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你！”
赫伯特垂眸看著震驚狀態中的弗洛拉，抬手在她的臉頰上輕輕捏了一把，笑了起來，語氣悠揚地宣告道：
“在‘死’過之后，你已經重新‘活’過來了！”
死亡與新生。
當過去的肉體毀滅，純凈的血肉從破碎的殘軀中生長，就如同被雷擊焚盡后的大樹中重新生長出的新嫩枝丫。
一具嶄新的肉體，一份純凈的靈魂。
赫伯特望著依舊呆呆地瞪大著眼睛的魅魔，忍不住笑著搖搖頭，手指在她的頭發間輕輕摩挲，捻起了幾根與過去不同的特殊發絲。
“呵呵。”
事實上，弗洛拉的模樣沒有發生多大的變化。
頭頂的惡魔之角沒有改變顏色，身后的魅魔之尾也沒有變化形狀，依舊如過去一樣。
唯一在第一眼就能夠注意到的變化，只是在原本粉色的發絲中多出了幾縷璀璨的金色，證明著她與過去的不同。
孩子叛逆了，都已經開始染上頭了！
另外，就是粉色與金色的這個配色吧，感覺稍稍有點微妙啊。
讓赫伯特忍不住聯想到蹲在路邊將粉發挑染了的精神小太妹……感覺下一秒就會坐上鬼火，然后一把油門翹頭，最后超速轉生呢。
這么一說，弗洛拉身上還有符文呢——那什么紋也是紋身！
太壞啦。
當然，這一切只不過是赫伯特心中那對一部分群體堪稱偏見的刻板印象——嗯，是十分錯誤的！
就像是“日式不良一定會在下雨天把自己的雨傘給被人遺棄的小貓擋雨”一樣，他們的心中也一定有柔軟的地方！
是的，人與人是不同的，不能因為外表而戴上有色眼鏡。
但話又說回來了。
人家都已經主動變成這幅生人勿進的樣子了，我再不對他們另眼相看，那人家不是白改變了嗎？
錢都白花啦！
……等等。
圣痕是不是也是一種紋身！
壞了！
我也干了！
這下子不能考公了……
赫伯特這邊在腦袋里想著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那邊的弗洛拉終于是從震驚的狀態中回過神來了。
她緩緩坐起身來，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身體，不停地眨著眼睛。
“我……”
魅魔小姐舉起了雙手前后擺動了一下，然后又看向了自己的身體。
她能夠感受得到。
現在的自己，充斥著一身純凈而溫暖的圣力，再也沒有一絲一毫過去的深淵氣息殘留。
不夸張的說，如今的弗洛拉，在圣力的純凈程度上，已經超過了世間絕大多數的修道士。
純度，很高！
身處在圣殿圣潔的氣氛中，感受著她身上流露出的氣息，再配上她那一身修女服，給人的感覺就兩個字——虔！誠！
弗洛拉有點恍惚。
自己一個惡魔，怎么也沒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混到了這個地步。
別人是天使惡墮，自己是惡魔善墮？
“這，是奇跡嗎？”
弗洛拉沒想到自己的轉變會這么徹底。
在她最初的渴望中，只要能夠改善時不時就會陷入混亂的狀況就足夠了。
但現在……
自己竟然感受到了秩序之源！！？
我一個自混亂中誕生的惡魔，感受到了秩序的源頭。
這是不是有點，做過頭了啊？
弗洛拉抿著嘴唇，費解地低聲自語：“我的身上，發生了奇跡嗎？”
這樣的變化，真的只能稱作是奇跡吧？
但赫伯特否定了這種說法。
“嚴格來說，算不上，本身就是有可能發生的。”
既然天使可以墮落成邪惡版本的墮天使，那惡魔沒道理不能“墮落”成圣潔版本的才對。
這不是奇跡。
因為這原本就是可能的。
混亂之所以是混亂，就是因為它的不確定性。
而無盡的不確定性，便代表著無限的可能。
既然深淵能夠誕生出弗洛拉這樣的特異體，那也就證明——在極致的變化之中，一定會誕生出與混亂本身完全相反的秩序。
弗洛拉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然后沖著赫伯特誠懇行禮：“我明白了，感謝您的幫助……”
