只兇惡的魔物早就沖著他齜牙吼叫了,這是舒迦用于驅趕那些不受歡迎客人的手段,可今天莊園里實在太安靜了,安靜到讓他有些頭皮發麻。
“好像有些不太對勁,你、你能有辦法自保么?”
警員退到莊園的圍欄外,心有余悸地問了一句。
他希望得到伊森否定的答復,這樣一來就能執行在他看來最穩妥的計劃——他和伊森一起返回治安所,糾集所有人手,從軍械庫里帶上這個季度剛進貨的電磁弩,做好萬全的準備再來莊園檢查。
當然,那樣一來則極有可能錯過重要的線索。
“有,我懂一點點防身術。”
伊森的回答讓警員面如死灰,然而對方卻似乎并不打算就此放過他,“舒迦先生是幾點離開治安所的?”
“大約半個小時以前。”
警員雙手緊握著火銃,他望著漆黑的莊園,二樓煤氣燈的光亮忽明忽暗。
還未等警員開口,伊森已經沿著圍欄一路向里側走去,警員連忙跟上,勸說道,“小心,舒迦長官養的那只魔物攻擊性很強,貿然行動的話——”
他看見了散落在地上的黑色絨毛,在月光的映照下,莊園外的草地上還能依稀看見斑駁的血跡,血跡一路拖向不遠處的灌木叢,空氣中彌漫著的血腥味越來越濃。
莊園內依舊寂寥無聲,平日魔物居住的偏房空蕩蕩的,已經沒有了那只黑狼的蹤跡。
他只能一路跟在伊森身后,這種時候貿然分開反而不是明智的選擇,只是他不明白伊森為什么膽子大到竟然在這樣的情況下一路沿著血跡前進,甚至還扒拉開了血跡的盡頭。
這偵探練的到底是什么防身術?
難道他就不怕兇手還沒有離開現場,正隱藏在暗處埋伏他們么?
伊森無心顧慮警員的心思,他扒拉開染血的灌木叢,映入眼簾的是更多黑色的絨毛,除此之外只剩下一點不易察覺的肉沫,可以看出闖入者吃得很干凈,連骨頭都沒有留下。
《帶你了解100個黑暗生物》中提到,在極度饑餓的情況下,食尸鬼會襲擊一切活著的生物,它們的牙齒能輕易咬碎人體或動物的骨骼。
“舒迦先生的處境可能不太妙。”
伊森一轉頭,便看見警員離他好幾米遠,手中的火銃顫顫巍巍地指著他,見他起身,才有些尷尬地把槍管移向了地面。
他們同樣沒能從莊園里找到舒迦先生的尸體,留在現場的只有一地血跡。
襲擊者看起來很餓,依舊連骨頭渣滓都沒怎么剩下。
案發現場位于莊園二樓,椅子上的坐墊被血水浸透,遇襲時舒迦應該絲毫沒有覺察到有人闖進了他的屋子,他正坐在桌前,專心致志地讀著些什么。
“……食尸鬼,是食尸鬼么?”
警員焦躁不安地在滿是血跡的屋子里來回踱步,這一幕實在是太諷刺了,因為在不久之前,舒迦還曾向艾薇拍著胸脯保證在他的管理下,暗爐城安全得就像帝都王國軍的大本營,絕對不可能有哪怕一只食尸鬼混進其中。
“是,但也不完全是。”
伊森覺得這并不是一場意外事故。
“這又是什么意思?”
“據我所知,食尸鬼不會在把食物吃干抹凈之后,再順手偷走桌子上的東西。”
從案發現場來看,舒迦是坐在椅子上時,被身后的食尸鬼襲擊而死的,然而他的桌面上卻空空如也。
“舒迦先生在離開治安所前有沒有異常的表現?”
“他臉色很差,但我們都覺得是被艾薇女士折騰了一下午的原因……為什么這么問?你認為這和他被殺有關?”
“不排除這種可能。”
伊森看了一眼莊園外的黑暗,“不論如何,你們今晚恐怕是要忙起來了。”
比食尸鬼更可怕的是,你知道城里有一只食尸鬼,而它現在不見了。
“我建議你們立刻發布宵禁令,在街上增派巡邏人手,帶上電磁弩,它能對食尸鬼造成有效的殺傷。”
伊森又在舒迦的臥室里搜索了一番,他總有種奇異的感覺。
這屋里滿地是血,一片狼藉,但與此同時卻又“收拾”得十分干凈,不論舒迦在離開治安所前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路趕回了自己的臥室,它現在都已經不在了。
而另一個問題在于,究竟有什么東西能驅使食尸鬼?
這是《帶你了解100個黑暗生物》沒有提到過的知識盲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