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的會議室內,紅毯鋪地,紅木長桌,幾個身影坐在桌邊。
屋頂吊燈,因為剛才某人的情緒波動而受損,閃爍了兩下,徹底熄滅。
外面又正好在下雨,天色昏暗。
與會之人,仿佛都模糊的融在屋內的幽暗環境里,看不清面容。
“徹底確定。我們的七號研究所被一鍋端了,影子殺手中,還有一個被生擒,被上了手段,吐露出很多隱秘。”
“什么?影子殺手是我們金陵分部最成功的產物,就隱蔽性來說,已經是絕頂的級別,就算是張濤,也不可能擒拿住他的影子,只會被他用城市中各處陰影,借機甩脫……”
“事實如此,莫要自欺,我們太小看楚天舒這人,他用某種秘法加持楚延年,竟使楚延年能遠程感應影子蹤跡。”
飄渺的聲音,帶著些許遺憾,似乎對于自己之前輕易決定派遣影子殺手的行為,感到一點后悔。
以往屢次利用影子殺手行事,無往而不利。
甚至能在張濤的地盤上,在夏寧寧十米之內,重創玉南風的兒子,然后撤的無影無蹤。
這讓影子殺手的創造者,也難免感到一種自滿。
最近面對外來的楚天舒等人,卻連著失敗兩回,讓創造者重提謹慎之意。
“那看來我們籌謀用最小代價,把控金陵局勢的計劃,是失敗了,是不是要來硬的?”
桌邊有人說道,“發動安插在各方面的手下,加上我們的主力一起出擊?”
“不!”
飄渺的聲音否決了這個提議。
“神之前驅,還沒有徹底蛻變完成,要找到這個目標,影子殺手才是最合適的人選。”
“他們正在把影子殺手煉制成法尸,需要七天,我們大可以等七天之后再行事。”
“而且這三年,我們更多的采集金陵七號靈界地貌的情報,畢竟比他們更熟悉,那里也才是一個行動的好地方。”
“還有,切記,這次行動只啟用最精銳的作戰人員,別的人手這種時候也發揮不了關鍵作用,沒有必要太早暴露。”
飄渺的聲音最后做了總結。
“金陵分部,是除了總長本身之外,實力最雄渾的分部,我們更不能把這份底蘊浪擲。”
與會之人紛紛贊同,各自頷首。
有人提了一句。
“楚天舒的實力,恐怕很接近禁忌境界,年輕力壯,如今又得了本地勢力支持,不缺資源,要謹防他會不會在這七天之內做出突破。”
“萬一他有突破征兆,我們寧可舍棄七號地貌的優勢,也必須提前動手。”
“絕不能讓金陵本地勢力,再多一個禁忌支柱。”
飄渺者給出贊同之意:“此人要以最大力度關注,我會隨時準備干涉。”
外面的雨滴打在窗戶上,匯聚成細小水流,順著玻璃淌下。
天色更加暗淡下去,時鐘開始走向下午六點。
今天的雨勢不大,只下了不到兩個小時,也就停了。
但最近似乎陷入陰雨連綿的天氣,之后五天時間,平均每天要下三四場雨。
太陽時不時的放晴,但總是撐不了多久,又被陰云擾亂。
河岸邊的很多帳篷,都已經搬遷到幾公里外,更加靠近工地,也更靠近堡壘防線的地方。
畢竟岸邊草地埋了一具法尸,如果敵人要對這邊行動,普通人靠太近,容易受到牽連。
如今河岸邊,只剩下六七頂帳篷。
分別住著楚天舒,延年,張濤二人,玉氏母子。
還有新能源協會的會長,宋常樂。
這個人是在頭一天晚上抵達這里的,來的很低調,身邊沒有帶什么幫手隨從。
“我已派人聯合食為天、南風兩家,對那個山腹基地,進行更縝密的勘查,試試能不能發現新的蛛絲馬跡,另外加強防線的戒備,又三家聯合派出巡邏隊,在金陵各地進行巡邏。”
宋常樂是個很健談,也很坦然的人。
他穿一身西裝,打一條酒紅色領帶,身材相貌,看著還在壯年,但頭發,眉毛,都是雪白。
連他的臉也有一種白色,不是尋常的皮膚白皙,而像是他身體上的汗毛,全都是白的。
那使人懷疑,他是不是有某種疾病,至少也是練了某種功法,使他體質有異,更透出冰涼之氣。
可他聲線很柔,氣質既緩和又磊落。
