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與赫伯特他們分別了不到半個小時之后，“維蘭梅婭”死去了。
被割下的頭顱像是一顆寶物一樣被人捧在了懷里。
安靜地死去了。
無論何人看到這一幕，都會明白她的狀態。
在看到這意料之外的一幕之后，赫伯特的第一反應就是不相信。
死了？
我不信。
我不接受！
他不相信斯凡妮就這么死了。
如此輕而易舉的死去，怎么會是真的？
如果斯凡妮并沒有真正死去，那么她現在就是在偽裝，而且成功騙過了斯蒂菈。
朋友，你在搞什么飛機？
這就是你執意一個人行動想要得到的結果嗎？
當然，在赫伯特的心底，另外的一種可能也在不斷刺激著他。
僅僅只是一種假設……如果斯凡妮她真的死了呢？
在大意之下，一個意外的失手，不幸葬送了自己的性命……這也不是沒有可能。
真的就這樣連一絲浪花都沒有泛起的無聲死去？
“……嘖。”
赫伯特緊鎖著眉頭，側頭瞥了一眼伊莉莎，觀察著她細微的表情變化。
茫然、困惑……以及憤怒。
吸血鬼小姐正在惱火著，死死盯著斯蒂菈。
伊莉莎雖然跟“維蘭梅婭”的關系并不算好，兩個人沒有說過幾句話，甚至還是相互制約的關系。
但是，作為一個團隊，在見識到自己人死去之后，并且尸體被他人褻瀆。
伊莉莎還會是覺得自己受到了挑釁。
但好在吸血鬼小姐還沒有因為憤怒而失去理智，并未輕舉妄動。
不用赫伯特開口便主動低聲詢問：“赫伯特，我們現在怎么辦？”
因為之前赫伯特在面對道格拉斯和卡洛時的表現，伊莉莎的心態又稍稍改變。
就是聽從了赫伯特的安排，他們兩個真的亂中取勝，讓敵人一死一殘。
經過這一戰，伊莉莎對赫伯特的信任程度明顯增加。
說到底，在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還是實力。
無論這個實力到底是什么，是個人實力也好，是對他人的掌控力也罷。
只要擁有實力，就能得到他人的尊敬。
赫伯特沉默了一下，搖搖頭，輕聲道：“先不著急，還需要再看看情況。”
雖然已經死去了兩位傳奇，但是瑪拉加斯城里應該還至少有兩位以上的傳奇強者才對。
偌大的城池，數千年的積累，不該只有道格拉斯他們兩個傳奇……
而讓赫伯特警惕遲疑的另一點，則是城市中央的廣場。
那里，已經徹底化作了混亂的獻祭場。
不過，幾個呼吸的時間，那碩大的畸變巨龍竟然被瘋狂的眾人啃食殆盡。
只剩下了蒼白的骨架和破損的鱗甲支撐著，像是一具披著盔甲的尸骸。
而在那具鱗甲之外嗎，是成千上萬個痛苦蜷縮的軀體。
“啊啊啊——”
“吃！吃！吃！”
“我吃不下了！”
“啊啊啊啊！”
“不，不要吃我，不要……”
那些被選為祭品的男女老少們，那些奴隸與主人們，此刻在飽餐一頓后竟變得無比痛苦。
他們的腹部夸張地膨脹起來，但幾個呼吸后又很快干癟下去。
沙、沙、沙……
細密的聲響在整個廣場上響起，無數的蟲子在振翅顫動。
那些祭品的身上出現了大大小小的凸起，在他們的體內迅速游走，發出瘆人的聲響。
很快，那些在皮膚下游走的凸起，最終在眼眶處破開，鉆出一條條細小的黑蛇。
暗紅發黑的小蛇從祭品們的皮肉中探出頭來，吐著舌信子，望向了廣場的中央。
同時張大了嘴巴，從嘴里發出了滲人的聲響。
嘶！嘶！嘶！
它們將身下的蛋殼啃食殆盡，接著沖向的那只剩下骸骨和鱗甲的畸變巨龍。
咔咔咔……
幾個呼吸過后，那堅硬的鱗甲竟然也被祂們啃食消化，森白的龍骨迅速像被風化的一樣逐漸破碎。
而是在吞食完骸骨之后，黑蛇中出現的一批白蛇，它們的鱗甲就像是骨骼一樣的蒼白。
除此之外，只有零星幾條紅蛇，鱗甲變成了鮮血一般的猩紅。
而毒蛇們似乎對于這個現狀有所不滿，上萬個蛇頭同時動，望向了城主所在的高塔，沖著露臺上的那個身影憤怒咆哮。
嘶！嘶！嘶！
面對毒蛇們的威脅，斯蒂拉表情不變，淺淺一笑，恭敬的低下頭道：“吾主，請不要著急。”
