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芒照眼,電光本身好像成了一個張牙舞爪的怪獸,將獠牙侵向楚天舒面門。
猙獰可怖,威烈駭人。
那并非如楚天舒從前一般,以內力壓縮,產生近似閃電的亮光,而是真正的雷霆閃電。
楚天舒身影驟退,一退就是十米不止。
但電光還是比他快得多。
在他退后的過程中,足有五六條高壓電弧閃現,擊穿空氣,陸續打在他右肩、右臂、右手上。
嘭嘭嘭嘭嘭!!
當他停住之時,右手的衣袖,出現好幾個焦痕孔洞。
洞口邊緣的衣料,還在如煙絲一般發紅、慢燃,露出衣袖中堅韌微損的皮膚。
高壓電弧中,有部分威力,滲穿了他的護體真氣,但并沒有造成足夠嚴重的損害。
甚至可以說,這是楚天舒有幾分故意為之。
他把更多的防護集中到頭臉部位,以防被高壓電傷及雙眼,手上難免出現少許破綻。
而對內力強悍的人來說,人體內各個部位的電阻高低,都會因為內功運轉出現變化。
所以,剛才他手上雖然麻了一下,頭腦意識,雙眼視野,卻沒有出現任何影響。
賈方的目光,對上了那雙依然濃如青玉,精準鎖定過來的眼神,心中一股不妙的預感和強烈的憋悶,瘋狂翻涌起來。
“又逼我用這招!!”
他差點想要狂吼出聲,手上已經抖動錘柄。
細長的鐵鏈,如體操彩帶,又像波濤旋舞,一圈圈抖向天空。
天上的黑鐵羊頭,就以脖子下面的鐵鏈連接點為中軸,小范圍兜圈旋轉起來。
那三條從天上垂落的電光,依然連接在羊頭之上,好像電力源源不絕。
當羊頭一旋轉,三條閃電,各自都顯得粗了不少。
轟!!
轉瞬之間,黑鐵羊頭積聚了足夠電能,忽然被鐵鏈扯動,向前方抽砸過去。
天上的三條電光,像是被扯斷的電線,驟然斷裂消失。
而黑色羊頭,裹在濃白電芒里面,已經說不清,到底該算黑影,還是白影。
羊頭砸落,巨響驚震!!
公路上,被羊頭砸出了足有半輛小轎車那么大的坑,地面劇顫,碎塊飛射。
羊頭也因為巨大的反震力,重新彈上半空。
那正是楚天舒原本所處的位置。
電芒煙塵,使側面一道衣袂飛轉的身影,略顯模糊。
楚天舒剛才沒往后退,只是往側面一避,正要趁機反攻。
誰知道,那鐵鏈收縮的速度,比他動身速度還快。
整個羊頭都被猛烈拽了回去,撞回歪斜的錘柄之上。
沉重的鐵質羊頭,以這樣的速度撞回去,賈方要是能接住才怪了。
可是,這羊頭碰上錘柄的同時,賈方就已經松手。
整個錘子帶著細碎電光,繞著賈方身邊轉了半圈,豁然回到他左手之上。
羊頭更是像在這旋轉的半圈中,又積滿了力量,再度脫離錘柄,帶著鐵鏈爆射出去。
楚天舒側身一讓。
傾斜襲來的羊頭,打中了停在旁邊不遠處的那輛卡車車頭。
整個車頭,被撞得徹底癟了進去,變形的紅漆鋼鐵殘骸,朝周邊膨脹碎裂。
后面的車身,猛烈朝后滑退,超出公路范圍,斜鏟在山坡土壤之間。
一輛那么大的卡車,鋼筋鐵骨,橫行無忌的造物,被一個跟人頭差不多大的羊頭,撞得如此凄慘。
大小似乎被顛覆。
剛強沉重,在更剛強暴力的事物面前,顯得脆弱虛軟。
楚天舒的右眼皮,也忍不住輕跳了一下,但在這瞬間,他已經抽出了刀。
銀綢出水般的刀身,掃在了鐵鏈上。
噌!!
刀刃拖斬,一劃而過。
那鐵鏈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材質,竟然沒有被他這一刀斬斷。
但整個鐵鏈,都劇烈顫鳴。
賈方怒喝一聲,鐵鏈依然帶著羊頭,急速收縮回來。
天上電能經過黑鐵羊頭,已經產生些微變化,似乎變成了一種雷霆咒力。
賈方全身都籠罩在這股威力之下,身上的衣物,卻沒有半點破損,好像殺傷力完全向外,而不向內。
但其實,施展這道密咒時,賈方的情緒,也會變得如雷霆一樣剛猛狂躁起來。
他明知道自己傷沒全好,不適合跟人硬拼,卻也會拋棄逃跑的念頭。
當初跟林出城一戰,他就是使出這道秘咒,做了前半段戰斗的主力,拼死不退,才會傷得那么重。
如今,賈方心中,也有著抵死相拼的濃烈情緒。
等羊頭一收回,就要以最快的速度,再次打出。
雷霆咒力,已在他身邊形成一道奇異的力場。
羊頭鐵錘進入到這個力場范圍,就會繞身旋轉,走各種弧線,絕不會直接沖撞到他身上來。
且在這個弧線中,將回收之勢化解,轉變成再度沖射出去的力量。
可是這回,羊頭收到錘柄上,鐵錘脫手向后之際,楚天舒那一刀與雷霆相抵,傳遞到鐵鏈上的殘余內力,發揮了影響。
繞的這個弧線,比預料中的大了點!
