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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0章 銀針渡人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噬惡演武,諸天除魔

  天際已經看不到夕陽,只有殘霞余暉。

  青山連綿,白霧漸深,大地上,一家家房屋里面,都已昏暗起來。

  巴蜀,蓉城,政事堂里。

  蔡山君走到墻邊,拽了一下麻繩開關,打開了電燈。

  寬闊的大桌邊,幾個人正在整理文件,歸納成一摞一摞。

  炊事員把飯菜端進來,繞過大桌,放到墻角的方桌上。

  香氣在政事堂里飄散開來,菜式簡單,一大盆雜菜湯,一盆酸菜魚,一桶米飯。

  幾個參謀等得急了,自己拿碗挖飯。

  劉焰旗先盛了一碗給蔡山君,自己刮了大半碗,就趕緊對準酸菜魚里面辣椒多的地方,夾了一筷子。

  “今天這個辣椒搞得好啊,有焦香又不苦。”

  劉焰旗右眼受過些傷,一笑起來,右眼瞇的特別明顯,對今晚的辣椒口味很是贊賞。

  蔡山君提著筷子,在雜菜湯里夾了幾根豇豆。

  這雜菜湯,先用帶肉的豬骨熬湯,撒點去腥的香料,一燉能燉一大鍋,等到湯色翻白,再放豇豆,最后放那些綠葉菜。

  這樣豆子軟爛,有肉香咸香味道,吃菜的時候,又能嚼出菜的清香。

  蔡山君很愛雜菜湯,覺得有葷有素,做起來省事,吃起來也省事。

  熱乎乎的飯菜吃著,再配一點湯,渾身一下就舒暢了,人的腦子也漸漸又有了力量。

  他多夾了幾塊菜堆在飯碗上,走到旁邊小凳坐著,順便看看地圖。

  墻上掛著三張拼接起來的大地圖,有的地方是剛做的標識,筆跡未干。

  云貴川如今基本已經收在他們治下。

  最初,在北洋軍通令規劃之下,只偏居西南邊境的益州軍府,而今地盤之大,倒是越來越像西漢時期的益州轄區。

  他們下一步的規劃,是進據陜地,圖謀豫州。

  蔡山君邊吃邊想,嚼的就慢了一點。

  劉焰旗已經把他那大半碗飯吃掉,又添了半碗。

  “想想好久沒吃過薄荷炸排骨了。”

  劉焰旗說道,“炊事班的川菜口味做得好,但估計還做不來這道菜,過兩天,等我有空了,做給大家嘗嘗。”

  “不是我夸口,這道菜,雖然我當初還是跟蔡兄學的,但現在肯定已經青出于藍。”

  眾人哄笑起來,回頭去看蔡山君。

  蔡山君回過神來,笑著道:“如果按三國戲本,我現在好像該說一聲。”

  “劉公耽于此等小技,是否無有遠志?”

  眾人笑得更歡了。

  劉焰旗也笑了:“得到劉備這個原典,確實讓我更加心靈手巧,武藝遠勝從前。”

  “當初打仗,在山里四處亂竄的時候,耳力更是日漸高漲,聽風知軍,趨吉避兇。”

  “可惜,這個原典,只能一個人用,如果也能夠像大炮飛機一樣,造出更多,裝備給我們同袍。”

  “哈哈,那真是做夢都可以笑醒了。”

  旁邊有個參謀暢想道:“那不如干脆幻想,我們已經有一萬架飛機,威懾天下,那就根本不用打仗,自然四方賓服。”

  “想,都可以想。”

  劉焰旗說道,“白天處理文件,太費腦子了,現在吃飯,就是做夢時間,大家都可以放松。”

  正說話間,外面進來一個情報員。

  “報告,剛收到白馬的電報。”

  白馬是霍明的代號,眾人一聽,端著碗就圍過來查看。

  “什么,不但找到司馬懿原典的繼承者,還拿下了鎮嵩軍的頭目和親兵?!”

  有個參謀切實的驚喜起來,“這楚大夫,是哪一位的代號?”

  “我們在豫州的組織成員不多吧,當地什么時候發展出這樣的大才了?”

