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能源協會的總部一號樓正廳里面。
楚天舒和玉南風,自是早在這里,延年和夏寧寧等人押著重傷未醒的宋常樂,也已趕到。
潘婷等人前往宋常樂家中,搜查出來許多罪證,更是直接把一個保險柜搬運到此。
但是宋常樂對各類迷魂審訊之類的手段,抗性都很高,至今還沒有問出多少深層的秘密。
目前問出來的情況,主要還是來自其余被抓的高層。
在老式木質沙發椅上閉目運功的楚天舒,睜開眼睛,拿起了桌面上的情報匯總。
“常以驗血體檢為名義,秘密篩選,擄人繁衍,進行人體實驗,培養精悍部下,試圖探索出更好的基因優化方案,為高層所用……”
楚天舒目光掃過那一行行實驗維持的時長、至今為止的實驗體總數。
那是一個大得讓他觸目驚心的數字。
在這廢土時代,可能導致死人、失蹤的原因,實在是太多了。
那些被當成實驗體的活人,都被默認為是死在這個殘酷的時代里,并沒有多少人能夠察覺到異常。
而當這十幾年累積用過的實驗體數量,一朝被揭發出來。
就算是玉南風、延年他們這些在殘酷廢土中混慣了的人,臉色也明顯沉重不少。
最近幾年,各地的超大型城市,已初具幾分安寧之象。
他們的實驗,卻沒有收斂,不惜冒著更大風險,直接派出秘密部眾在外面,選定整片聚居地下手。
因為他們的“南天”組織,這幾年,也有了更大、更明確的目標。
不再只是想要通過殘酷實驗,獲得更多自保之力,更是看到了機會,想要掌控這片大地。
原來這幾年,各個超大型城市之間,一直都有接觸。
已經準備由每個城市,派出數名代表,建立聯合政府,把這片靈界地貌嵌入后,已超越千萬平方公里的廣袤國土,重新統合起來。
加大各個城市的往來力度,統調資源,惠及八方。
事成后,也能夠進行更具條理的“集村并寨”。
把諸多像以前的延年他們那樣,由于各種因素,游離在外的中小型聚居地,邀請合并起來。
這件大事一旦做成,這個國度就會是蔚藍色的星球上,目前規模最大,統合力最高的勢力。
從聯合到融合,真正統一,也只是時間問題。
但是,在聯合、融合的過程里,根據新時代的情況,究竟會制定什么樣的法律,什么樣的發展方針,這些都還待定。
“南天”組織,就是要在明面上促成聯合,而暗地里掌控更多的威懾性力量。
按照他們的計劃,會占據各自城市的代表席位,通過這個聯合平臺,再度擴張自己的影響,設法排除異己。
直到讓未來的法度,發展的方向,全部由他們的心意來制定。
“現在這個兩界嵌合的時代,環境差異,云泥之別,真正的威懾性力量,除了核武器,反而是鬼神災害的適用性更廣。”
玉南風說道,“這就是他們放任七號地貌里的怪物,蛻變成鬼神前驅的原因。”
“他們希望通過一種名叫鎖魂訣的手段,操控前驅,進而隨時可以利用鬼神法相行事。”
話及此處,玉南風也不知道是該憂還是該怒,唇角微掀,諷笑了一聲。
“但依他們的觀察資料來看,即使宋常樂親自去窺伺過,也沒看出來,那個被他們視為砧板魚肉的怪物,可以化身為狼頭刀客,實力本就驚人的強悍。”
楚天舒抓起紙杯,喝了一口純凈水。
資料上記載,七號地貌里的鬼神法相,代表的異常現象,是廣域范圍內,重力的頻繁變動。
雖然變動幅度不算太大,但變動頻率很高,常人心腦血管,同樣無法承受。
即使是禁忌強者,雖然可以承受,也無從防御,是一種最難提防的鬼神法相。
非但如此,金陵這個南方第一城周邊,也只有這么一尊鬼神法相可用。
盡快掌握這尊法相的動向,是宋常樂手頭上至關重要的任務。
難怪即使狼頭刀客暴露了強悍修為,宋常樂第一反應,也是要將之保住。
他不知道,下一只前驅生物,究竟什么時候才會出現。
“鎖魂訣的具體應用之法,他們這個組織總長的身份,都還沒查問出來。”
玉南風說道,“倒是問出來不少安插在我們兩家的奸細身份。”
“但我懷疑,這幫人所掌握的,也并非奸細的全部名單。”
潘婷接過話茬,說道:“宋常樂家的暗室保險柜里面,只有一臺筆記本電腦。”
“最核心的部分奸細,七號地貌重力變化的周期性規律,諸如此類的絕密詳細數據,應該都在那個電腦里面,但是目前想破解開機,很是艱難,起碼要兩三天的時間。”
夏寧寧說道:“我問過師父了。”
“他說兩三天而已,就算是二三十天,他也能在七號地貌里,跟那只野狗耗著。”
楚天舒微微點頭,很清楚張濤的想法。
就算留不住狼頭刀客,他也要頻繁的去騷擾。
不能給狼頭刀客徹底蛻變成前驅生物的機會。
否則,一個如此強悍狡詐的鬼神前驅,可比以前有過記載的那些前驅生物,危險太多了。
說夸張點,無異于一個對人類態度喜怒無常,還到處潛藏亂走的核彈。
“我的心意功力,已經恢復到十成,這就要去嘗試突破了。”
楚天舒又喝了一口純凈水。
紙杯里的水,好像被他喝出很多種滋味,神態愈趨平緩。
