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的太陽光,亮晃晃的灑在水面之間。
遠看波光粼粼,近看的話,藍天白云和那熾白的大日,都倒映在水中。
雨已經徹底停了,河岸邊,大大小小的帳篷聳立起來,綿延出去。
現在還不斷有新的帳篷被扎好。
老人孩子待在已經被扎好的帳篷里面,每家的青壯年,乃至一些還算有力氣的老人,都去別家幫著搭新帳篷。
災后的金陵,逐漸被稱為超大型城市,它所擁有的“城內”這個范圍,并不是只擁有一片城區。
而是多個城區和不少荒涼地帶的總和,一大片廣袤的土地,囊括了公路田地,山水湖泊。
作為城市邊界的堡壘火力點,不斷增設,向外包攬地塊,舊的也并未撤掉。
多年來一直有人在這些地方駐守,彼此呼應,防御著來自天空、大地、水道的各類威脅。
軍火外流的渠道被收緊,最主要的原因,也就是增設的堡壘中都需要大量的軍火儲備。
楚天舒他們從南風大廈,趕往這片河岸地帶時,中間就又經歷了一道防線。
對久居城市內的人類來說,這些位于內部地帶的防線,觀感上,已經搞得有點像高速收費站一樣。
延年等人下車的時候,十幾個人遠遠的就趕了過來,面上都帶有振奮之色。
這些人都是遷移人群中的大車司機,也是整個隊伍里的中堅力量之一,負責管理槍支彈藥的庫存。
楚天舒帶著傘下車,聽了一耳朵,就知道他們是高興于大早上有人送過來的彈藥。
南風方面的人,辦事還是很麻利的。
楚天舒信步走向那些帳篷,看到不少帳篷旁邊,也多了一些生活物資。
“老奶奶,你家的傘,謝謝啊!”
楚天舒把傘還給了那個送他傘的老人,這一大家子,青壯年就有四五個,孩子更多些。
有兩個孩子,手上正抓著火腿腸,從中間掐住,用力擰絞,直到火腿腸從中間絞斷。
“對對對,就是這么弄。”
老奶奶笑的合不攏嘴,轉頭接過雨傘,說了句,“不用謝。”
楚天舒找了點糖果,半蹲下分給小孩,口中說道:“這些火腿腸、面餅,也是早上南風那邊的人送來的?”
隊伍遷移的路上,楚天舒就留心觀察過。
大家所擁有的存糧,基本上都是米和肉干,連面粉都幾乎沒有。
別的什么真空包裝的速食產品,更是想都別想。
災后已經過了二十多年,超市商店里的各類物資,要么就是被搜刮空了,要么就是早已腐爛發綠。
荒野上的各個聚居地,除了會向超大型城市的商隊,換取一些槍支彈藥、汽油、液化氣這樣的必需品之外,別的東西,都是能免則免。
對他們來說,用辛苦打到的交界地物種,去換取別的物資,實在是太不劃算了。
但是現在不少人家,都弄了一些色彩鮮艷、塑料包裝的東西。
“不是,這些是我們自己換的。”
老奶奶笑著感慨,“城里就是好啊,一兩件肉干,能換不少東西。”
“以前商隊帶去的貨,隨便一個,估價要比城里高了十倍不止,那時候是真不舍得換。”
“但是這么多年,不是肉干就是糙米,吃的也真難受,那些肉干要么咬不動,要么燉得像棉絮一樣……”
老奶奶抓著半根淀粉腸,抿了一口,“還是這些東西好吃啊。”
楚天舒也點點頭。
只有這種超大型城市,人類聚集得多了,分門別類,彼此又搭配起來,力如流水,才能夠把生產力分攤到各個地方。
楚天舒他們來的路上,還看到了可樂工廠。
原本他早上吃的飽,對可樂汽水,也沒什么感覺。
這時候忽然想,之后可以多搞點可樂過來,隨手給大家分一分,也挺快樂的。
“嘿,老哥!”
