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墻上的所有人也都被這一幕吸引。
曹丕也陰沉著臉看了過去。
敵軍大后方到底發生了什么事,竟然能夠在張遂面前讓開道路來!
張遂看著前方裂開的空曠通道,直接翻身下馬,牽著戰馬退到了一旁。
田豐、陳登、司馬懿、高順、徐榮、趙云等人紛紛跟著退到了一邊。
整個城外,突然死一般安靜下來。
唯有旗幟在風的吹拂下,發出颯颯的聲響。
過了許久,城墻上的人才看到發生了什么。
只見張遂的大軍后方,一輛馬車緩緩駛來。
馬車上,可以看到放著一具棺槨。
而驅趕馬車的人——
程昱一眼認出來了,有些震驚道:“是陳宮!”
“棺槨里的是誰?怎么會這么大陣仗?”
曹丕此時也冷靜下來。
他已經太多年沒有見到陳宮了。
但是,他幼年時記得,這個陳宮和父親一直是“食則同器,寢則同席”。
甚至于,他的地位和荀令君荀彧旗鼓相當。
可不知道何時開始,這個陳宮便不再出現,甚至,這個名字幾乎成為了父親的禁忌。
直到多年后,到了許都,他才逐步聽說了陳宮的消息,知道陳宮竟然早已經背叛了父親,寧愿選擇了和三姓家奴的呂布在一起。
甚至,一度在兗州,差點害死父親。
如今,再看這陳宮,遠遠看上去,并沒有太大的變化。
張遂聽著馬車碾壓地面發出的“咕嚕咕嚕”聲音,嘆息了口氣,沙啞著聲音對身邊的人道:“低頭,默哀,送曹司空最后一程。”
張遂的身邊,田豐、陳登、司馬懿等人紛紛低下頭,閉上眼睛,一動不動。
四面八方,無數的將士低下頭,閉上眼睛。
城墻上的守軍躁動了起來。
需要陳宮親自當車夫。
以張遂為首的所有敵軍,全部退到一旁,低下頭,閉上眼睛,不敢發出一絲聲音。
這棺槨里的人到底何等的尊貴?
竟然能夠讓人做到如此地步?
曹丕身旁,司空四杰之一的杜畿死死地俯瞰著這一幕。
下一刻,他像是想到什么,眸子劇縮著,伸出手,抓住身旁另一個青年將領的胳膊,聲音抖得像篩糠一般道:“該,該不會是司空吧?”
杜畿的話,像是一塊石子扔入平靜的湖面,炸出層層漣漪。
夏侯惇、程昱、曹休、朱靈、曹純等文武百官一個個呼吸都急促了起來。
似乎,只有這個可能!
否則,誰能讓陳宮當車夫?
誰能讓張遂這個大將軍甘心退到一邊?
只有司空這個和陳宮一起創業的人。
只有司空這個大將軍的岳丈。
才能同時滿足這兩個條件。
夏侯惇沙啞著聲音,看向身旁的程昱道:“孟德,不會死的,對吧?”
“孟德可是司空!”
“他可是我大漢的司空!”
曹丕見四周的文武百官都絕望起來,心頭頓時一慌,尖叫道:“不可能!”
“絕對不可能!”
“他哪里來的單子,敢殺我父親?”
“我父親,怎么可能會死!”
沒有人回答曹丕的話。
城墻上所有的將士都安靜下來,心臟提到了嗓子眼,死死地看著陳宮驅趕馬車上來。
曹丕尖叫了一陣,沒有得到回答,心臟也沉到了谷底。
他的雙手握著城墻,身體有些發抖。
應該不可能。
不,絕對不可能。
自己的父親哪怕再是俘虜,也不可能被張遂殺死的。
自己的父親南征北戰數十載,為大漢立下了汗馬功勞。
他平定了黃巾。
他在弘農港勤王。
他殺死了叛亂的李傕、郭祀。
他平定了關中諸侯。
沒有他,這個天下不知道亂成什么樣了。
沒有他,不知道多少人已經稱王稱帝了。
他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張遂怎么有這個膽子殺他?