仿佛正是用平時這種優良的行事作風,來調和功法的冰涼風格,做到一種收放自如,融洽圓融的境界。
“別的地方,自然是人手越充足越好,但像岸邊這個地方,已經有我們幾個坐鎮,反而不必人多。”
宋常樂當時這個看法。
讓楚天舒、張濤都非常贊同。
如果明知道有他們這些人在,敵人還敢來襲,必定是高手,這種情況下,一般人手來得越多,越容易出亂子。
玉南風深思之后,也因此將原本已經調過來的大隊人手,遣散了不少,但還是有部分狙擊手分布在周圍。
畢竟,她兒子也在這里,還不太樂意走,總得留些人手,照應她兒子。
夏寧寧站在河邊,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機械表,下午兩點多鐘。
這會兒沒下雨,天卻也是陰的,靠近河面的地方,風勢更加明顯。
吹得水波向東,吹得青草如浪。
前方草地里,那根豎立起來的紅色發絲,長度剩下兩尺左右。
“看來幕后的人,至少會等法尸練好再行動,他們也需要操控影子,去找鬼神前驅。”
玉萬琢一邊說話,一邊靠近過來。
“要么,就是等到第七天的關鍵節點來襲,要么,就是等我們前往靈界地貌的時候,在那個地方埋伏我們。”
夏寧寧扭頭看去,有些發絲被風吹的從她臉頰前方拂過,語氣帶笑。
“我們?玉老板難道會放心,讓你也去七號地貌嗎?”
她理了一下發絲,別在耳后,面露好奇。
“說來,玉老板居然一直讓你留在這里,而沒讓你去南風別處,更隱蔽的地方居住,就已經讓我覺得奇怪了。”
夏寧寧原本覺得,除了每天送過來,讓楚天舒教導拳法,別的時間,玉萬琢肯定會被送走。
“因為我對母親說……”
玉萬琢笑道,“她以前總不肯讓我冒任何風險,我胸口卻還是多了一刀,要是繼續這樣保護我,也許哪天,那一刀就是添在脖子上了。”
“既然縮著也會死,為什么不讓我歷練歷練呢?”
夏寧寧搖頭:“你上次受傷,好像是因為你自己調開了玉老板派的保鏢?”
“那些保鏢大哥,就能擋得住影子嗎?”
玉萬琢反問一句,“我舉的例子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道理。”
“就像去看魔術表演,假象并不重要……”
他拿出一塊手帕遮住左手,忽然掀開,左手中是一束小花。
“重要的是開心。”
夏寧寧看著那一束野花:“這么老套,就能讓我開心嗎?”
玉萬琢把花遞過去:“嘗一下。”
夏寧寧與他對視兩秒,直接低頭,咬住了一小朵花。
細小的草梗崩斷,發出清脆的聲響,小花落入舌間。
夏寧寧掩唇,驚訝道:“糖做的……確實是我喜歡的口味,但你怎么可能把糖雕琢得連我都分不出真假?”
剛才沒入口的時候,這一束野草小花,分明就是像真的野花一樣。
甚至風吹之時,花枝還會略微晃動。
玉萬琢哼聲笑道:“我現在雖然做不到,但我將來肯定能做到,至于提前預支的福利,哼哼,這就是拜師的好處了。”
夏寧寧看向那頂最大的帳篷。
“天舒先生幫你做的,該不會用的還是他手上那把神兵吧?”
夏寧寧驚訝不減,“他基本天天都在練功,居然也會幫你做這種無聊的事?”
玉萬琢搖頭:“你不常進他的帳篷吧,誰說他天天都在練功的?”
“除了每天喝血,他還經常作畫,雖然畫的都很抽象,讓我分不清究竟是人手人腳,還是山崖城市的輪廓。”
“而且,每天剛入夜的時候,他都會跑到工地那邊去轉轉,動不動就拎點汽水過去,隨手亂分。”
玉萬琢說著說著,卻似乎說出一點羨慕的感覺。
“他生活很隨性的,雖然只是在這些環境條件比較簡陋的地方活動,卻讓我覺得,我前半生根本不懂得什么叫愛好,什么叫享受。”
夏寧寧若有所思,露出微笑。
“看來你拜他為師是拜對了,不只能從他那里學到武功……”
玉萬琢雙眼一亮:“你笑了呀,這糖果然能讓你開心吧。
夏寧寧低頭又咬了一口花,抬眼帶著點挑釁:“又不是你做的。”
“誰說的?”
