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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章 山中無糧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噬惡演武,諸天除魔

  這只馬面舉父,在空中抽搐了幾下,忽然頭往側面一歪,整個身體都變得松弛起來。

  他是已經昏死了過去。

  舉父一族,天生就擅長跳躍。

  在覺醒天賦神通之前,這只舉父,就常常依靠卓絕的跳躍、沖擊能力,戰勝自己的同類,獲得更多的食物和雌性。

  擁有神通之后,他還是無法扭轉自己的習慣。

  楚天舒并不知道他的過往,但青色的內力,此刻已經涌入舉父體內,感受到這舉父的身體結構。

  這是明顯很擅長跳躍和投擲的形體。

  但其體內,并沒有內力、念力之類的特殊能量。

  他到底是靠什么輕易操控土石,讓人有點摸不著頭腦。

  大致摸清身體結構之后,楚天舒就把他扔到地上,屈指一彈。

  一枚銀針,扎在他頭蓋骨正中偏前一點的位置。

  只要針不拔,他就醒不過來。

  鹿頭丘這時候已經趕到。

  看到村北大路上的那些尸體,這族長的喉嚨,不由得收緊了幾分,說出來的話,都帶著嘶聲。

  “怎么回事,怎么會有這馬臉大猴子追殺你們?!”

  鹿頭丘拽起一個長途逃亡回來的村民。

  那是他的一個堂侄,平時頂精明,喜歡炫耀力氣的一個人,這時候滿臉虛汗。

  “我們進山找老翁們換糧食,遇到這猴子在山里作怪,揮刀就砍,挖心就吃。”

  “我們給寨子里的人幫了把手,角二叔還射傷了這猴子,讓他屁滾尿流的跑了。”

  “誰知道,等我們出山的時候,這猴子突然從路邊的大片枯草里跳出來,一刀就把角二叔剁了。”

  堂侄淚流滿面。

  鹿頭丘嘴唇哆嗦了下。

  角家老二,是村里最厲害的箭手,一張強弓,能在三百步開外,射中靶子。

  鹿頭丘跟他也是幾十年的交情,就這么被猴子剁了!

  是了,馬面舉父,以報復心重而聞名,同族之間都常常互相廝殺,不肯松脫。

  因此族人雖然不少,但能夠長久聚在一起,乃至共享洞穴的,一般不超過十只。

  很多馬面舉父,都是獨來獨往。

  偶爾有幾只,從深山流竄到山脈邊緣,多半也是因為有舊怨,溜出來報復的。

  角家老二他們摻和進去,還射了一箭,自然是被記恨上了。

  堂侄還在說話:“就不該進這趟山,本來也沒換到多點糧食,平白丟了這么多人命……”

  鹿頭丘有點渙散的眼神,突然集中了起來。

  “你們沒換到糧?”

  他眼神像刀尖,聲音沉甸甸,“不是丟在了路上,是一開始在山里,就沒換到足數的糧食?”

  薄夜洲的大多數地方,已經好幾個月,沒有下過一場透雨。

  像鹿野莊的田地,本來也算不上靠近水源,格外肥沃的地塊。

  來年減產,乃至有些地方絕收,幾乎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如果不早做打算的話,等到各家的存糧吃盡,就要迎來一場饑荒。

