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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黃金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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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晚上十一點并不是伊森亂選的,他是有備而來。

  抵達的橡木城的第一天他就在廣場中心看見了張貼的告示,市政廳在公布了戰爭之父凱薩洛斯信徒的罪行,將他們描述為這個世界上最極端、最邪惡的存在,他們潛伏在暗處,企圖顛覆黃金國的安寧。

  他們策反了黃金國的學者,帶走了王國的三公主——她是迦洛格血脈最正統的繼承者之一。

  這一伙反叛分子的罪行罄竹難書,他們理應被處以極刑,但黃金之王仁慈而心胸寬廣,他相信這些迷途的羔羊只是被邪神蒙蔽了雙眼,他們應當得到悔悟的機會。

  按照黃金國的律法,他們的罪惡將會在凈化儀式中被洗滌,之后他們將重獲新生,作為黃金國的居民生活下去。

  對此,熱心群眾伊森的評價是橡木城的市政廳未免有些脫褲子放屁之嫌。

  如今還生活在西瓦蘭汀的居民大多都已被黃金輻射洗腦,別說把他們定義為邪神信徒,就算市政廳發布公告說他們抓獲了一批賽博坦星人,橡木城的居民也會對此深信不疑。

  雖然黃金國并未設置宗教,但其統治人心的手段與最極端的宗教無異,只可惜大家的壞朋友教皇尤里烏斯英年早逝,沒能親眼領略到黃金之王統治之下的“盛世”,這便是尤里烏斯和他的導師做夢都想見到的景象。

  可對于黃金之王而言,他只需要敲響鐘聲,就能輕易地做到這一切。

  伊森多少能理解黃金之王的心情,這很微妙。

  就仿佛一個玩家練到了最高級,取得了大量神器,漸漸的所有敵人都失去了威脅,隨著“叮”的一聲,便能輕易地實現心中所想,在那短暫的滿足感之后,取而代之便是強烈的空虛歸感。

  作為老風靈月影用戶,伊森實在是太了解這種感覺了。

  而當這種感覺變得無法排遣之時,也就宣告著一款游戲的生命力走向了盡頭。

  或許,他這次的對手也是一位老風靈月影宗的親傳弟子?

  “你在想什么?”

  黃色的小土豆從伊森腳下鉆了出來,仰著脖子望著他。

  當伊森向她提出“成為怪盜”的邀請時,她鬼使神差地答應了下來,在此之前的所有提防與心理建設都蕩然無存,他們天生就該待在一起,成為彼此的命運共同體。

  西瓦蘭汀之行讓她很興奮,興奮到睡不著覺,于是在天亮之前潛伏進了市政廳,從里面偷出來了一個從沒見過的由黃金鑄成的權杖。

  唯一讓土元素疑惑的,是伊森怎么知道她從很早以前開始就想要成為怪盜了?

  黃金之王的降臨讓她的生活也不好過,首先是帝國以外的人們都變成了行尸走肉,就算家里少了貴重的東西,他們也都會選擇熟視無睹,這大大降低了成為怪盜的滿足感;其次就是那無處不在的金光晃得她眼睛難受,就連許多區域的地質都發生了變化。

  她不喜歡黃金之王。

  而她表達不喜歡的方式通常很簡單——小心你家的保險柜,有本事別出門,否則里面的貴重物品就要消失不見了。

  “我在想市政廳張貼公告的目的。”

  伊森說道。

  據辛西婭透露,黃金國的居民有更高效的溝通方式,黃金面具能讓他們立刻理解彼此的意圖,他們無需見面,無需舉辦會議,就可以把黃金之王的旨意傳達給每一個人。

  但在伊森看來,那是閹割后的結果。

  一旦戴上黃金面具,人類的物質與情感需求就會降至最低,黃金之王的意志會把他們改造成永不疲倦的工具,他們再也無需領會太過復雜的語言,只需要遵從于六人議會的命令,就能過上“幸福”的人生。

  “按照辛西婭的說法,六人議會完全可以直接通過黃金面具把通告傳達給所有人,根本不需要把他們聚集到廣場上來。”

  他們根本不需要通過這種手段立威,這會嚴重拖慢橡木城的軍工生產。

  他們過于遵循傳統,又或者是……

  這場凈化儀式并不是為了給被控制的居民們來看的。

  薇薇安迦洛格的逃脫,讓六人議會意識到了民間的反抗者要遠比他們想象中多得多,他們已然滲透進了西瓦蘭汀的每一個城市。

  如果把這場凈化儀式視作一次大清剿,一切便能解釋得通了。

  “所以你就打算自己送上門去?”