  所有人都看向蔡山君。

  “是他。”

  蔡山君臉上,此時也有些驚喜與懷念,“他不是豫州當地的,是當初我回鯤明組織討袁的時候,與我同行的戰友。”

  “一年多了,想不到跟小霍在河內相逢。”

  劉焰旗回想起來:“我聽你說起過,是那位飯量很好,酷愛練拳的神醫吧。”

  “當初不但幫你鎮毒,后來他留下的醫譜,也幫了我們大忙啊。”

  “之前,陜地的地下組織還有匯報,長安附近,好幾次出現瘟疫跡象,其中有一次,就是靠那道醫譜所救。”

  有個氣質文弱的瘦高參謀立刻道:“那該速速發信,請楚大夫到蓉城來,可不能讓他在豫州那些混亂危險的地方久留!”

  蔡山君沉吟良久。

  “小楚,他未必愿意在蓉城久住。”

  蔡山君說道,“既然他要往洛陽去,那就讓他去,我們的規劃,可以往這方面做一些延伸,給他更大的支持。”

  蔡山君起身踱步,神色鄭重。

  “我口述,擬一份電文,你來記一下。”

  情報員立刻拔出口袋里的鋼筆,做好速記準備。

  筆尖迅速滑過紙張,刷刷的聲音幾乎不停。

  片刻后,蔡山君看了一遍電文交給劉焰旗。

  劉焰旗也不接,伸頭看了一遍,就點頭道:“可以。”

  情報員轉身回去,很快響起了滴答聲。

  陳家溝里,月明星稀。

  霍明盤腿坐在卡車底盤上,面前放著調整好的電臺,左手抓著頭戴式耳機,貼于耳畔。

  楚天舒端著個酒碗,很有興致的旁觀,看霍明右手迅速寫下電文。

  接收完畢后,霍明放下耳機,從頭瀏覽一遍,就在下面開始翻譯。

  楚天舒問道:“這種電臺往來,不是都要加密,靠密碼本對照破解嗎?”

  霍明道:“記性好的就不用。”

  楚天舒也猜到,記性好的,不用密碼本。

  但是,一名在外面行動的諜報人員,半夜跟組織聯絡,不搞個密碼本,感覺少點那個味兒。

  霍明翻譯好電文,高興的說,“總部讓我帶著這些人,跟你一起去洛陽。”

  “還給我一套聯絡方式,讓洛陽的地下組織,與我們通力合作。”

  楚天舒驚訝道:“洛陽也已經有地下組織了?”

  這一年,你們干的事兒也太多了吧。

  霍明聽出言外之意。

  “我們從來不是孤軍奮戰。”

  “我還在戰場上的時候,也許同一天內,正有一千批同伴,在各地執行自己的任務。”

  霍明看著電文,詳細說道,“而且,洛陽這批人手,在前清時候,就已經有了雛形。”

  “只是那時候,他們中心思想不明確,幾經聚散起落,一年前,才有人輾轉找到總部,希望能夠請到指導。”

  楚天舒點點頭,喝了口酒。

  他碗里是陳家溝釀的米酒,甜絲絲的,入口清涼。

  陳家溝今晚吃面疙瘩湯,楚天舒撈了一些面疙瘩,拌在米酒里。

  此時吃起來,有一點略似甜酒湯圓,但又更有嚼勁。

  “最后還有一句,明顯是都督的口吻。”

  霍明把電文遞過來。

  楚天舒看了一眼。

  大夫,相別如在昨日,向來想必安好,愿君珍重,不久再會,把酒笑談!

  “哈。”

  楚天舒露出微笑,抬眼又看了一遍電文全貌。

  “我看你們總部這個意思,陳家溝這些人不可輕用,又棄之可惜。”

  “帶他們到洛陽,風險反而更小,正好借機磨一磨?”

  霍明說道:“是啊,他們一到洛陽,也就都成了外來戶,到底是依附那些心思復雜的地頭蛇,還是依附一條強龍,是很容易做的選擇。”

  楚天舒悠然望月:“前提是,不要有心計復雜的人,在里面自作聰明,胡攪蠻纏。”

  霍明看向卡車旁不遠的那輛完整轎車。

  陳學文就被關在里面。

  “陳學文這人,我會盯緊的,他終究是該下獄,但不能是帶著原典坐牢。”

  霍明想了想,補充道,“大都督和李校長,有在試驗一些東西。”

  “如果能成的話,該坐牢的就坐牢,該被世人所用的力量,也可被世人所用。”