  所以,鹿頭丘早在上個月的時候,就已經按照祖輩人留下來的經驗,鼓動起了“進山背糧”的事情。

  在北面幾百里外的山林中,有著叫做“九重根”的作物。

  其露出地表的部分,像一顆矮竹,但地下的根須碩大,分為九脈。

  哪怕將其中八脈都挖出來,只剩一脈根莖,它也依然生機旺盛,來年又能夠長回九脈的盛況。

  雖然九重根,不如鹿野之民種慣了的米糧那么容易消化,但也是能夠扛過饑荒的好糧食。

  山里的綠禾翁,最善于種植九重根。

  這個種族,無論男女,都有著濃密的頭發和胡須,只是女人上唇的須,相對男人要少。

  同樣無論男女,他們都喜歡裁布做衣,布條編發,打扮自己,可他們并不擅長織布。

  鹿野莊上家家戶戶,都把布匹乃至舊衣搜羅起來,扎成一捆一捆。

  交給村子里選出來最得力的那批青壯,背進山中。

  順利的話,他們會從綠禾翁的各個山寨里面,交換回大量的九重根,在地窖里面,小心儲存起來。

  那將是扛過饑年的救命糧。

  如果這些人換到了糧,哪怕是為了逃命,丟在了半道上,也大可以沿路去找,再撿回來。

  堂侄說出的消息,卻讓鹿頭丘比之前看到那些村民慘死的樣子,更加無力。

  “那些頭上帶著枯竹葉帽子的老翁說,今年深山里有過幾場地動,也影響到了他們的收成。”

  “九重根的根莖都比較細弱,遠不如往年碩大結實,有的根莖里面,還都是空的。”

  堂侄哭訴不休,道,“我們不甘心,好說歹說,加上角二叔幫他們趕走了猴子,才讓他們松口。”

  “但最后換到的糧食,還是比預估中少了七成。”

  鹿頭丘手一松,任憑堂侄軟倒在地上。

  當傳說中的神子出現在面前,這老族長表面上都沒有徹底慌了神。

  可這幾件事疊在一起,他終于是撐不住了,怔怔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有三成,那就先把這三成尋回來。”

  楚天舒開口說話,同時右手中指無名指彎曲,另外兩指伸直,掐了個印訣。

  又變為孔雀開屏,食指拇指相捏,三指張開。

  最后變為劍訣,抬手一揮。

  這三個手印,第一代表降服,第二代表伸張,第三代表指引。

  周圍的氣流和人們心中的驚慌茫然,似乎都因為第一印,而被收束沉淀。

  又因第二印,使空氣有膨脹之兆,被第三印化作一股涼風回環,掃過周遭所有人。

  呼!!

  這股涼風氣流,覆蓋方圓幾十米,吹了足足有五六秒。

  人們被這股風吹著,只覺得通體清涼,心頭一下子安定了不少。

  楚天舒的縱橫印法,現在已經到了,不用明確吐出真言,也可以即時生效的地步。

  鹿頭丘回過神來,遲疑著看了楚天舒一眼,不明白神子的用心,但還是下令。

  “走!在場的人都跟我去,把糧食尋回來。”

  楚天舒又說道:“我也跟你們一起走這趟吧,別再遇到什么猴子。”

  楚天舒自小沒有受過饑,但是爺爺講過自己年輕時候,鬧大饑荒的幾件往事。

  雖然他重點講的是饑荒時代,他出去幫人斬妖除靈,治療邪病的事情。

  但是那字里行間,已經透露出饑荒時代的殘酷艱難。

  被楚天舒這個自幼能通靈的人,敏銳的捕捉到了。

  即使后來家里富裕了,碗底不要留米粒;吃飯要用手扶碗,不然就是不敬;吃完飯后,筷子不要架在空碗上,以免有坐吃山空的壞兆頭……

  老輩人像這一類的習慣,看似有點小迷信,其實有意無意之中,也是源于對荒年的心有余悸。

  實是不想讓自己,也不想身邊的人,再有可能經歷那等事情。

  楚天舒這趟跟他們同行,一路倒是再沒有遇到什么變故。

  他們尋回了糧食,還尋回了板車。

  但也帶回了不少尸體。

  鹿頭丘沒有再過分小心的掩飾自己的手段。

  他取出曬干的草葉子,貼在那些可怖的創口上,口中默默念咒。

  草葉就像是長在了皮上一樣,鮮血雖然從內部透出紅意,卻不再那么洶涌的往外流。

  村人的尸身,都得以囫圇完整的往回運。

  楚天舒在他一次次從懷里掏出草葉的時候,也看到有些干草的尾端,還連著成串的草編麻雀、草編小龍。

  麻雀不過拇指大小,蛟龍不過食指長短。

  楚天舒嗅到這些干草獨特的氣味,忽然想起一件事來。

  “鹿王廟的香爐里面,盛的不是香灰,而是草灰吧?”