  黃色小土豆的兩只眼睛呈倒橢圓狀,嘴巴則變成了Q版的正三角形,她的年紀看起來要比風元素學妹還小一些,肉嘟嘟的臉配上這一副表情儼然成為了一個移動的人形Q版表情包。

  “鑒定完畢,你其實是一個好戰分子,所以才會給風那么危險的權能!”

  就連說話都是棒讀式的口吻,“她都被你教壞了!”

  她記憶里的好朋友,可不是那種張口閉口就要把別人創飛的鬼火少女。

  伊森和地上的黃色小土豆對視半晌,強忍住了內心的悸動——他實在很想把這個小土豆從地里面揪出來看看她的全貌。

  這個肉嘟嘟的臉讓他很難不懷疑掩埋在泥土下面的是一個標準的三頭身比例。

  但,來日方長。

  他就不信這小土豆能一輩子都待在泥土下面永遠不出來。

  “小土豆,你也不想以后所有人都要戴上奇怪的面具生活吧?”

  伊森覺得他和土元素之間有著很深的誤會,其實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一直都是一位和平主義者,主張通過和平外交的手段來解決問題。

  仔細想來,他才認識小土豆沒幾天,還沒有和她交換過有關黃金之王的情報。

  現在大家都一條繩子上的螞蚱,用法律學的理念來解釋就是大型盜竊團伙,一旦被抓,要集體入獄的那種。

  而這個小土豆就是怪盜集團的頭目,符合“性質極其惡劣,從重處罰”的量刑標準。

  “別叫我小土豆!”

  黃色小土豆瞪大了眼睛,竭力露出一副兇惡的表情,但她圓嘟嘟的小臉蛋很難展現出殺傷力,“我一點都不土,我很時尚!”

  “那……小洋芋如何?”

  小土豆梗著脖子思考了好半晌,接受了這個新的昵稱,“這還差不多!”

  “你應該還沒有聽說過有關六人議會的事,他們是黃金之王從被他征服過的位面中挑選出來的佼佼者。”

  這些都是辛西婭的原話。

  他們有的是一國之主,有的是名動天下的勇士,也只有這樣才符合黃金之王對于“特殊”的評判標準,而他征服臣民的手段永遠都簡單而粗暴,降下鐘聲與黃金輻射,將他的意志如鋼印般烙印在他們的內心。

  他們都曾試圖反抗過,最終都以失敗而告終。

  黃金之王逐漸成為了籠罩于他們心中揮之不去的陰影,直至他們的內心只剩下服從。

  只要服從了黃金之王,事情便不會朝著最壞的方向發展。

  “在那之后,黃金之王會把他的一部分權能轉交給這些完成了馴化了的臣子,讓他們踐行自己的意志。”

  至于黃金之王本人,他聽起來更像個甩手掌柜,他對于管理沒有興趣,便把這些瑣碎的事務交由絕不會違抗他的臣民來完成。

  “那個黃金之王確實不是什么好東西!”

  黃色小土豆義憤填膺,可以看見她那呈三角狀微張的小嘴咬緊了牙齒,額頭上左側甚至還出現了“#”的皺紋。

  天吶,怎么會有黃金之王這么壞的人?

  小土豆的反應和伊森預料中如出一轍,他很喜歡和自然元素打交道的感覺,他們雖然性格迥異,但內心卻都有著樸素的正義感。

  見到了好人受難會為他們難過,面對黃金之王這樣的存在則會恨得牙癢癢。

  小土豆忽然意識到了什么,問道,“那按照你的說法,那些六人議會的成員其實也都是可憐人?”

  他能輕易想象到他們原本無憂無慮地生活在自己的家園,接著突然有一天,黃金之王從天而降,把他們身邊的親人和朋友們都變成了沒有思想和情感的行尸走肉,還要強迫他們為其效力。

  “你也可以這么理解。”

  伊森覺得黃色小土豆年紀尚小,并不打算向她解釋更復雜的問題。

  實際上昔日的可憐人已然變成了加害者,他們反抗的意志被恐懼所磨平,在漫長的時間里,他們開始屈從于黃金之王的意志,變成了加害者,甚至變本加厲,仿佛見證別人的苦難,才能磨平他們內心的不甘與墮落。

  “昨天我們遇到的男人名叫查爾曼,曾經是一位英明的國君,在他統治之下的王國欣欣向榮,人民安居樂業,他主張事必躬親,也正因如此,黃金之王看中了他的才能,認為黃金國需要這樣一位賢臣來成為他的左膀右臂。”