“又錯啦，這個也不對。”
“嗯？”
赫伯特看著不解抬頭的魅魔小姐，依舊搖頭，笑瞇瞇地打著啞謎：“這個嘛，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
“我確實是幫助你轉化了，但能夠有資格轉化，可全部都是你自己的功勞哦。”
涅娜莎和赫伯特所做的，本質上只是激化了這個過程，幫助弗洛拉進行轉化。
“如果不是你本身意志的堅持，我也沒辦法幫助你。”
他看著弗洛拉，抬手，輕輕撫摸著她的臉頰，溫聲道：“我感受到了你一直承受的那份混亂。”
在捏碎弗洛拉的心臟之后，赫伯特將她的靈魂取出，然后按照涅娜莎之前的指示，將之與自己的靈魂進行相融。
涅娜莎接管了弗洛拉的靈魂，將之改造。
而赫伯特則是承擔起了那份混亂的狂暴反噬。
想要殺戮。
想要咒罵。
想要從他人那里掠奪，想要向著世人證明宣告自己的存在，甚至是想要毫無理由地結束自己的生命……
各種各樣，毫無聯系的想法，一個個從腦子里鉆出，然后快速扎根，迅速發芽膨脹。
那種從骨子深處瘋漲的，令人發狂的感覺，讓赫伯特都有點沒有堅持住。
赫伯特也算是終于徹底明白，那些混亂陣營的家伙為什么會這么抽象了。
在這種想法時時刻刻，潛移默化的影響下，哪里還會剩下多少正常人啊！
別怪惡魔們瘋狂。
換你來，你也一樣頂不住。
好在赫伯特的適應力相當驚人，在最初的狼狽之下很快調整好了自己的狀態，將心中的所有想法壓制下去，硬是靠著強橫的意志撐到了涅娜莎將惡魔改造完畢。
這個時間絕對說不上長，最多不超過十分鐘，但卻讓赫伯特感到格外疲憊，有一種度日如年的感覺。
即便是已經徹底脫離了那種狀態的現在，赫伯特依然感覺自己沒有完全擺脫，心底有些忍不住想要做些胡亂事情的想法。
“老實說，那種程度的混亂，讓我來抵抗一次沒問題，十次也不是什么難事，但我也沒信心能夠一直抵抗下去。”
赫伯特有些唏噓，對著弗洛拉贊嘆地點點頭，夸贊道：“能夠堅持到現在……弗洛拉，你真的很了不起。”
對這份不容易體會越深，赫伯特就越是佩服弗洛拉。
赫伯特只是感受了十分鐘，而弗洛拉可是足足承受了數百年，成千上萬次的折磨。
她一直都沒有順從心底的軟弱，一直戰斗到了最后一刻，從未倒下！
“你可以，為自己感到自豪。”
赫伯特輕撫著弗洛拉的臉頰，輕聲夸贊，就要將手收回。
結果，剛要將手抽走，弗洛拉就下意識抬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弗洛拉在意識到自己做了什么后頓了一下后，但卻沒有將手甩開，依舊將其放到了自己的臉上，甚至是閉著眼輕輕用臉頰蹭了蹭。
那樣子，似乎，正在渴求著這份溫暖。
就像是體會著夢中殘留的那份溫暖一樣。
見她這幅令人憐愛的模樣，赫伯特笑容變得更加溫柔，輕聲道：
“所以，你現在與其感謝我的幫助，或是因為奇跡而慶幸，不如好好感謝一下你自己。”
“不是命運的饋贈的奇跡，也不是我的幫助造就了你。”
“真正的英雄，是你自己。”
“是你堅持到了現在，沒有被混亂同化，抓住了那一絲可能，讓這一切成為了現實。”
赫伯特上前一步，用另一只手將她輕輕攬入懷中，附耳低語：“弗洛拉，我已經實現了最初向你承諾的，你已經不用再受到混亂的侵擾了。”
“你自由了。”
“歡迎來到一個全新的世界！”
感受著懷中嬌軀的顫抖，手臂用力，將其緊緊抱住。
“不要害怕，不要猶豫，大膽地迎接你的新生吧！”
“你，值得擁有這樣的人生。”
“我也會陪伴著你的。”
這一瞬，弗洛拉身體的顫抖消失了。
所有的不安與悲傷全都被溫柔的低語聲吹散了。
然后，赫伯特感受到了胸前傳來了被浸濕了的感覺。
他沒有出聲安慰，而是抬手用指尖掂起一滴，送到眼前。
看著那不再是猩紅如血，而是變得清澈透明的“惡魔之淚”，笑了起來。
將淚滴放入口中，品味了一下，挑眉笑道：“嗯，已經不再那么苦澀了呢。”