侯健蹦了過來,“延年叔早上打電話說,你也要住到我們這里來,我特地給你挑了一個最好的帳篷,來來來。”
他帶著楚天舒,在諸多帳篷之間穿梭,最后到了帳篷營地的最東面。
這里立著一座格外高大的帳篷,是不是最好的不好說,但絕對是最大的幾頂帳篷之一。
帳篷頂端離地面超過七米,四面有角,將頂部撐開,猶如一座房子。
這可比楚天舒在天山住過的帳篷,高檔多了,倒有點像是古代的行軍大帳。
侯健掀開門簾布,等楚天舒走進來一看。
地上是一層厚厚的帆布,繃的平平坦坦,昨天剛下過雨,河岸邊的草地也很濕,帆布上卻沒有什么濕痕,顯然在帆布下面還墊了幾層。
這帳篷除了有門還有窗,都是分兩層的,外面一層是硬質塑料,透光,里面一層是布。
只用里面那層,不用外面那一層,那帳篷透氣性就很好,但黑暗無光,適合入睡。
只用外面那層的話,陽光照進來,帳篷里就是亮堂堂的。
帳篷內還擺了一些桌椅軟墊,不知道哪來的新鮮水果。
侯健道:“你看看,還有沒有什么要添置的?”
楚天舒解開腰間長劍,往桌子上一放,人往椅子上一坐,渾身都很放松。
“挺好。”
他背往后靠著,拍了拍椅子扶手,很有年代感的紅漆座椅,漆上已經有了不少斑駁痕跡。
他海陵老家那一帶,好像有個專門生產這類座椅的廠子,所以小時候,不管是在自己家,還是出去做客,常見的都是這類椅子。
當時那家廠的口號,就是不摔不打不劈柴,用五十年都不用換。
想不到,這東西質量真這么好,本世界災變后都二十多年了,椅子還這么扎實。
“侯健,你們都是海陵人嗎?”
“海陵?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們那邊,好像叫沙上?”
“那是海陵的一部分啊。”
兩人閑聊了幾句,延年就走了進來。
“哈,看起來,你對這邊還挺滿意的。”
延年以手撫胸,故意像是松了一大口氣,“就我們這個爛地方,跟南風大廈那里是天差地別,只好以沒啥用的誠心,希望你感覺住著還行了。”
侯健偷偷溜出去了。
放下門簾之后,他才覺得有點奇怪,楚天舒是個年輕人。
但是楚天舒跟延年叔在一塊的時候,感覺就跟那些叔伯,是同個輩分一樣。
“自己什么都沒有的人,可能會覺得,別人的誠心也沒什么價值,但自己不缺什么的人,就會覺得誠心很重要。”
楚天舒笑道,“我一直在用后一種生活,作為目標,要求自己,事實上,也正在貼近這個目標。”
延年哈哈一笑:“那行,你先歇著,我出去……”
“等等。”
楚天舒調整了一下坐姿,手肘撐在扶手上,“延年老哥,你覺得刺殺你的人,還會再動手嗎?”
延年停步,喜悅之色漸淡,臉上卻也沒有太明顯的擔憂,只是摘下圍巾,像是透透氣。
“南風方面給了我們這些人不少支持,外人肯定猜得出,我的診療手段,還算是有效的。”
“但我既然沒有被強留在南風,他們也該知道,我已經不是治病的關鍵。”
實際上,如果不是楚天舒展現出了不遜于玉南風的氣場。
在玉萬琢還沒有徹底好的情況下,恐怕醫者,一定會被南風集團強留下來。
“你不要把敵人想的太理智。”
楚天舒說道,“能夠養出那種死士的人,一定城府很深,但也一定有極強的掌控欲。”
“我們壞了他的事情,他九成九的會加以報復。”
“所以……”
在延年的臉色也凝重起來的時候,楚天舒話鋒一轉。
“所以延年老哥,要不要學點新招?”
延年一愣:“啊,現在嗎?”
“這、是不是有點太臨時抱佛腳了?”
楚天舒站起身來,一擺手。
“臨時學招,也有可能是厚積薄發嘛,管他們還有什么手段,咱們只管把自己變強,這就叫一力降十會。”
延年苦笑:“變強所需要的智慧更深,就我這個年紀,還能消化得了多少智慧呢?”
“但既然是救命恩人所說,我就試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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