  楚天舒問道,“你在那香爐里面,燒的也是這些蛟龍麻雀?”

  鹿頭丘嘆氣道:“不是,我燒的是仙師。”

  “以神子的耳力,恐怕也聽到村里閑漢聊到的仙師了。”

  “祖宗留下來的只言片語中有記載,供奉仙師,可以用上草人。”

  鹿頭丘晃了下手中的干草,說道,“我這手藝也是祖傳的,到今時,村里已經沒幾個能得真傳。”

  “我一連編了許多仙師,又不太弄得懂下一步要怎么辦,且覺得每一個仙師草人,神韻都不夠足。”

  “最后如上香一般,把那些草人依次點了。”

  在許多術法理念中,火焰都有純凈神圣的一面。

  于正規的儀式中,把供品焚燒,其實是一種很常見的表達敬意的手段。

  鹿頭丘抱著的,也就是試試看的心思。

  楚天舒倒是可以肯定,這些手段還真有點效果。

  要不是楚天舒出手定魂,姚大仙師的魂魄,估計就被拘到靈界來了。

  ‘但說來說去,他們又沒有對著我扎草人,是怎么把我召下來的?’

  楚天舒這回再問起拜仙師的細節。

  鹿頭丘全無隱瞞偽飾之狀,老老實實說了一遍。

  楚天舒聽得若有所思。

  鹿頭丘努力克制著自己,眼角余光都沒朝楚天舒瞥一下,心中卻暗自轉過一些念頭。

  “這位神子果然好強,但感覺脾氣還挺好,太奇怪了。”

  “這么注意仙師的事,又是在當時儀式中,突然出現,難道……他不是眾神的后裔,而是來自仙鄉?”

  鹿野之民最古老的典籍中,有提到過。

  仙鄉,又稱人世。

  這天地間,很多物種自稱為人,都是受到了仙鄉使者的影響。

  仙人們與鬼神一樣可怕,會把整片大山里的兇獸都殺光,珍寶都奪走,一人獨占一山,不許外人涉足。

  但又有仙人,會愿意教導蒙昧的先民。

  仙人,比鬼神復雜得多。

  好像也有謠言說,鬼神皆與仙鄉為敵,是因為仙人先招惹了鬼神。

  他們屢屢破壞鬼神應受的祭祀,約束鬼神,甚至殺死鬼神。

  “如果真的是一位仙人,也許可以靠討得仙人的歡心,幫我們的莊子度過這災年。”

  鹿頭丘心思漸漸活絡起來,“神子是對供奉仙師的儀式感興趣嗎?”

  “我可以號召全村的人,再來一次。”

  楚天舒抬眸看著眾人,說道:“剛死了這么多村民,噩耗哀傷,人心惶惶,村里人還能有眾志一心的念頭,完成儀式嗎?”

  鹿頭丘望著廣袤的大地,望向天空。

  太陽依然那么殘忍的照射在大地上。

  遠處的鹿野莊,渺小得像是一個發枯蜷縮起來的手掌。

  “會的。”

  鹿頭丘說道,“沒有人會比我們這些種糧食的,更明白一年要吃多少糧,才能活得下去。”

  “只要板車回去,各家各戶都能算出來,糧食遠不夠吃,除非能有那么幾場透雨,讓莊稼長起來。”

  “大家都會知道,這種時候除了祈雨,沒有別的能辦了。”

  楚天舒微微點頭,目光投向遠方。

  鹿野莊大片的房屋,隔了這么遠去看,小得就像是一只拳頭。

  一只扎實緊縮的拳頭,讓他心里同時涌現出陌生和親切。

  他從沒有在這么開闊的原野上,看過那么一座村莊,自然陌生。

  可他自幼就喜歡作為人而握拳的感覺,無比親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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