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遂離開房門,最后朝趴在床上的伏壽笑了下,這才關緊房門。
  一個丫鬟已經等待在門口了,道:“家主在書房。”
  張遂點了點頭,跟著丫鬟到書房。
  那里,田豐正披著披風,跪坐在一案幾前。
  張遂笑道:“大晚上,打擾先生了。伏壽的事情,我可以解釋——”
  雖然他已經提前安排了許都令滿寵找女尸代替伏壽。
  但是,這事絕對瞞不過田豐的。
  他真怕田豐懟他。
  想當初,袁紹在世時,田豐可是直接和袁紹跳腳。
  田豐擺了擺手,道:“老夫不管你有幾個女人,大臣也不會在乎。”
  “雖然這女人是大漢皇后,可如今,大漢已經真正的名存實亡了。”
  “群臣知道了,也無能為力。”
  “更何況,你還做了安排,算是挺愛惜顏面。”
  “而這大漢皇后,一直甚處境,都清楚。”
  張遂撓了撓臉,笑道:“那,謝謝先生。”
  田豐看著站在自己身前,還有些局促的男人,原本嚴肅的臉色也柔和下來道:“你如今是主公,只要不犯大錯,無需緊張。”
  “說到底,老夫還是你麾下之臣。”
  張遂忙道:“先生別這么說。”
  “我一直把你和沮公當成父輩。”
  “我老家的話,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這幾年,若是沒你和沮公為我殿后,我哪里能夠做到如此地步?”
  “河北的世家大族,大都看在你二老的面子上才效忠于我。”
  “就算現在,我偶爾出門,都能聽到有百姓稱呼我為農夫之子。”
  田豐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不用太在意這些,你應該順從局勢,引導百姓。”
  “你就算是農夫之子,又如何?”
  “高祖皇帝原先也只是泗水亭長。”
  “大秦先祖為周王室牧馬。”
  “你雖為農夫之子,卻能夠拜原并州刺史丁原為師,卻能夠得到名門甄家的看重,這難道還不能說明問題?”
  “你哪怕是農夫之子,那也是天選之子。”
  “你就是農夫之子,所以你更能體會百姓的艱難,所以才有屯田制和工分制的誕生,才能保證治下沒有流民。”
  “這哪是不堪的過往?這分明是你成功的秘訣。”
  “將來你百年之后,史官必定在史書上加上一筆,太祖皇帝崛起于微末之間,扶風而起于九霄之上。”
  張遂笑道:“沒想到先生你還挺會夸人的。”
  田豐只是點了點頭道:“說正事吧!”
  張遂找了個位置坐下。
  田豐道:“我剛剛在參謀部商議了下。”
  “大家得知你要率騎兵南下,并沒有反對。”
  “荊州之地沒有曹操這般強敵。”
  “而且,世家大族都已經歸心。”
  “蔡瑁也被殺。”
  “你天亮之后,帶著黃夫人、劉子揚一起前行。”
  黃夫人,指的是黃月英。
  劉子揚,指的是劉曄。
  張遂道:“好。”
  田豐繼續道:“黃夫人是黃家主族子弟,如今黃祖被殺,黃夫人正好代表著黃家。”
  “你要讓荊州世家大族子弟看到你有心籠絡他們。”
  “這個時候,要放下身段。”
  “將來你要再整飭荊州,那是將來之事。”
  “而且,說實話,如今這情形,你率騎兵橫掃,也沒人敢對你陽奉陰違。”
  頓了頓,田豐從案幾上拿起一迭信,遞給張遂道:“而且,荊州蒯家也一直和我有聯絡。”
  “蒯家家主蒯越,基本上每三個月會來信問好一次。”
  “他治下主簿陳震,是個很有才華的人。”
  “他每個月會給我匯報荊州混亂當前局面。”
  “我之前沒有告訴你,是因為你一直在征戰,我怕你分心。”
  “如果你嫌我越俎代庖,平定荊州之后,我就告老還鄉,頤養天年。”
  “權力于我,并非甚放不下的事情。”
  “我用不到你來‘狡兔死,走狗烹’。”
  張遂額了一聲。
  這就是田豐。
  很多時候,說話還真難聽。
  這要不是自己一直知道他為人,就這些話,就能讓很多人暴走。
  張遂笑道:“沒有沒有。”
  “蒯越和陳震的事情,雖然我不知道,但是,我去荊州襄陽的時候,和他們打過交道,就知道他們的心意了。”
  “先生你幫我處理這些事,我很滿意。”
  田豐嗯了一聲,這才繼續道:“然后關于出征線路,我給你繪制了一副地圖,你按照這地圖直下。”
  “這次不用帶糧草輜重。”
  “我之前就讓蒯越和陳震在樊城秘密囤積了糧草,以備你隨時率軍南下。”
  “拿下荊州之后,你將蒯越和陳震兩人提到身邊來,算是對他們的犒勞。”
  張遂道:“好。”
  田豐從案幾上抓起一份卷軸,遞給張遂道:“向導的話,就讓黃夫人來就行。”
  “她雖為女流,卻記憶超群,還是荊州本地人。”
  “雖然你在對待女人方面頗為荒唐。”
  “但是,不得不說,你的這些夫人,一個個都有一兩項本事在手。”
  張遂接過卷軸,哈哈笑了兩聲。
  田豐雙手攏在袖子里,臉色嚴肅了起來。
  張遂也停止笑容,認真地看向田豐。
  田豐道:“這最后一件事情,就是關于劉備處理之事。”
  “這劉備也頗有仁德之心。”
  “這幾年,老夫雖在徐州,卻也多方面了解過他。”
  “他在徐州的風評極好。”
  “而且,不管是世家大族子弟,還是百姓,他都能融入其中。”
  “參謀部里,陳登、陳群、陳宮等人,對他評價都不錯。”
  “哪怕陳宮曾經和他有沖突。”
  張遂道:“這個我知道。”
  “之前征伐幽州易京時,我向他提過,他缺乏軍師,所以無法成事。”
  “之后他為了回報我,告訴了我袁紹要殺我之事。”
  “如果能夠讓他屈服——”
  田豐從袖子里抽出手,打斷張遂的話,沉聲道:“老夫要跟你說的第三件事,就是這。”
  “不管是曹操還是劉備,都是梟雄人物。”
  “哪怕迫于形勢,他們愿意屈服。”
  “但是將來一旦出現變故,比如,你病危,比如,你繼承人無能。”
  “他們都會成為一把捅向你的利刃。”
  “哪怕他們自己不愿意,他們麾下的官員也一定會這么做。”
  “尤其是這劉備,你對比下劉子揚。”
  “你這次去荊州,只有一個辦法處置他——”
  “給他和下屬一個體面。”
  “雖然可惜,但是,眼光要放長遠。”
  “不要給自己的未來憑空添加疑難。”
  “雖然你為仁主,但是,不是事事都要仁義。”
  “你帶劉子揚過去。”
  “如果你下不了決心,讓劉子揚幫你決定。”
  “如果有人宣揚殺劉備這賢良的罪狀,你就讓劉子揚來背這罪責。”
  “同為漢室宗親,劉子揚更是光武皇帝的后代。”
  “他肯一心效忠你,而這劉備最終依舊要以荊州之主身份對抗,這就是死有余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