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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荀攸不是沒有注意到曹操那眼睛里閃過的一抹震驚。
  但是,他已經無心理會。
  將信交給曹操之后,荀攸便繼續一動不動地盯著荀彧的遺骸。
  曹操接過信之后,打開,快速掃了一眼。
  看著信中荀彧的話,曹操神情有些恍惚。
  甚至,他感覺鼻尖有些泛酸,眼淚情不自禁地滾落下來。
  看向床榻上的荀彧,曹操哽咽道:“文若,我的文若”
  他想起了曾經和荀彧在一起共事的點點滴滴。
  但是,他卻從來沒有想過,荀彧的“香君”綽號,竟然是因為自己而得來的!
  更沒有想到,荀彧那個香囊里,竟然一直裝著足以讓人致死的毒藥。
  看向下人幫荀彧抹著身子,曹操低下頭,握著信紙的手微微發抖。
  為什么不早說呢?
  但凡你早點說出來你做過的這一切,我何至于懷疑你?
  你可是荀文若啊!
  你可是我的張子房!
  只要你開口,我一定會相信你的!
  就在曹操盯著荀彧發呆時,又有一道身影走了進來。
  竟然是戲志才。
  戲志才見到曹操和荀攸站在床邊,沖他們淡淡地點了點頭。
  之后,他便沒有理會兩人,而是徑直來到床榻邊。
  正在幫荀彧抹身子的幾個下人見狀,稍稍讓開了一些空隙。
  戲志才走得更近了一些。
  他俯身低頭靜靜凝視著荀彧。
  好一會兒,他長長嘆息了口氣。
  他的內心滿是悲涼。
  荀彧醒悟得太晚了啊!
  太晚了!
  他一直處在天子和曹操的糾結之中,卻沒有想過,這兩個人,都非明主。
  天子永遠活在他自己的世界里,看不清局勢。
  曹操為了目的不折手段。
  所有人在曹操眼里,都只是工具人而已。
  要不然,陳宮怎么會背叛離開呢?
  自己若非得到大將軍的提醒,興許早已經病入膏肓,命喪黃泉,死后無人問津了。
  而曹操,依舊活得逍遙自在。
  作為一個野心勃勃的諸侯,他缺了誰都照樣過得逍遙自在。
  而自己卻不同。
  自己作為臣子,跟錯了人,一輩子只能“竹籃子打水——一場空”。
  看著荀彧猙獰的面孔,戲志才再次壓低了一些腰桿,附耳在荀彧耳邊,用只有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道:“文若。”
  “我之前沒有走,是因為你還在。”
  “我始終殘存著一點殘念,想要看看你能幫他走到何種地步。”
  “如今,你走了,沒有任何人能夠逃脫他的質疑。”
  “我不走,很快就輪到我了。”
  “任何人的腦袋,都系在腰間,是留是落,全在他一念之間。”
  “我很惜命。”
  “我得走了。”
  “至少,我要留住自己這條小命。”
  “我不會為他人做嫁衣,而自己毫無所得。”
  說完,戲志才在荀彧的側臉上輕輕落下一吻,起身,鄭重地朝曹操和荀攸各自行了一禮,這才緩緩退了出去。
  曹操和荀攸都沒有察覺到戲志才的異樣。
  荀攸的全部注意力依舊在荀彧身上。
  曹操則在荀攸身上。
  戲志才退出了荀彧所在的房間,回到荀府大廳,陪著荀彧的妻子唐氏和幾個孩子待在一起,迎接客人的到來。
  到了天黑之后,戲志才才一個人悄悄離開了荀府。
  他沒有回住處。
  他帶著兩個護衛,徑直出了許都府邸。
  他早年一直陪著曹操和荀彧南征北戰,沒有機會成親。
  近幾年,他則刻意沒有成親。
  遲早是要走的。
  成了親,有了牽掛,就處處成為自己的掣肘。
  今日是荀令君荀彧的命喪黃泉的日子。
  哪怕是許都令兼校事府統帥滿寵的注意力也全在荀府附近。
  戲志才輕松通過了城防軍的檢查,出了城南門。
  映著月色,離開了許都城近十里,戲志才低著頭,繼續趕路。
  身邊的護衛突然發出警惕的聲音道:“誰!”
  戲志才陡然緊張起來,抬起頭,順著護衛的視線看過去。
  只見前方不遠處的大路上,橫亙著一輛馬車。
  在護衛發出聲音后,馬車的帷幕掀開,一個佝僂著身軀的身影走了出來。
  戲志才失聲道:“賈公,你怎么在這里?”
  身影不是別人,正是賈詡,如今在曹操麾下擔任司空參事。
  只是,平日里,賈詡和戲志才的交流并不多。
  賈詡屬于那種半年憋不出一句話的人。
  賈詡見到戲志才,沖他微微頷首道:“我之前初到許都時,荀令君宴請過我。”
  “我曾經告訴過他,要明哲保身。”
  “可惜,荀令君太過正直,太過糾結。”
  “倒是你,狡兔三窟,很有退路。”
  戲志才臉色微微一變。
  環顧四周,見沒有其他人,戲志才松了口氣,朝賈詡鄭重行了一禮道:“賈公今日恩情,我戲志才銘記于心。”
  賈詡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示意車夫將馬車趕到一邊。
  戲志才吐了口氣,招呼著兩個護衛跟上,朝著夜幕疾馳而去。
  賈詡看著戲志才身影快速消失在夜幕里,喃喃道:“今朝座上客,他年階下囚。”
  “是非成敗轉頭空,唯有性命在,才是最可靠。”
  “荀令君,終究太過想不開。”
  “你這輩子,蓋棺定論,也只是一個糾結的人。”
  又轉頭看向許都方向,低聲嘆息道:“許都,我又能呆多久呢?”
  鄴城。
  學院。
  張遂乖巧地坐在一房間里,看著前方。
  在他的正前面,黃月英作為博士,正在一塊木板上用鍋底灰畫著圖案。
  在黃月英前面,跪坐著數十個年齡不已的男子。
  張遂在最中間。
  張遂的左側,跪坐著一個十來歲,頭上扎著兩個發髻的少女。
  從少女的臉面上,隱隱能夠看出夫人和二小姐甄宓的影子。
  少女不是別人,正是無極甄家的五小姐甄蓉。
  在甄蓉的邊上,則跪坐著秦朗。
  張遂的右邊,則坐著一個穿著粗布麻衣的青年男子。
  青年男子面容有些木訥,但是,神情異常專注。
  黃月英講到這里,停了下來,對所有人道:“到正午了,今天這堂課就到這了。午休過后,我們繼續。”
  眾人這才紛紛起身。
  張遂站起身,走到黃月英身前,攙扶住黃月英的胳膊,笑道:“沒有必要這么繁忙。”
  “你都懷了身孕了,休息幾個月,誰敢說什么?”
  黃月英摸了下微微隆起的腹部,莞爾一笑道:“不礙事的。”
  “在奇技淫巧方面有鉆研的人本來就少。”
  “我要是再休息幾個月,就更沒有人學習了。”
  “你別擔心,我真感覺吃不消,我會自己說的。”
  張遂有些無奈。
  朝面容有些木訥的青年男子招了招手道:“德衡,過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