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演完成。
《九九劫灰驚神劍》。
衰朽妄念,或內生,或外染,猶如劫灰,層層掩埋,末路早至。
然,劫灰之中有余熱,妄念之中有癡心。
劍意觀想真妙法,采余熱,熔癡心。
九九八十一煉后,鋒芒遙射云中雁。
燼下之火,一劍驚神!
楚天舒這次推演,選的當然是以流波之神的分靈,作為主要特質。
把其余邪靈熔煉到這個特質里,再去優化功法。
原以為可能出現《奪命十六劍》之類的,沒想到,直接變成了名字長達七個字的劍譜。
往日功法內容,流入腦海的時候,都如同涓涓細流。
但這次,不知道是否因為奪命十五劍,本身就格外注重劍意的修持。
功法內容涌入腦海的時候,顯得更加猛烈。
仿佛有數百個黑色線條的人形圖像,身挾烈焰,變化萬千,在他腦海中一口氣浮現出來。
沸反盈天的氣氛,足足維持了十幾秒鐘,才沉寂下去。
沉寂到了極點,帶來一種深深的蒼涼靜默。
楚天舒盤坐不動,閉目抿唇。
能從眼皮看出,他的眼珠子從很不安定的亂動,變成一種木雕泥塑般的靜止。
不過,他的身體功能依然在運轉,細細的呼吸,在某一刻變得強烈起來。
隨著他深吸一口氣,腰背重新挺直,眼睛也睜了開來。
奪命十五劍的劍譜內,魯雙燕有提過,當年初悟劍意之時,專心一致,只求鋒銳。
那種心態,就如同《列子·湯問》中的承影劍。
書中說,商朝天子有三把劍,其中一把名為承影。
承影出爐之際,劍柄樸素,而劍身透明,幾不可見,只有傍晚的時候,才能看到一條淡淡的影子。
但這把劍,精純鋒利到極點。
蛟龍游過時,輕易就被劍影分割,大雁落下的時候,也被劍光所射,再無回歸天上的心思。
蛟分承影,雁落忘歸。
可是,如果劍意精純到那種程度,魯雙燕的劍氣也會隨之出現些許轉變。
而他的經脈卻無法承受其銳,會產生刺痛之意。
他因未能適應那種狀態,劍意改動,不再尋求精純至極的鋒芒。
所以,魯雙燕也沒有真的體會過“雁落忘歸”的劍道境界。
然而這次的推演,明顯就是沿著那條路線,進行了優化。
九九八十一煉后,鋒芒遙射云中雁。
灰燼,熔爐,劍成,每個步驟,都是對意念一次巨大的洗煉。
“嗯,這種劍法路數,配合我以《少陽血河車》點化出來的劍魂,倒是恰到好處。”
楚天舒靜坐良久之后,將念力轉化出一點劍意,指尖垂到腰間,先喂給劍魂。
三七神劍忽然一震,頭尾已繃直,從他腰間,彈上半空。
楚天舒探手一抓,握住劍柄。
只覺劍鋒輕吟,劍魂亢奮,一時間不愿意再盤繞起來。
“不太愿意彎曲啊。”
楚天舒清楚的感受到劍魂的情緒。
既然如此,以后他自己存想劍意的時候,倒不太適合將這把劍盤在身上。
嗯,有空給三七劍做一個劍鞘吧。
楚天舒拎著劍走出門來,想了想,還是繞到了廟后面。
那座法壇沒有拆毀,只是把馬令白的尸體和鐵棒運走了。
楚天舒踏上法壇,朝山坡下眺望,只覺天高地遠,心曠神怡。
劫灰劍法,雖說主修劍意,但是其中也有諸多劍招。
楚天舒剛剛領略了這套新武學的內容,正是看什么都覺得新鮮的時候,便興致勃勃地演練起來。
這套劍招,在獨自修煉的時候,講究的就是一個慢。
越慢越好,光是靠動作,就會漸漸累積衰朽之意。
楚天舒卻是先用正常速度練了一遍。
法壇上,像是分化出六七個殘影,繞圈飄動,起落舞劍。
練下來之后,他再準備按照慢的來練,體會其中差別,凸顯出慢練的精義。
原野上風聲浩浩,太陽毒辣。
到了晚間,溫度又愈轉愈冷。
楚天舒晚上就住在鹿王廟,過了好些日子。
眼看著一批一批的木偶載體,從現實里送下來,附上生魂,出去辦事。
最近新送下來這些人,絕大多數都不是術士,而是習武之人。