陳宮駕馭著馬車一路到吊橋邊上。
張遂這才向前。
來到陳宮身前,張遂沖他點了點頭。
陳宮也點了點頭。
轉過身,陳宮看向城墻上的天子劉協、皇后伏壽、曹丕、程昱、夏侯惇等人道:“諸位,我叫陳宮,司空曹操最早的追隨者之一。”
“司空,已經于五日前服毒自盡了。”
“和夫人卞氏一起。”
“他們的兩個孩子,曹植和曹沖,在司空的見證下,拜我為師。”
“此次,我陪同兩個孩子,護送司空和夫人的遺骸過來,只是讓諸位給司空和夫人送最后一程。”
“大戰至今,死傷無數。”
“諸位作為我大漢的臣子,我們本是同宗同源,還希望三思,不要再枉送性命了。”
“過去的,已經過去了。”
“活著的人,要展望未來。”
陳宮說完,朝著馬車車廂里面喊道:“植兒、沖兒,下來。”
兩個少年從馬車車廂里鉆了出來,被張遂牽著跳下車轅。
之后,陳宮和張遂互相對視了一眼,兩人朝棺槨行了一禮,齊齊用力,將棺槨打開。
里面,赫然躺著已經穿好壽衣的卞氏和曹操。
兩人的身邊,都放著一些冰塊。
兩人此時依偎在一起,都嘴角含著笑,像是睡過去了一般。
城墻上的守軍看著這一幕,有人直接跪了下去。
夏侯惇呆愣了一瞬,回過神來,哀嚎道:“孟德啊!孟德啊!”
程昱也瞬間滾落下淚水,仰起頭。
即使如此,眼淚也不斷涌出。
杜畿等人,一個個癱坐在地上,目光茫然。
更多守軍將士則低下頭,神色黯淡。
天子劉協也目光呆滯地俯瞰著棺槨里的曹操和卞氏遺骸。
他像是失聰了一般。
耳邊的一切似乎都沒了聲響。
他想到這些年和曹操的點點滴滴。
曹操的一點一滴,平日里深惡痛絕,此刻,好像,也就那么一回事?
曹丕看著曹操和卞氏的遺骸,整個人都恍惚起來。
沒了。
不只是父親沒了。
連母親都沒有了。
張遂、陳宮、曹植和曹沖各自站在棺槨兩側。
過了許久,在死一般安靜的長社上空,響起一聲壓扎扎的聲響。
所有人齊齊看向城門方向。
只見城門被緩緩打開。
虎豹騎統帥曹純頭上圍著一塊白布,面無表情地帶著虎豹騎慢慢走了出來。
正在恍惚中的曹丕看著這一幕,臉色驟變,就要阻止,卻被一旁已經將額頭磕得血肉模糊的夏侯惇摁住。
夏侯惇看向曹丕,滿是淚光的眼睛里,殺意涌動,嘶啞著嗓音道:“孟德這最后一程,你這不孝子還要徒增殺戮?”
曹丕迎著夏侯惇憤怒的視線,臉上的憤怒和不甘,緩緩消停。
曹純帶著虎豹騎停在吊橋一端。
城墻上的守軍放下吊橋。
曹純當先下馬,摘下兵器,放在一側。
虎豹騎紛紛下馬,跟著摘下兵器。
當吊橋放下的剎那,曹純邁著沉重的步伐走過去,來到棺槨前。
跪在棺槨的前面,曹純雙手抱著棺槨的一端,突然崩潰地哀嚎起來道:“主公啊!我的主公!”
虎豹騎紛紛跪了下去,匍匐在地,跟著哭了起來。
城墻上,陸續有守軍下了城墻,走出城墻,圍繞著棺槨跪了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