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備見到田豫，神色很是難受，卻依舊擠出笑容，俯瞰著田豫道：“國讓，久違了！”
田豫聽到劉備的喊聲，已經哭紅的眼睛此刻忍不住再次落下淚來。
劉備見田豫這般模樣，心里咯噔一下。
劉曄雖然第一次見劉備。
可聽著這對話，他也猜出了劉備的身份。
將懷中抱著的一個布包裹遞給一個親兵，劉曄示意親兵準備過去。
親兵接過包裹。
劉曄才對城墻上的劉備大聲道：“劉使君，我乃劉曄，光武皇帝子孫，目前司職軍師中郎將！”
劉備身旁，周瑜以一種莫名的視線看向劉備。
劉備忙朝劉曄回了一禮道：“劉先生，劉備這廂有禮了！不知道劉先生此次有何貴干？”
劉曄指著身旁親兵抱著的布包裹道：“我奉我主之命，特來送關羽首級。”
城墻上的人聽到劉曄這么一說，瞬間炸了鍋。
劉備只感覺腦袋瞬間嗡的一聲。
剎那間，他失去了所有聲音。
他的心臟都在劇烈抽疼。
他看著劉曄嘴巴一張一合，迅速回過神來。
耳邊漸漸有了聲音，就聽到劉曄的話道：“張飛的遺骸，已經運回樊城。”
“我主讓我劉使君。”
“劉使君死后，他會履行和田豫將軍的諾言，允許田豫將軍照顧你們的家眷。”
“只要他們不報仇，我主絕不出手。”
“如果他們報仇，還請劉使君見諒。”
“最后，劉使君死去之后，我主會讓你們三兄弟合葬一處。”
“雖然我們雙方互為敵人，但是，我主一直欽佩劉使君君臣的氣節。”
“今日之戰，還請劉使君見諒！”
文聘趕緊攙扶住劉備的右臂。
劉備沒有回話。
劉曄的話，猶如一記記重錘，砸在他的心上。
他只能雙手捂住腹部，緩緩蹲了下去。
田豫看著這一幕，直接從戰馬上下來，跪在地上，用腦袋重重磕著地面，哭道：“大哥，我田豫對不住你們！”
劉備蹲在城墻上許久，才在文聘的攙扶下緩緩起身。
沖身旁的文聘擠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劉備顫抖的聲音中帶著一絲哀求道：“能否開城門，我想見見我二弟的首級。”
文聘眼眶有些發酸。
這可是自己的主公。
竟然用如此哀求的語氣對自己說話。
文聘忙招呼將士打開城門，放下吊橋。
周瑜和龐統看著這一幕，也都沒有做聲。
親兵看著吊橋放下，這才策馬捧著布包裹緩緩越過吊橋，走進麥城。
田豫也停止磕頭，淚眼朦朧地看向城門口。
那里，劉備踉踉蹌蹌地走了出來。
親兵和劉備碰面，下馬，恭敬地將布包裹遞給劉備。
劉備小心翼翼的接了過去，解開布包裹，露出里面關羽的首級。
下一刻，一聲猶如嬰孩般的嚎啕大哭聲響徹整個麥城。
一向堅信“流血不流淚”的劉備眼淚鼻涕糊滿了臉。
一邊顫抖著撫摸著關羽的臉面，劉備一邊哭得聲嘶力竭。
城墻上下，不少將士聽著這哭聲，也都跟著落淚。
田豫跪著爬過吊橋，抱著劉備的大腿也跟著大哭起來。
劉曄看著這一幕，嘆息了口氣，喃喃道：“這就是所謂的戰爭。”
劉備哭了許久，聲音都哭得嘶啞，這才跪了下去。
田豫紅腫著眼睛，就要阻止。
劉備堅持磕了幾個響頭，這才對田豫道：“國讓，好歹你也跟著我們征戰十數載。”
“你知道，我劉備從不求人。”
“這次，我求你，在我死后，幫忙照顧我們的家眷。”
“告訴他們，任何人不得復仇。”
看向懷中的關羽首級，劉備顫聲道：“云長和翼德先后為我而死，我只能戰至最后。”
“我答應過他們，他們一走，我隨即去九泉和他們相見。”