他們雖然沒有念力,但是通過習武,魂魄強韌程度,也比一般人更高。
仙鶴等人,把他們的身體安排在療養設備里面,讓他們的生魂附在特制的載體上。
這樣他們在靈界活動起來,也可以展現出超強的體力。
隔一段時間,讓他們輪流回到自己肉身養養就行。
按照馮建華總結的一些跡象。
在靈界利用載體修煉的經驗,還可能幫助這些人,觸動原本的瓶頸,等將來靈藥收獲之后,服用起來更有效果。
有這些人領頭,測驗地質,勘察地形,才能夠規劃出最合理的挖掘方案。
仙鶴他們搞的這個規劃,又考慮到第一條渠要打好基礎。
將來才方便聯絡到薄夜洲上,其他村莊水道。
這次動員的人數,當然不會少,不過其中很多是過來勞改的神仆。
加上清點了七個巫師派系的倉儲,從樊梁地,可以調配部分糧食,發給鹿野莊的青壯。
這樣一個工程布置下來,不會給鹿野莊太大的負擔,反而解決了村里青壯吃飯的問題。
鹿頭丘萬分高興,每次到廟前來迎接工程隊新成員的時候,都笑得合不攏嘴。
每多一批新成員,就多一批跟他們出去干活的青壯,村里的糧食就又省下一些。
到了這一天,鹿頭丘卻繞到了廟后面,來找楚天舒。
他還不是一個人來的,身邊跟著工程隊的劉隊長。
這位隊長,看起來介乎于四五十歲之間,但是精神矍鑠,頭上戴了一個黃竹篾編成的安全帽。
楚天舒見過他幾回,那時他手上,要么拿著各式各樣的測量器材,要么就是拿著人員名單。
今天他手上,拿的卻是一把鋤頭,鋤頭柄上,還用紅布結了一朵大紅花,看起來很是喜慶。
“你們這是?”
楚天舒收劍而立,自己用木頭削出來的劍鞘,連漆也沒涂,但手感很細膩。
三七劍歸鞘的時候,發出輕輕的一聲嗒,聽著就覺安穩。
鹿頭丘笑道:“神子大人,我們要搞個開工儀式,得找個人來挖這第一鋤頭。”
“我和劉隊長一說,大家一拍即合,都決定來請神子大人。”
楚天舒疑惑的看向劉隊長。
鹿頭丘也就算了,這劉隊長怎么也湊熱鬧。
“開工時,搞個上香動土的儀式,是一貫的風俗啊,我們干工程的,多少都信這個。”
劉隊長走上來,笑呵呵的,“楚先生,我們能夠到這里來,都算是托了你的福,我們也覺得,這第一鋤頭只有讓你來挖,才最吉利。”
楚天舒只好接過鋤頭。
鹿頭丘喜不自勝,當即領著他往定好的開工地點過去。
那是一片地勢較低洼的地方,但土壤早已干得開裂。
上千號人擠在這里,不管是特捕司工程隊的,還是鹿野莊的青壯,臉上都透著一種如出一轍的興奮。
周圍十幾個火堆燒著,遠遠看見楚天舒過來,就有人把旁邊的竹節往火堆里扔。
爆竹聲聲,不遜于鞭炮。
楚天舒一眼掃去,驚訝的發現,二爺爺竟然也混在人群里面。
老頭手里還拿著個羅盤,跟身邊的人議論著什么,注意到楚天舒過來,這才趁機把身邊的人推開,揮手給楚天舒打招呼。
楚天舒哭笑不得。
他聽百歲哥說,楚二爺當時在姚千樹家里,擔心極了,坐立不安。
結果,仙鶴真把人送下來之后,老頭只跟楚天舒見了短短一面,就跟著工程隊出去,跑得不見人影。
算上今天這個動土儀式,爺孫兩個在靈界,才第二次見面。
劉隊長手上還拿著三根香遞過來,解釋道:“不是敬鬼神,敬敬這片大地吧。”
楚天舒把鋤頭立在地上,接過香來,也被這里的氛圍所感,神色鄭重,對四方天地行禮。
這方天地雖然有諸多鬼神,但也不知道撫育了多少族民。
種過谷,種過草,種過藥。
接下來,也請撫育闊別千年的人世之民吧。
眾人肅然起來,場間只剩下火堆的聲音。
三根香插在一旁的土胚上。
楚天舒抓起鋤頭,看準劉隊長指定的位置,一鋤揮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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