“目前撬不開宋常樂的嘴是個難點,但是等我突破之后,未必拿他沒有辦法。”
“干脆把他給我帶走吧。”
玉南風關切道:“你要在什么樣的地方閉關?我那里有很多靜室,就算是這新能源協會,也有不少精心研造的房間。”
“這里的房間……還是算了。”
楚天舒想到剛看見的那些資料,又想到協會高層,肯定用過這里的練功室,心中就有些戾氣往上涌。
“還是回我那個帳篷,最近一直在那里練功作畫,浸潤了我的心意和功力。”
“水聲潺潺,草深蟲飛的環境,我也已內外交感,徹底適應。”
楚天舒起身,說道,“那是我最好的沖關場所。”
延年說道:“那我跟你一起回去。”
玉南風把桌上的資料攏成一摞對齊,道:“我要鎮在這里,就讓潘婷和萬琢送你們回去。”
“讓萬琢幫忙開個車就行,潘經理留在這兒吧。”
楚天舒看向玉南風,“你功力深,肉身卻不夠強,重傷之后,這幾天恐怕頂多動用四成功力,多點人幫襯也好。”
“假如真有什么需要,再讓萬琢聯絡潘經理。”
玉南風輕笑道:“行,那我就不遠送了。”
玉萬琢跟夏寧寧告別,出來開車。
白天還下過幾場細雨,晚上卻是明月當空,朗照城中。
楚天舒打開車窗往外看,不曾見幾片陰云,只覺大月如磨盤,月暈更龐然。
天際離月亮遠一些的地方,繁星如同扯斷的珠串,肆意分布,星光點點。
從楚天舒有印象開始,很少在南方的夜空,看到這么多星星。
等他們車子開到河岸邊,也有人站在河邊不動,像是在盯著河里的星星發呆。
“誒?”
楚天舒訝然道,“怎么看著像是個要自殺的?”
玉萬琢一驚,放緩車速瞧了瞧。
“嚇我一跳,還以為真有誰要跳河呢。”
玉萬琢笑道,“那是茅山威茅大師,城里有名的熱心腸,好心腸,估計是聽說這里發生戰斗的事,過來瞧瞧,有沒有幫得上忙的。”
楚天舒回憶起來:“斗獸場那個主管?”
玉萬琢伸手出去,遠遠打了聲招呼:“茅大師。”
茅山威扭頭,看見車里這幾個人,心頭一驚。
他晚上出來溜達,雖然是因為聽到播報楚天舒的事跡,但其實沒準備跟楚天舒碰面。
按他道聽途說的消息,楚天舒該在新能源協會的總部,所以他才往河岸邊來。
誰料到大晚上的,此人又跑回這片破破爛爛的河岸草地了。
“萬琢啊!”
茅山威擺出笑臉,抱了下拳,“天舒先生,延年神醫,久仰了。”
楚天舒奇道:“茅大師認得我們?”
“之前有兩名斗獸士刺殺延年神醫,潘經理去查問過,我自然要多關心一下。”
茅山威嘆道,“如今想來,那兩人也肯定是被宋常樂收買了。”
楚天舒一笑:“只那兩個人,還不值得宋常樂親自出面吧,也不用什么壞事,都栽在他一個人頭上。”
宋常樂這會兒還在后備箱里呢。
茅山威聞言,眸光卻有點變化。
“宋常樂身敗又名裂,楚先生一夜美名揚,難得先生還能以平常心看待宋常樂。”
茅山威感慨道,“仔細想來,宋常樂此人,從前推動做成的好事,也還不少,但這些惡事,才會是他蓋棺定論的主調。”
“倘若他早體會到,有這么受盡唾棄鄙視的一天,不知道會不會在作惡之前,懸崖勒馬?”
楚天舒眼神閃了下,盯了一眼茅山威,又極快的轉開,看向河水。
似乎他怕眼神里某種意味,驚動了茅山威,口中悠悠笑談。
“那宋常樂,早在十幾年前就該死了,懸崖勒馬,也不是為他這種人準備的。”
“因為他這種人,根本不會懂得良心的譴責,為惡之后,多做或少做,也不會感到輕松或沉重。”
“而真正會困擾于這種事的人,說明還看重自己的良心,那么這種人,少做一件惡事,即使不能抵消前惡,卻也可以讓自己輕松一層。”
車內幽暗,楚天舒的身影,像置身在一小室之中,在一古畫之內,目光轉回來,正視著茅山威。
就像僧道面前的祖師像,對俗世微笑。
“能讓自己最看重的東西輕松一層,別的又何須再計較呢?”
風聲驟至,草地上滿是清新的味道。
茅山威滿頭花發拂動,抬手抵了下眼鏡,忽然醒覺自己話多了。
“哈哈哈哈!”
他故意大笑起來,“天舒先生說得對,我與宋會長畢竟有些交情,心中替他惋惜,但既然是他自己做的選擇,也不必多言。”
“這河邊風冷,我也要先回去了,天舒先生,來日有空再會,告辭。”
楚天舒含笑道:“再會。”
等茅山威走遠,背影只剩火柴盒大小。
楚天舒眉頭一皺,問道:“潘經理上回調查過斗獸場之后,有沒有繼續派人,監視茅山威?”
玉萬琢錯愕道:“沒有吧,怎么了?”
楚天舒道:“待會兒,打個電話給你媽,讓她重新派些人過去,要絕對可靠,輕功好的專業人才。”
延年問:“這位有什么不對嗎?”
“不知道,但感覺上是有點微妙的。”
楚天舒推開車門,走向帳篷。
“反正我出關前,盯著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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