“他們追隨我一生，卻一無所得。”
“他們都是萬人敵的猛將，但凡不是跟著我，而是大將軍，他們早就揚名立萬了。”
“我沒有辦法保住他們。”
“我只能將他們的后代盡力保全下來。”
右手摟著田豫的脖子，兩人額頭貼著額頭，劉備哽咽道：“算是我這個長輩，對你一輩子的請求，國讓，你能答應我的，對吧？”
田豫聽劉備這么說，用力點了點頭。
劉備這才松開田豫，緩緩站起身。
將關羽的首級重新包裹好，劉備將包裹掛在脖子下，轉身踉踉蹌蹌地進入麥城城內。
吊橋這才緩緩吊起。
城門關閉。
而與此同時，更多的騎兵開始匯聚在劉曄的身后。
漫長的百姓隊伍，被騎兵引導離開麥城城外。
劉曄等到八千騎兵匯聚，這才安排在城門外三里安營扎寨。
張遂也帶著趙云、史阿的虎賁衛、趙勤的親兵趕到。
之后，是陳震帶著三萬荊州將士趕到。
再之后，是蒯越帶著黃月英和所有工匠趕到。
黃月英和所有工匠趕到，就以劉曄為首，招呼上萬荊州將士開始打造霹靂車。
劉曄和黃月英都有成熟的打造霹靂車的經驗。
這些荊州工匠，也都是熟手。
在劉曄和黃月英的教導下，工匠迅速了解了霹靂車的構造圖，立馬開始在大軍陣前打造霹靂車。
劉備、文聘、周瑜和龐統等人站在城墻上，眺望著城外。
劉備目光呆滯。
文聘、周瑜和龐統都充滿焦慮。
他們都猜到張遂大軍在打造攻城器具。
他們也嚴密布置了防御措施。
但是，他們依舊感覺到惴惴不安。
周瑜蹙著眉頭道：“聽聞大將軍曾經拿下壽春時，用的是一種叫做霹靂車的攻城器具。”
“威力奇大無比。”
“可惜，我屢次想要找到這圖紙都不得。”
“如今，你們說，該不會是用在我們身上吧？”
龐統聽周瑜這么說，右手捏著不到嬰孩巴掌大的小扇子，一邊扇著，一邊陷入了沉思。
如果真是這樣。
那只守城，那明顯沒有辦法的。
偷襲，也不行。
自己和周瑜這支兩萬江東兵可都是水軍。
陸上作戰，如何抵擋得住這八千騎兵？
尤其是這其中還有重騎兵。
只能退居江面了。
想到好不容易得到的南郡，龐統郁悶得要吐血。
將周瑜拉到一邊，龐統附耳低聲道：“對方絕對是要用霹靂車攻城。”
“他們這般陣仗，看樣子要用大批量的霹靂車攻城。”
“壽春那般城墻，都無法守得住。”
“麥城這城墻，決計不行。”
周瑜看著城外數千工匠指揮著上萬將士忙碌，也心有余悸地點了點頭。
龐統道：“陸上作戰，終究不是辦法。”
“我們都是水軍。”
“雖然不甘心，但是，我們只能退出麥城，據大江以守。”
“在大江上，這些騎兵完全沒有作用。”
周瑜再次點頭。
略作猶豫，周瑜走向劉備，將龐統的說法說了一遍。
目光呆滯的劉備這才回過神來，看向周瑜道：“周將軍說得有道理。”
“然，江東非我治下，我也斷不可能投奔江東。”
周瑜沒好氣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劉皇叔，如今關鍵時機，莫要做婦人姿態！”
劉備沒有再看周瑜，而是看著城外的張遂大軍營地，沙啞著聲音道：“文聘將軍，景升兄死后，你能夠放下成見，追隨我，我感激涕零。”
“然，正如周將軍所說，大將軍這一波攻城，麥城絕對擋不住。”
“你，帶著愿意投奔江東的將士，跟著周將軍南下江東吧！”
“我劉備也沒有甚報答你的恩情。”
“就給你拖住敵軍這最后的腳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