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八年二月初一。
鄴城。
城南。
此刻,一群年輕靚麗的少女正簇擁在一起,嘰嘰喳喳。
這群少女和普通人家的女子明顯不同。
她們的身上都佩戴兵器。
有人腰間掛著彎刀。
有人腰間掛著彎弓。
有人甚至背著厚重的大劍。
她們也不像普通人家未出閣的女子一般戴著面紗,她們都素顏朝天,臉上或嗔或喜,肆意而張揚。
進出城南門的路人,紛紛向這群少女投去古怪的目光。
然而,這群少女像是沒有看到似的。
她們依舊我行我素。
在這群少女的最前面,一個身材嬌小,臉上還有些稚嫩的女子,穿著一身毛皮衣服。
她的腰間,吊著一張造型奇特的彎弓。
彎弓的兩頭,竟然還有齒輪。
她的身后,背著一把細長像是長劍一樣的兵器。
此時,女子左手反手握著這把兵器的木柄,不斷將兵器拉出鞘,又插回去。
她的右手則牽著一個全身裹在毛皮衣服里的小女孩。
小女孩的后背背著一把匕首。
寒風冷冽,吹過小女孩稚嫩的小臉,讓小女孩的小臉顯得通紅。
她身后的匕首也被吹得輕輕搖擺起來。
跺了跺腳,小女孩仰頭看著女子道:“阿母,我們還要等多久啊?好冷,蔓蔓想要吃任姨娘做的熱乎乎的饅頭。”
女子這才低下頭,臉上露出一抹笑容,伸出手,捏了捏小女孩紅撲撲的臉道:“蔓蔓乖,馬上就好了。”
小女孩哦了一聲,松開女子牽著的手,在女子面前蹦蹦跳跳起來。
女子看著小女孩這一幕,笑出了聲音道:“我們家蔓蔓就像為娘小時候,幾乎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小女孩回過頭,嘻嘻笑了一聲道:“任姨娘說蔓蔓像阿父!”
“蔓蔓長大后要像阿父一樣力大無窮。”
“阿母沒有阿父厲害。”
“阿父徒手能夠掰倒一匹野馬呢!”
女子臉色垮了下去,張嘴不停罵罵喋喋。
只是,都沒有罵出聲音。
她的臉上全是憤懣。
一群原本正在聊天的少女見狀,紛紛走上來,圍在小女孩邊上道:“蔓蔓小姐,你這話說錯了,這天下武功最厲害的,可能是你阿父冀王,但是,卻有一個人一定能夠打敗你阿父冀王!”
女子也好奇地看過來。
小女孩茫然地看著一群少女道:“誰啊?趙叔叔嗎?趙叔叔打不過阿父的!”
一個少女嘿嘿一笑道:“當然不是你那趙叔叔了。”
“這人就是你阿母啊,蔓蔓小姐。”
“別人如今都接不住冀王一拳。”
“但是,你阿母卻能騎在冀王身上,讓冀王甘心被騎。”
一群少女紅著臉笑得前俯后仰。
女子臉色驟然紅了下,唾了一口,右手擰住說話少女的耳朵,嗔怒道:“你在教蔓蔓甚亂七八糟的?”
“蔓蔓才幾歲?”
又看向其他少女,瞇著眼睛道:“你們也是。”
“誰敢亂教蔓蔓,我擰掉你們的耳朵!”
小女孩歪著腦袋,仿佛想起什么道:“前天晚上,蔓蔓睡醒了,就看到阿母坐在阿父身上,還問阿父她扭得好不好呢!她還記得第一次,阿父欺負她——”
女子臉色驟變,忙捂住小女孩的嘴巴,急道:“蔓蔓,為娘沒有教你說的話,你不能亂說!”
一群少女互相對視著,一個個面色脹得通紅。
她們作為女子的侍女,其實前天晚上也聽到了。
她們這位主上,當初剛剛到鄴城來的時候,對冀王可是很惱火的,甚至鬧過。
這兩年,尤其是江東被平定,主上的家里人都從曲阿趕到鄴城之后,主上就開始慢慢轉變了。
如今,甚至會主動找上冀王。
每次和冀王親熱的時候,主上也會慢慢展示她那頗有些尖銳的聲音了。
此刻,迎著女子殺人的目光,一群少女紛紛看向別處,不敢和她對視。
就在女子恨不得挖個地洞鉆下去的時候,有人指著天邊道:“是那個吧?那旗幟上好像是‘步’字?”
女子這才忙看了過去。
睜大眼睛,努力辨認了一會兒,女子拍了下巴掌,興奮地一把抱起小女孩,架在自己脖子上,朝著天邊飛奔過去道:“絕對是步姐姐她們!”
一群少女忙跟了上去道:“主上,你小心一些,不要摔到蔓蔓小姐了!”
“主上,你現在可是冀王的女人,身份比步小姐要高,不用主動迎上去!”
“主上,你注意一點!待會讓有些人看到,怕是又要告到御史臺去了!到時候,冀王又要挨罵!”
女子卻不搭理,架著小女孩飛奔。
小女孩雙手死死地抓住她的雙手,咯咯咯地笑著。
沒有多久,他們就來到一行車馬前面。
在最前面的一輛馬車上,車夫朝著身后的車廂帷幕道:“家主,好像是孫夫人,她迎上來了。”
一頗有些蒼老的聲音道:“停下來,不要失了禮儀。”
“派人通知后面的練師小姐,說是孫夫人來迎她了,讓她快點過來。”
“畢竟是冀王的夫人。”
車夫應了一聲,招呼車馬停下來,然后跳下車轅,朝著后面飛奔。
帷幕掀開,一個穿著厚重衣服的老者從車廂里鉆了出來。
隨著老者出來,后面的馬車車廂里的人也紛紛走出來。
女子架著小女孩已經來到老者面前。
老者當先朝女子行了一禮道:“交州牧步騭,率領步家子弟,見過孫夫人!見過小姐!”
女子沖步騭笑了笑,看向馬車后方道:“步姐姐來了的,對吧?”
步騭嗯了一聲道:“孫夫人放心,老夫已經知會了,她馬上要過來。”
“畢竟是孫夫人欽點的人,老夫可不敢怠慢。”
在步騭和女子說話的功夫,車馬后方,數個身影飛奔過來。
“仁姐姐!”
“郡主!”
“我好想你啊,郡主!”
原來,女子名叫孫仁,曾經江東吳侯孫權的胞妹。
當初孫權得到情報,荊州出現內亂。
孫權聽從中護軍周瑜的計策,為了拿下荊州,實現三分天下的格局,將胞妹孫仁嫁到鄴城,給張遂做妾室,從而和張遂暫時息兵止戈,全力應對荊州。
孫仁這一來到鄴城,便再也沒有離開這里,更別說回江東了。
此刻,聽著幾個少年少女的聲音,孫仁眼眶有些泛酸。
昔日一別,沒有想到,竟然就是數載的功夫。
好在如今大家都還活著,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唯一可惜的是,當初自己那二哥和周瑜將自己賣給張遂,丟了自己這個郡主,那所謂的三分天下的格局,最終也沒有達成。
如今,周瑜早已經化作泥土。
而自己那二哥,也只能終老宅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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