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雯神情恍惚。
  那個大豆丁,能夠畫出精美圖畫的大豆丁。
  竟然就是小豆丁!
  也難怪,之前讓他畫自己的畫像時,他畫的是小豆丁身穿鎧甲,手持帥旗,策馬狂奔的場景。
  呂雯自嘲地笑了笑。
  早該想到的。
  怎么會有這么像的人?
  不過也好。
  本來就不是同路人。
  呂雯回過神來,沖高順笑道:“順叔,你說甚呢?”
  “不管他是小豆丁也好。”
  “大豆丁也罷。”
  “還是袁紹女婿張遂。”
  “都跟我沒有太大關系。”
  “他是他。”
  “我是我。”
  “我是爹爹的女兒,要為了救助爹爹而和袁術聯姻,嫁給袁術兒子為妻。”
  說完,呂雯快速從城墻上離開。
  高順看著呂雯離開的背影,也暗暗嘆息了口氣。
  他是看著呂雯長大的。
  小女兒家的小心思,他怎么可能一點都不知道?
  呂布和呂雯趕回住處,將親衛召到家門口。
  呂布親衛隊一百一十八人,全是從并州跟隨他作戰的老兵,精通騎射。
  靠著這群親衛,這些年,他逃脫了無數次險境。
  呂布換上鎧甲,讓下人準備好酒水,一碗碗親手遞到這些親衛手中。
  呂布的臉上閃過不舍。
  世人常罵他薄情,罵他三姓家奴。
  但是,實際上,那是對別人。
  不管是丁原還是董卓,都是他向上攀爬的階梯而已。
  作為草莽出身卻熟讀詩書的人,呂布太清楚不過了:沒有任何背景和靠山的人,會是什么下場。
  所以,他要一步一步向上爬。
  一步一步。
  改變自己的處境。
  然而,自己的好運似乎到頭了。
  呂布看著這些親衛,這些和自己一般出身并州的草莽士兵。
  有可能,今日就是自己和這些親衛的人生終點。
  呂布自己倒了一大碗酒水,深呼吸了數口氣,沙啞著聲音道:“弟兄們,雖然我呂布名聲一直不好。”
  “但是,對于你們,你們自己清楚。”
  眾親衛齊齊道:“兄弟!”
  呂布點了點頭,抹了一把眼角,繼續道:“但是,今天,我要你們陪我去死。”
  “我可能會死,和你們一起。”
  “屆時,到了黃泉,我們一起繼續征戰。”
  “如果我能逆天改命——”
  呂布的目光從眾親衛的面孔上一個個掃過去道:“你們總共有一百一十八人。”
  呂布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道:“每個人的名字,都記在我腦子里。”
  “倘若有那么一天,我能帶著榮華富貴回到并州,我會讓你們的子孫后代永遠享受你們的余蔭。”
  呂布說完,高高舉起酒碗。
  眾親衛也舉起酒碗。
  一起喝下酒水。
  呂布這才走進屋內,和魏夫人、任夫人交代自己身后事。
  魏夫人哭成了淚人。
  倒是任夫人,雖然也傷心欲絕,可卻也沒有哭出來,而是握著呂布的手道:“夫君如若戰死,得知消息之后,我便追隨你而來。夫君在黃泉莫走得太急,記得等我。”
  魏夫人和任夫人又和呂雯抱著哭成了一團。
  呂布等了片刻,便拉著呂雯和魏夫人、任夫人離開。
  魏夫人直接癱坐在地上。
  呂雯一邊被呂布拉著離開,一邊回頭,眼淚也簌簌地掉落下來。
  呂布和呂雯出了宅邸,便和親衛紛紛騎上戰馬,披上戰甲,浩浩蕩蕩地朝著城南門而去。
  趕到城南門門口,李慶也穿戴好了鎧甲,帶著幾十個親兵等待著。
  雙方碰面,融合成一隊。
  呂布打頭。
  呂雯和李慶分列呂布身后左右兩側。
  雙方親衛則形成一個尖刀陣。
  一直到接近黎明時分,成廉飛奔到呂布身前道:“城外暫時沒有動靜。”
  呂布握緊手中長戟,沉聲喝道:“打開城門,我們一出去,你就緊閉城門。”
  “如若戰死,你們則開門投降。”
  “如若我和雯雯逃脫,這下邳就靠你們了。”
  成廉應了一聲。
  高順站在城墻上,俯瞰著這一幕,神色哀傷。
  城門緩緩拉開,在這寂靜的夜晚發出刺耳的聲音。
  城外的大軍營地,安排戍守的軍隊迅速匯聚。
  咆哮聲、嘶吼聲此起彼伏。
  呂布一馬當先,厲聲道:“跟緊我,不要走散!”
  “不管是誰落下戰馬,都不得停下施救,只管向前!”
  大軍朝著城外飛奔而出。
  當最后一個親衛奔出了城門,成廉立馬讓城防軍緊閉城門。
  成廉自己則飛奔到城墻上,站在高順一側。
  兩人大氣不敢喘一聲,目光緊緊地盯著呂布一行人越過護城河的吊橋,準備高速繞過大軍營地,直奔廣陵!
  敵方已經亂成了一鍋粥,四散開來。
  成廉和高順都松了口氣。
  敵軍似乎完全沒有想到呂布會有這么一出。
  然而,很快,成廉和高順就意識到不對勁。
  四散開來、亂成一鍋粥的敵方將士迅速在護城河另一側集結起來。
  高順眸子微微縮著,當先反應過來,失聲道:“出事了!中計了!他們已經知道了將軍要出城,這是斷了將軍回來的路!”
  成廉經由高順這么一提醒,也反應過來,臉色刷得下慘白。
  在高順和成廉反應過來之際,遠處,距離護城河大約三里處,敵方軍營外部左側,原本朦朧的月光下,無數的火把點亮了起來。
  火把照亮了大半個天空。
  火光之下,可以清晰地看到一支穿著鎧甲的騎兵顯現出來,正以半圓弧的形狀不斷縮緊。
  在這支重騎兵的前面,呂布帶著親衛隊停了下來。
  在呂布的后面,黑夜中,無數的步兵從軍營中殺出來,從呂布和親衛隊的后面包抄而上。
  成廉渾身抖得像篩糠一般。
  果然中計了。
  高順嘴皮子都在哆嗦。
  遠處火光中的那支重騎兵,是他千辛萬苦培養出來的陷陳營!
  這幾年來,靠著陷陳營,他擊敗了一個個強敵,幫助呂布走出一個個危機。
  如今,這支陷陳營,卻成了威脅呂布的一把利刃!
  遠處火光中,呂布看著前方的陷陳營不斷靠近,呼吸都有些不暢。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這支陷陳營意味著什么!
  這支陷陳營,是他親眼看著高順組建起來的。
  是他耗盡了兗州無數世家大族的庫藏組建起來的。
  如今,這把利刃,卻要刺向自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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