  伊森頓了頓,“于是查爾曼的王國覆滅了,被打上了黃金之王的烙印,那里成為了黃金國的礦產儲備地,他的子民成為了永不停歇的礦工,作為獎賞,黃金之王賜予了查爾曼一把權杖,就算意志再堅定之人都無法抵抗權杖的力量,它能將一切反對黃金之王的反叛者轉化為最忠誠的黃金國子民。”

  這些都是辛西婭講述的故事。

  事實上六人議會中的每一位成員都有著屬于他們傳奇經歷,無數人尊敬他們,崇拜他們,讓他們以人類之軀,成為了“特殊”的存在。

  伊森懷疑“次時代”黃金面具就是那柄權杖的產物。

  一旦被面具上的六根倒刺刺穿皮膚,就連舊神的印記都會被抹去。

  它也是黃金之王在諸多位面中尋得的神器之一,具有改寫規則的權能。

  “等一下,你那是什么表情?”

  一段故事落幕,伊森一眼便看清了小土豆扭捏的模樣。

  這小土豆顯然不擅長說謊,面對伊森的提問,她心虛地別過腦袋,幾乎和凜冬被抓包時一模一樣。

  “……嘿嘿。”

  當有人看著你,對你很尷尬地笑著的時候,你就會知道他們一定是干壞事了。

  “說吧,你干什么壞事了?”

  “你說的那個權杖,是金燦燦,頂端有一顆紅寶石的么?”

  “小洋芋。”

  伊森板起臉來,“你是不是偷別人東西了?”

  “別把話說得那么難聽,明明是他們先挑釁的,而且是我撿的,東西掉到地上,就被我撿走了!”

  小土豆臉頰漲得通紅,狡辯道。

  她是土元素,大地便是她的領域,也就是說凡是掉到地上的東西,都可以是她的。

  所以嚴格意義來講這根本不算盜竊!

  “你拿出來給我看看。”

  “那你要先相信這是我撿的!”

  小土豆梗著脖子討價還價。

  “行,我相信是你撿的。”

  她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下一刻,伊森腳邊的泥土翻滾了起來,一枚金色的權杖破土而出,即使被掩埋于地下多時,上面也沒有染上一絲塵土。

  散發著微光的紅寶石仿佛正呼喚著伊森,引誘著他將這象征著至高無上權力的權杖握在手里。

  黃金律法。

  這是辛西婭提到過的名字,伊森在看見權杖的第一時間,就確定了這便是辛西婭提到的神器之一。

  一直以來,查爾曼便是用這柄權杖踐行黃金之王的意志,將他的意志傳遍各個位面。

  唯一的問題在于,這種神器,真的是能隨便在地上撿到的么?

  伊森不禁向小土豆致以懷疑的目光,他怎么覺得這小土豆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本質上卻是不亞于文學少女的犯罪分子呢?

  “你詳細說說你是怎么撿到它的?”

  “掉到地上就被我撿走了,有什么好說的?”

  “那它為什么會掉到地上呢?”

  “因為、因為……”

  小土豆漲紅了臉,強行狡辯,“因為拿著它的人被絆倒了,手里的東西可不就掉到地上了么?”

  十一聲鐘聲為小土豆解了圍,寓意著時間的到來。

  已是深夜十一點,窗外依舊明亮如初,金色的光輝奪走了西瓦蘭汀的夜晚,也讓生活于此的人們喪失了對于時間的概念。

  城市的另一邊,戴著悲傷面具的男人披上了紅色的披風,沿著公館的階梯一路向下。

  樓下的身影讓他停下了腳步。

  戴著憤怒面具的人影打量著他,或者更準確地說,是他空空如也的右手。

  在這場凈化儀式開始的前夕,他沒有戴上象征著自己身份的權杖。

  “查爾曼。”

  他能通過面具聆聽到同伴冰冷的問候,他也知道對方為何而來。

  就在昨天深夜,一個小道消息不脛而走。

  他的公館里進了賊,偷走了屬于他的權杖。

  四目相對,在黃金面具的感知之下,雙方內心真實的想法無所遁形。

  正如黃金國的律法所寫的,他們之間不應存在謊言。

  “看來,你已經做出了決定。”

  聲音穿透了耳膜,直達查爾曼的思維。

  留下這么一句話之后,戴著憤怒面具的人影徑直轉身,遁入陰影之中,眨眼間便再也不見了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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