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秉聽到城門處傳來的吼聲，忙緊張地看向荀攸。
如今自己姐夫不在，就只有他能說得算話了！
荀攸聽到吼聲，雙眼猩紅地從城外大軍中收了回來。
看著城外夜幕中依舊如潮水一般攻上來的敵軍，根本不知道還有多少人，荀攸心都在滴血。
完了！
自己連滎陽城都守不住。
迎著卞秉緊張而期待的目光，荀攸深呼吸了口氣。
他沒有直接回應卞秉，而是握住曹丕的肩膀道：“公子，今日一戰，我們中計無疑。”
“滎陽城守不住了。”
“司空也回不來了。”
“就算最好的局面，司空也只能和司隸校尉鐘繇在一起。”
“想要回到許都，也不知道何時。”
“留得青山在，你趕緊撤回許都。”
“只要你還活著，就還有希望。”
說著，朝著不遠處持劍砍翻一個爬上來的敵軍士兵的程昱吼道：“程公！”
程昱聽到喊聲，忙回頭。
荀攸朝他招了招手。
程昱快步走了過來，厲聲道：“要撤嗎？敵軍攻勢太猛，我們怕是守不住！”
荀攸握著程昱的手，聲音有些顫抖道：“給你們一炷香的時間，你帶公子和宗親大將立即撤退！”
程昱愣了下。
不過，他很快回過神來，推著荀攸就走道：“你趕緊走！”
“你帶著公子！”
“我年事已高，土已經埋到了脖頸了。”
“你還年輕力壯，主公和公子都需要你——”
程昱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荀攸直接拽到卞秉后面，尖叫道：“走！”
“都走！”
“一炷香時間，再久我就撐不住了！”
說完，不再管程昱、曹丕等人，沖到一處城垛處，將一個攀爬上來的敵軍士兵刺死。
程昱見狀，雙眼朦朧。
最后看了一眼荀攸的背影，程昱招呼卞秉帶著曹丕就走。
曹丕一邊掙扎著，一邊尖叫道：“我不能走！”
“父親還在外面！”
“這是父親委托給我的第一個軍令，我不能讓他失望！”
然而，不管他怎么掙扎，卞秉都沒有松手，拖著他飛奔下城墻。
四面八方，曹休、朱靈、曹純等人紛紛匯聚而來。
看見程昱下了城墻，眾將領紛紛道：“城門要破了，主公還在外面，該當如何？”
程昱一邊飛奔上馬，一邊咆哮道：“速退！”
“管不了那么多了！”
“主公吉人自有天相。”
“荀攸替我們殿后，我們帶著公子退回長社！”
“全軍執行命令，宗親大將跟著一起撤退！”
“不得有任何拖延！”
說完，程昱當先策馬離開。
卞秉一把摟住曹丕的腰桿，將他拖上戰馬，緊隨其后。
曹休、朱靈、曹純等人一會兒看著程昱離開，一會兒看向“哐當”作響的城門，一會兒看向城墻。
不少人直接哭出了聲音來。
曹純從一騎兵手中接過韁繩，翻身上馬。
一邊策馬離開，曹純一邊落下淚來，顫聲尖叫道：“虎豹騎聽令，全部撤離滎陽城，退往長社！”
曹休見狀，也翻身上馬，仰天長嘯道：“曹家子弟聽令，所有人立馬撤往長社！”
朱靈聽曹純和曹休下命令，氣得跺了下腳。
往年他奉袁紹之命協助曹操為父報仇，圍攻徐州。
之后，他脫離袁紹，帶著兵馬投奔曹操，就是因為他看到了曹操的潛力。
卻沒有想到，一直蓬勃成長的曹操，突然兵敗如山倒。
真是造化弄人！
早知道大將軍會橫空出世，他那時就不會投奔曹操了！
招呼著自己的將士上馬，朱靈緊跟著曹休、曹純快速撤離滎陽城，直奔長社。
滎陽城外，田豐、陳登、陳宮、劉曄等人都注意到城墻上有大量的將士消失不見。
田豐對張遂道：“主公親自擂鼓，鼓舞士氣，敵軍要撤退了！”
“長社就在后方，而且有夏侯惇的大軍駐守，想要攻城，需要很長的時間。”
張遂應了一聲。
策馬到身后的擂鼓臺上，張遂奪過擂鼓士兵的鼓槌，親自擂鼓起來。
田豐見狀，揮動令旗，示意全軍壓上！
后方還沒有出動的將士齊齊點燃火把。
所有大軍嘶吼著沖向城墻。
荀攸站在城墻上，一邊砍殺爬上城墻的敵軍將士，一邊眺望著城外。
看著漫山遍野的火光。
看著數不清的敵軍攻城。
看著張遂站在擂鼓臺上親自擂鼓。
看著田豐不斷揮舞著令旗。
看著無數的將士沖上城墻。
荀攸向后退了兩步，身體疲憊地放松了下來。
手中的兵器重若千鈞，握都握不住，直接落在城墻地面上。
環顧了一眼城墻上，看著守軍被人爬上來的敵軍圍攻，紛紛慘死在屠刀之下，荀攸仰起頭，強行將眼淚憋了回去。
就這時，城門方向傳來一聲“當”的勁爆響聲。
城外的將士紛紛朝著城門口飛奔而去！
城墻上的守軍氣勢幾乎是瞬間就消散于無。
守軍紛紛后退。
廝殺聲震耳欲聾。
荀攸看著無數的敵軍將士順著攻城梯爬上城墻，幾乎是碾壓式地朝著自己推來，荀攸俯瞰著城下遠處擂鼓的張遂，慘淡一笑。
下一刻，他朝著城墻一躍而下。
耳邊的風呼呼作響。
所有的聲音似乎在瞬間消失不見。
荀攸閉著眼睛，感受著身體不斷下墜，喃喃道：“叔父，我來陪你了！”
隨著頭皮發麻，傳來一股麻木，荀攸頭向下，墜落在城墻的地面下，身體呈現詭異的姿勢扭曲，緩緩倒下。
他的身下，鮮血如綻放的蘭一般盛開。
張遂一邊擂鼓，也一邊看著城墻上的場景。
看著荀攸跳下城墻，張遂的臉色微微一變。
終究，他只是嘆息了一聲，繼續擂鼓。
城門破。
荀攸死！
河北大軍迅速控制了整座滎陽城。
而此刻，曹操才驚魂未定，帶著親兵沖出了烏巢的包圍圈。
看著身后烏巢殺聲四起，漫天遍野的火光匯聚，曹操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他感覺肝腸寸斷。
一萬精銳！
一萬精銳交代在烏巢了！
雖然早就做好了最壞的心理預期，可此刻他還是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原本以為袁紹死了，這些年努力發展，已經沒有了敵手。
卻不料，自己和那小子的實力差距到了如此恐怖的地步。
這還怎么打？
明明去年，自己讓長子和賈詡北上進攻箕城的時候，那般的順利。
不到一年的時間，怎么就突然變成了如此模樣？
就在曹操哭得不成人形的時候，有親兵指著滎陽方向，顫聲道：“主公，你看滎陽方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