“只不過是出現了一些小小的意外，那頭愚蠢的影龍辜負了你們的信任，弄丟了自己的血液，沒有成為最合適的祭品。”
“但沒關系，您最忠誠的仆從早就已經準備好了額外的祭品。”
說著，廣場中央的石磚緩緩裂開，幾具特殊的黑暗精靈尸體從地下浮出。
從他們身上散發的氣息來看，這幾具尸體全部都是傳奇級別！
“還請享用您的祭品。”
他們是摩爾家族的成員，是赫伯特所戒備的其他傳奇強者。
而現在，他們死在了自己人的手中，死在了他們所推選出來的大主母手里。
背叛者們也迎來了屬于自己的背叛。
當斯蒂菈的話音落下，那些早已饑渴難耐的毒蛇們便一擁而上，迅速啃食起來。
它們，不……祂正吞噬著神眷者為祂提供準備的食糧，享用著這難得的美味。
血祭儀式，已經徹底開始運轉了。
凡人無法想象的瘋狂與墮落，無聲無息地降臨于此。
將此地化作人間煉獄……不，或許就連地獄深淵也不會無時無刻都這么瘋狂。
這是邪神的手筆。
只有最墮落最瘋狂的邪神才會喜歡這種場面。
若是換做一個普通的凡人在這里，光是看上一眼，就會被這樣的瘋狂所影響。
徹底變成一個毫無神智，耳邊無時無刻回響著不可名狀的囈語，只知道流口水的瘋子。
就連身處邪惡陣營的伊莉莎，在看到這個場景之后都覺得有些不適應。
她的邪惡君臨在那些凡人的奴隸商人之上，但在真正的邪神面前，卻還是有些上不得臺面。
“嘔……”
吸血鬼小姐克制住想要嘔吐的沖動，想要擋在赫伯特身前，讓他不要看太久。
以赫伯特目前還不到傳奇的實力，心智很容易被這個景象所影響污染。
但是，當她湊上前去之后，卻發現赫伯特的表情相當的平靜，唯有眼中流露出不加掩飾……嫌棄。
不是恐懼，不是憤怒，而是相當露骨的嫌棄。
眼前的畫面實在是太過于限制級了，沒有任何一個審核機關能夠容忍這種場面存在。
可作為最見不得這種場面的圣騎士，赫伯特在皺眉仔仔細細看完了這場面之后，竟然只是感覺有些惡心。
“……噫，這個數量和出場方式，還真是惡心啊。”
但是，對赫伯特來說，感覺也就是這樣了，只是惡心。
除此之外，就沒有其他的感想了。
赫伯特并不害怕蛇類生物，硬要說的話還有些喜歡，尤其偏愛那種涼涼滑滑的觸感。
他對眼前畫面的唯一不滿就是那些黑蛇從尸體中鉆出來的這個操作。
不符合他的審美。
至于墮落、瘋狂、邪惡什么的，他是真的完全沒感覺到。
而他能做到這一點的原因，還并非來自于涅娜莎。
而是靠著他立下的神圣誓言。
純潔之誓所帶來的加護成功守護了他的心神！
雖然赫伯特一直將純潔之誓調侃為“魔法側貞操鎖”，但它守護的從來都不僅僅只是兩性之間的那點污穢。
它真正的作用是讓弱小的圣騎士不被邪惡力量所侵害。
讓圣騎士們能夠在面對邪神、惡魔領主等無法對抗的強大邪惡之時不被腐化心神，能夠徹底堅守住內心的純凈。
細小的毒蛇們匯聚在一起，互相纏繞、盤旋，彼此吞噬，逐漸融會成為一個巨大的蛇身……
就在赫伯特嫌棄地看著這一切的時候，一個相當友善的聲音傳到了他的耳邊：
“這是一場很美的蛻變，不是嗎？”
“嗯？”
聽到這個聲音，赫伯特相當意外地看向高塔上的黑暗精靈。
那位黑暗精靈城主正斜倚在蛇首形狀的露臺上，眼瞳已經化作了爬行動物般的豎瞳，沖著他輕輕點頭，淺淺微笑。
那嫵媚的樣子，看上去根本不像是一個邪惡瘋狂的邪神眷者，更像是一個與年輕貴族調情的雍容貴婦。
想要邀請那俊朗的少年在深閨中一同探索那墮落與瘋狂的禁忌深淵。
“你竟然真的來了，而且來的這么早，比我想的要早了很多……”
斯蒂菈在看清楚少年眼中的冷漠之后微微挑眉，相當好奇地問道：“赫伯特，你就這么相信她的話嗎？”
在被叫到名字之后，赫伯特眼瞳微縮。
她知道我的名字？
而在赫伯特回應之前，有些忍耐不住的伊莉莎率先出聲。
“喂！”
她相當不爽地瞪了斯蒂菈一眼，露出了鋒銳的虎牙和探出的猩紅利爪，威嚇之意表露無遺。
你什么身份，憑什么叫得這么親密！！？
我都是這幾天才敢偷偷這么叫的！
你這么輕易就叫了，那我豈不是成為了笑話！