  他又笑道,“如果你實在不放心,等聯絡安排好洛陽組織的人,我就申請一下,先單獨帶陳學文趕路,回到總部。”

  楚天舒卻思索起來。

  “不必,他確實可能有用,況且就算是活司馬懿站在我面前,也未必就要避之如虎。”

  楚天舒將米酒一飲而盡,隨意邁步,往村中走去。

  “且等我跟陳家的人,好好聊聊。”

  他穿過條條小巷,一路來到祠堂。

  祠堂里,蠟燭火光正亮。

  三個腦袋光溜溜的老頭子,坐在供桌前,族里的青壯,正奮力將藥酒搓在他們干瘦的身體上。

  楚天舒一走進來,那些青壯就面露懼色。

  有幾個年紀小的,卻奇異地摻雜著一點崇敬。

  西邊老頭一睜眼,就瞥見了自家重孫臉上那抹崇敬向往,心中不禁暗嘆。

  陳家溝這么多年的風俗,把家傳的太極拳,捧到越來越神化的地位。

  太極拳,好像已經跟別的武功完全割裂開來,代表的不只是技擊,更是哲學、品德、權威、智慧。

  村子里的成年人,老輩人,希望用這種東西,讓年輕人們在保持進取時,又不失孝順。

  即使接觸到外面的事物,開了各式各樣的眼界,他們對村里的老人,也還是會有某種層面的敬重。

  可今天,全村佼佼者,都在一個外來的太極高手面前,被摧枯拉朽,擊敗倒地。

  從軍閥頭子體內,拽出大蛇的那一幕,更使這人的神秘,遠遠超過了村里的老頭。

  中間的老頭子,也有這樣的心情,開口已先帶著三分頹喪,道:“先生,學文已經說過,想讓陳家溝的人參軍之事。”

  “我等老朽之輩,絕不會阻攔的。”

  楚天舒笑了笑:“陳學文的意見,對你們有那么大的影響嗎?”

  中間老頭微疑,緩聲道:“學文確實有不俗的名望。”

  楚天舒道:“那他剪了辮子,你們怎么不剪?”

  西邊老頭說道:“我們只是習慣了而已,畢竟我們生下來,幾十年人生,都在大清國。”

  “況且,辮子也只是個表象,即使我們自幼聽命,留著辮子,也從來沒有覺得,我們陳家溝的人,就天生該低了旗人、低了洋人一頭。”

  楚天舒說道:“那總之還是說明,陳學文對你們的影響不夠大,否則,既然內心不在乎,又何妨把表象也改了呢?”

  “我要你們隨我辦事,卻需要你們有自己的動力,而不能只是受旁人的影響,又被陋習所牽扯。”

  三個老頭互相看看。

  “先生莫非也要說外面人那一套改造思想的事情?”

  西邊老頭道,“恕我直言,我們三個只是老朽之輩,如若敷衍聽之,不能真心受教,只怕反而令先生不悅。”

  “先生要說這些,也該多說給年輕人。”

  楚天舒左手一抬,指尖捻出一撮銀針,如折扇般張開。

  “我原是個醫者,改善身體才是第一步。”

  “我要給你們的動力,也是先來自于肉身。”

  楚天舒掃視三人,從容的說道,“你們三個,已經老到每兩天要做一次藥浴,所以不能長久離開陳家溝。”

  “即使如此,你們的精力,也都在逐漸衰竭,頂多剩個兩三年的壽命吧。”

  “一邊漏,一邊補,終究還是在折騰自己,收效自然不大,除非,先能封住缺口……”

  三個老頭聽出味來,佝僂著的身子,不自覺的就已挺直。

  西邊老頭瞪著眼睛,顫聲道:“先生有補救之法?

  叮!!

  一根銀針,落在老頭眉心。

  旁邊的少年,看到老人身體忽然僵滯的一幕,心中生出一個古怪的念頭。

  三個老太爺身上,其實早就有一股老人味了,藥味有時都難以將之蓋住,只是他們自己好像不知道。

  就像廟里的泥胎木偶,年年積灰,歲歲漸朽。

  以為仿照了眾人崇敬的神之相貌,就依舊威嚴,導人向正途,卻不知道自己是泥胎,指的正途縱存善心,也都有灰。

  這時候,老頭被一根銀針定住,身體真僵硬的像個泥胎了。

  眼睛卻愈發亮了起來。

  亮的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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