喜悅的淚水持續了片刻，回過神來的弗洛拉終于是有些羞怯地放開了赫伯特。
而赫伯特難得在這個時候當了一回人，沒有提及她之前的窘境，自然地笑道：
“弗洛拉，你現在雖然已經成功轉化了，但要想徹底掌握圣力，還需要進階一個能夠使用圣力的職業。”
“我的建議是成為圣騎士，我可以在方面的修煉上給予你幫助。”
對于赫伯特的提議，弗洛拉自無不可，欣然接受了他的安排。
“既然你同意，那么，你可以選擇一個信奉的神明并立下你的誓言了。”
赫伯特說著冊封圣騎士的標準流程，教導著弗洛拉如何立下誓言。
“像是我的一個追隨者，他就是選擇信奉太陽神，成為了一名堅定的圣光圣騎士，而我則是信奉了……嗯？”
說到這里，赫伯特忽然詭異地頓了一下。
怎么感覺哪里不太對？
我……
就在赫伯特疑惑自己身上的違和之處時，弗洛拉輕聲開口，打斷了他的思緒：
“主人，我不需要神明們的庇護。”
赫伯特挑眉，不解地問道：“不要祂們的？那你想怎么辦？”
這可是傳統的流程啊。
弗洛拉搖搖頭，沒有回答，只是靜靜地望著赫伯特，眼神中滿是溫柔。
“嗯？說話呀。”
赫伯特歪頭，眨眼道：“看著我做什么？我臉上有答案啊？看書啊……你等一下。”
不對。
他忽然意識到什么，遲疑道：“你的意思是……我嗎？”
惡魔露出了明媚微笑，輕輕點頭，聲音溫柔，但卻格外堅定地說道：“如果我一定要向某位存在奉獻我的忠誠與信仰，那只會是您。”
赫伯特：！！！
說完，獲得新生的魅魔不顧主人的恍惚，跪伏在地，低垂下頭顱。
她依照著古老的格式，向世界，向法則宣告著自己的誓言：
“我將向您奉獻我的一切。”
“無論是身軀、血肉，還是靈魂，所有的一切，全部奉獻給您。”
“吾主。”
“請允許我為了您而戰，為了您而死。”
“我將……”
弗洛拉的聲音不高，語速不急不緩，絕對稱不上激昂，但落到赫伯特的耳中，卻像是驚雷一樣。
奉獻之誓，立誓者會將自身所擁有的“物品”奉獻給信奉的存在。
財物、血肉、靈魂、命運……這些都是可以奉獻的物品。
而取決于獻上物品的品質，神明賜下的加護也會有所改變，立誓者獲得的力量不同。
而弗洛拉獻上的，毫無疑問是最貴重的——她的一切。
從立下誓言的那一刻起，她將徹底一無所有，所有的一切都歸屬于“神明”。
按道理來說，赫伯特也將回應，賜予強大的賜福。
但問題是……所有人清楚，至少現在的赫伯特，是沒辦法給予弗洛拉賜福的。
雖然在實力上，同為傳奇的赫伯特雖然比她強，但強的有限，做不到像神明一樣給予她強大的加護與賜福。
這一點，弗洛拉十分清楚。
她也不需要赫伯特給予她賜福。
弗洛拉立下這個誓言，只是要向赫伯特證明一件事——你給予了我新生，我的一切就都屬于你。
我將忠于你。
永遠的忠誠于你，成為你手中的矛，成為護衛你的盾。
永不背叛。
我的主人，不……吾主。
如有背叛，她愿尸骨無存！
這是惡魔堅定的誓言，亦是無聲的請求。
而弱小的“神明”又該如何回應惡魔的忠誠呢？
赫伯特只沉默了幾個呼吸，然后就下定了決心。
有什么好逃避的？
她的命運，不早就已經背負在我的背上了嗎？
于是，赫伯特表情也嚴肅起來，將手掌落到惡魔的頭頂，像是安撫，亦像是冊封。
在弗洛拉期許的目光中，他嚴肅開口：
“弗洛拉，我明白了。”
“以赫伯特·阿爾伯特之名，我將見證你的誓言，允許你向我奉獻。”
“我將見證你的……嗯？”
而就在赫伯特做出回應，最后一句說完，即將正式晉升為圣騎士的那一瞬。
一個意料之外的變化降臨了。
毫無預兆的，弗洛拉身上的氣息陡然增長，足足強大了一大截！
這一刻，不光是弗洛拉震驚了，就連赫伯特這個“賜福”的也震驚了。
臥槽！
什么情況！！？
我什么都沒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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