不行！
伊莉莎很不爽，但不能因為這個事情而憤怒，不然就讓赫伯特看出來了……那怎么能行！？
于是她借題發揮，用另一個借口當做發難的理由，質問道：“斯蒂菈！是你殺了維蘭梅婭嗎！！？”
而面對吸血鬼小姐的怒意，斯蒂菈的反應很平淡，輕蔑地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是我做的，怎么了？你和她的關系很好？”
伊莉莎呲牙，嚷道：“廢話！她是我的同伴！”
同伴，對，我是為了同伴來報仇的！
“同伴嗎？那又如何？她可是我的族人啊？”
斯蒂菈表情冷漠，輕輕撫摸著懷中的頭顱，語氣淡淡地嘲諷道：“我明明給過他們一次機會了，放任我的父親他們離去，沒有親自追殺他們。”
“但是那群貪婪的家伙卻并不感激，背叛了我對他們的憐憫，竟然還敢回來……真是愚蠢到讓人無法理解啊。”
“而你的憤怒，我同樣無法理解。”
她垂眸，漠然地看著表情微變的伊莉莎，淡淡開口：
“我的這位愚蠢的族人潛入我的房間，試圖暗殺我……她想要殺死我，那我殺死她，不也是很正常的嗎？”
“我這么做，難道有什么問題嗎？”
伊莉莎：？
這話，怎么聽著好像沒什么毛病啊？
“這……”
而在伊莉莎語塞之時，那邊的赫伯特一直在觀察著斯蒂菈的微表情。
赫伯特的眉頭微微一動，拉住了想要對線的吸血鬼小姐，盯著斯蒂菈緩緩道：“斯蒂菈，你認識我？”
斯蒂菈在與伊莉莎對話的時候表情相當冷漠，但在看到赫伯特之后卻是微笑起來，雙標對待非常明顯。
“認識？呵呵，我當然認識你，赫伯特·阿爾伯特，對嗎？”
她微瞇著眼睛，打量著在邪惡與黑暗中顯得格外耀眼的年輕圣騎士，輕聲道：“年輕而驕傲的貴族之子，沒想到你會這么大膽，居然真的敢來到這里。”
“我不但知道你在迷霧修道院中的身份，是唯一有機會與我姐姐接觸的人。”
“還清楚你在霜晶王國中做的一切，你可是殺死了摩爾家族幾個好不容易才聯系上的老主顧呢。”
斯蒂菈的話語讓赫伯特的心情微沉——這迷霧修道院真的就跟篩子一樣，誰都能湊過來看兩眼。
以及，斯蒂菈確實就像斯凡妮曾經說過的那樣，真的像條陰影中的毒蛇一樣盯上了他。
斯蒂菈將赫伯特的沉默視作了緊張，繼續笑道：“我很好奇，你就這么相信我族人他們的話語嗎？真的愿意跟她冒險來到這里，來暗殺我？”
“赫伯特，你難道不知道摩爾到底意味著什么嗎？是背叛者啊！”
“現在，維蘭梅婭已經背叛你的期待和信任，你還不清楚該做什么嗎？”
伊莉莎：？
什么意思，你要對他做什么？
“你想做什么？我問你，你……嗯？”
赫伯特抓住伊莉莎的手掌，用力捏了捏，示意她稍安勿躁。
他蹙眉盯著斯蒂菈，緩緩道：“那你的意思是什么？現在難道要我們放棄抵抗嗎？”
“你覺得我作為一名圣騎士，會向邪惡投降嗎？”
聽到了赫伯特的話，斯蒂菈的笑容愈加嫵媚燦爛，她看穿了少年的色厲內荏，輕輕搖頭。
“投降？不，這并不是讓你向邪惡低頭，而是想要和你做一個交易。”
“儀式已經開始，按照我原本的計劃，城內所有的生靈全部都會成為獻給吾主的祭品——但現在既然你來了，那我可以給你一個機會。”
“赫伯特，只要你答應我一個要求，我就放過剩下的那些人，這個交易是不是聽起來很美好？哈哈”
高塔上，斯蒂菈愉悅地燦笑著，金色的豎瞳盯著那渾身繃緊了的少年，品味著他的緊張。
你終于也露出不安了呢 “年輕的圣騎士，你一定也不想看到所有人都死去吧？”
赫伯特抿著嘴，表情微微扭曲，好一陣子才沉聲問道：“……什么要求？”
邪神的眷者在高塔上俯瞰，微笑著，垂眸望著那純潔無瑕的圣騎士，低笑著發出了邀請。
她說：
“要不要成為我的同伴？”
“跟我一樣，成為吾主的信徒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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