賈方看到羊頭鐵錘重新出現在自己右側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直接伸手,竟然夠不到。
他身體下意識略向右傾,才握住錘柄,收向身邊。
錘柄起到指示方向和回收的作用,他肯定要控制在身邊。
但這樣一來,他就慢了一點。
楚天舒的刀已經重新回鞘,眼中濃烈的青色光芒忽然熄滅了。
那不是熄滅、消失,而是轉變成了另一種什么東西。
楚天舒的眼睛,帶著奇異的沁寒,滿頭黑發慢舞,似乎也沾上了幾分灰冷。
刀再出鞘。
無聲,無光。
只有一條灰暗刀氣暴起,沿著這條公路的中線,疾馳而去。
就好像海里的鯊魚,用最快速度游動時,露出海面的背鰭。
路面如波開浪裂,為這有森寒存在感的刀氣讓路。
但這“背鰭”有點太大了,足有一個成年人的高度。
賈方這一剎,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緒,咬牙切齒,只顧著將錘柄一指。
電光乍現,羊頭暴射而出。
這回,羊頭才離開錘柄不到兩米,就撞上了那條裂地而至的刀氣。
呼昂!!!
沒有想象中的劇烈碰撞,或者奇妙的僵持。
刀氣撞上羊頭,只停了半秒,就已經穿過羊頭。
羊頭本身的材質特殊,并沒有被劈開。
但羊頭上刺目的電光,被這層灰意一籠而過,全部熄滅。
連接在羊頭后面的鐵鏈,本是光彩奪目。
刀氣直貫而入時,鐵鏈子倏然灰黯。
與人同高的灰色刀氣,已經撞上賈方的正面,撞入了他的身體。
賈方身上跳躍閃動的電光,一時全滅。
咚、當啷!
錘頭錘柄相繼砸落在地。
羊頭歪躺在公路上,鐵鏈像一條死蛇,曲曲折折,癱軟不動。
好幾秒鐘后,賈方撲咚跪了下來,雙手撐地,眼神渙散,眼皮已經松懈,流出大顆大顆的淚珠。
“我、我、我的力量……”
他難以置信,感受到莫大的悲痛,雙手在地面上,顫抖著胡亂抓捧,似是要撈起已經不存在的東西。
“你到底做了什么?做了什么?我的力量啊,那都是我的東西。”
以賈方的身份性格,從小到大,雖然也吃過一些苦頭,但自認并沒有什么值得刻骨銘心的悲傷記憶。
可是,被那一刀劈中的時候,他腦子里稍微有一點哀傷的事情,好像都被翻了出來,十倍百倍的放大在心頭。
只是一瞬間,他的驕傲勇猛就不復存在,心情直接被悲傷壓垮了。
更可怕的是,那悲傷像一把愈礪愈沉的重刀,壓垮了他的心情之后,還壓垮了他的念力。
他的念力根基,就像是一座巍巍高樓,即使之前被重創,也只是殘破了些,難以修補。
而那悲刀一落,這樓轟然便塌了!!
那一刀,不但消盡了他臨時借來的雷霆咒力,還徹底摧毀了他的修為根基。
楚天舒這套刀法,自問還沒有練到足夠精熟,本來并不準備在戰斗中用上。
但沒關系,實戰砍了這個人,熟練程度,自然就又增進幾分。
冷風拂面。
楚天舒飄然而至,刀身壓在賈方脖子側面。
賈方兀自落淚不止:“你怎么能這么殘忍,你做了什么,我幾十年里,辛苦點滴積累起來的……”
“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先撩者賤呢?”
楚天舒氣笑了,道,“跑到我們這里來,殘殺我們的人,現在才知道難受,你何止是賤,你是賤到沒邊了。”
他刀身一偏,直接抽了賈方一耳光。
“說,你從哪來的,還有同伙嗎?”
賈方悲恨瞪視過去,就對上了楚天舒的眼睛。
此人修為已廢,一對上楚天舒的眼,就覺得自己朦朦朧朧,像在無底深淵中下墜,漸漸不清醒。
這時,東面公路上還有幾道身影跟來。
賈方看到其中一人,不由脫口而出。
“林出城,你怎么會在這里?”
“他們在基地沒抓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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