玉萬琢急忙道,“口味完全是我調的!”
夏寧寧把那些花咬的嘎嘎作響,笑得開心,目光又不自覺轉向那根紅色發絲。
“唉,天舒先生比我年輕,卻也這么有靜氣,隨意生活不受羈絆。”
夏寧寧說道,“但我就算猜到,他們多半會在滿七天七夜之后,才來動手,也還是天天放不下。”
玉萬琢捏起一根糖做的草莖,咬在嘴里。
“可能,師父不是未曾掛懷,而是他在享受生活的狀態,也等于每時每刻做好了戰斗的準備。”
“世界充滿意外,或許根本等不到七天,就會出什么變故。”
“與其給出一個心理預期,卡在心上,事到臨頭,還可能受驚,不如干脆不設預期,處處都在修行。”
夏寧寧一笑:“對一切情況都不驚的,若非死人,那就是完人。”
“我也沒覺得師父已是完人。”
玉萬琢又吃了一根草,“但如果能像他那樣,追求一下根本觸摸不到,所以更完美無瑕的目標,不是也挺浪漫嗎?”
大河下游,也是風的下游,這時飄來一個聲音。
“不對。”
河邊兩人一驚,同時扭頭看去。
大約兩里開外,有個人正往這邊走過來。
那人身材高大,背微駝,腳下沒鞋子,褲子也有點破,上半身裹著厚重的棕黃布料。
布料也包住他的頭,還在頭頂又戴了一個鐵皮剪出來的大斗笠,讓別人不太看得清他的面容。
只看到,他手上拎著一個灰白大蛇皮口袋,像個拾荒者。
“這個小哥,你說的不太對啊,始終觸摸不到的目標,那就不好玩了。”
那人隔了兩里多,倒似聽清了兩人的對話,嗓音粗野,有點自來熟的搭起話來。
“一時觸摸不到,但可以經常相會,逐漸摸索,等到一個讓目標自己也意外的時候,揭露答案。”
“這樣才是生命與生命交際的樂趣。”
河邊兩人凝神戒備。
后方,玉南風掀開帳篷,走了出來,臉上有點意外,也十分凝重。
“原來等不到七天,閣下是誰?”
她聲音順風傳過去,比那個人逆風傳來更輕松。
聲音里混夾內力,到了目標周圍發作,讓那人腳邊的細草嘣嘣斷裂。
那人自身卻沒有半點傷損。
只是那個大鐵皮斗笠,在音波下像是震顫了一下,顯得更模糊,更有光澤。
玉萬琢的注意力,被那鐵皮斗笠吸引,只看到像是一大團銀白光澤一顫。
回過神來的時候,才發現那鐵皮斗笠,竟然已經射到了近處。
玉南風伸手捏住了那張斗笠,身子略微向后一晃。
空氣里那聲劇烈的音爆,還有鐵皮劃過千米,帶來的尖嘯。
這才充斥在人們的耳朵里。
下游那個怪人的身影已經不見了。
隔壁兩人下意識就要往后退。
他們意識到,那人可能是跳進了水中,一旦從水里再上岸,就會在他們最近之處。
可是,夏寧寧一退,又想起來,法尸正是埋在河邊。
她比身邊的人慢了一步,依然鄰近河水,手上掐住咒訣。
但對方出現得,比她預料更快。
河水嘩啦一響,已經探出半個身子。
那人沒了斗笠,頭上的布料似乎也因為在水中行動太快,而被揭開,露出來的卻不是人臉……
是狼的臉孔!
狼在笑!
夏寧寧在一驚之中,忽然感受到一種明悟。
這種氣息,眼前這絕不是什么基因改造的產物。
他就是靈界的物種,就是金陵七號靈界地貌中的目標。
是所有人之前防備幕后陰謀者的時候,被忽略的一方。
那個還沒有蛻變成鬼神前驅的生物,主動來到了人類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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