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眼珠動了動,又不禁笑了起來。
“還好,還好,畢竟是個老鬼。”
李光宗他們那伙人,算是鬼市一個不錯的供應源。
王波身為采購部的主管,這次親自帶人過來接貨,按規矩帶上了最好的一檔探查設備。
這是美洲那邊最頂級的便攜化掃描機器,巨頭企業的杰作,連美洲軍方都還沒能談妥價錢,裝備到位。
鬼市跟境外生意往來密切,才弄來這么一套。
此設備最值錢的地方,是它能夠粗略探查到術士施法的跡象。
且對于通靈術法造成的干擾,要比一般電子設備的抗性,高了不知多少。
雖然為了避免觸動強者的危機直覺,這些機械不能安裝任何有殺傷力的東西。
但用來遙控查探,真是無往而不利。
何況,這還是在科技園區,機器人競賽場地。
“主管,既然這次交易有問題,不如我們直接撤,最近運輸受阻,本來就有很多貨發不到境外吧。”
“邪門法器多了,聚在一起也有風險,這一單生意沒必要花太多心思。”
手下剛提出自己的意見,就遇到主管黑沉沉的目光,忽覺有點口干舌燥,心跳失常。
“原本可能確實為運輸存儲問題而頭疼,但現在,幾位董事都要求多多益善。”
王波扯了扯毛衣的領口,似乎覺得脖子太悶,瞳孔無來由的輕顫,透著強烈的情緒。
“金刀武校的人稍微一露面,我們就把生意放棄了,這算什么?”
“聞風喪膽,望風而逃?”
王波一笑,“呵,不對,他們根本還沒有露面。”
手下也被說的心中起了火氣,下意識舔舔干燥的嘴唇:“那我們想辦法干掉他們?”
“對!”
王波笑著應了一聲,忽然表情有點古怪,伸手抓了抓后頸,又看向屏幕。
“不對,不對啊!”
“憑我們怎么能干掉馮建華和袁沖霄呢?”
王波陷入沉思,指揮道,“先細查一下金刀武校的資料。”
查閱著手下調出來的資料,王波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今天的雪越下越大,剛鏟過的地面,又積起了白痕。
科技園的大家,原本還故意在外面找結冰的地方,試驗機器人的移動性能,現在也紛紛尋找展廳躲避,進入競賽場地。
大雪飄飄,撲在玻璃門上。
金刀武校里面,結冰的小河上,雪也越積越厚。
絨毛般的雪花被風吹斜。
欄桿上的小獅子們,有的大半邊身子都被雪蓋住,另外半邊的腳爪,卻還暴露在外。
橋對面的大門依然開著。
雪花一吹進來,迅速消融。
靠近門口的地方,出現了大片積水,但還沒有蔓延到房間中心處。
楚天舒盤坐在那里,頭發披散在肩頭,身上只有一件黑色長袖套衫,胸前背后有金色玫瑰花枝的圖案。
三七神劍緊束在腰間,下半身的黑色長褲同樣單薄。
他的熱量抵消了雪花,卻沒有抵消外面的風。
墻壁上掛的那些畫布,依然被吹得輕輕晃動。
當他向鏡中注目,鏡子里面不但有蠟燭火光形成的“殺”字,也有那些晃動的畫。
濃厚的念力如同透明火光,從他腰間神劍滲向全身骨骼,忽漲忽縮,雙手死死壓在膝蓋上,渾身的筋骨都在較勁。
原該在楚天舒練功時出現的鼓聲輕響,變得更加低沉。
濃縮念力和拳法氣血的共同運轉,就像是把十四個鼓面,藏在了沉厚粘稠的泥漿底下。
縱然鼓面一直在震顫,外人也聽不到什么聲音。
恐怕只有等到水下的金沙,被鼓面激起得越來越多,突破泥漿的那一刻。
深藏的心鼓,才會以全新的輝煌呈現出來。
“支撐著頭部的頸椎骨……”
楚天舒雙肩微微拱起,肌肉向中間膨脹。
仿佛兩片小山頭蔓延相接,在中間拱起一座更大的山丘。
肌肉的輪廓凸顯出來,流暢地從脖子向頭部延伸。
楚天舒滿頭長發都微微揚起,發絲像是一條條小蛇,繚亂卷尾。
濃縮念力也向肩頸傾注而至。
楚天舒的肩頭受此力充斥,向兩側拉伸,皮膚繃得更緊,按在膝蓋上的雙臂,姿勢微微變化,手肘向外。
只是,他的手腕超出衣袖的部分,慢慢多出了一截。
腳踝超出褲腿的部分,也變得更多,踝上的青筋顏色變得更均勻。
呼哧!!
楚天舒口中透射出長長的白氣。
鏡子前方的蠟燭火焰,本來明滅不定,方向各異,忽然齊刷刷的向鏡面壓去。
好似這些火焰,承受不了楚天舒帶來的壓力。
鏡中盤坐的人影,渾身筋骨明顯撐大了三分。
墨發飄揚,粗眉刀眼,練功練得正酣暢帶笑,微露齒尖。
在內行人的感受中,周圍那些畫布上的殺氣,原本非常醒目。
最初那一兩天,一旦開門,受到長橋走風,殺氣激發出來,很多學生都下意識的不靠近這里。
但是這幾天下來,那些殺氣既是耗損,也越發被楚天舒容納承接。
他的氣勢跟那些畫上的殺氣混成一片。
因他本人練功時,心意內斂,周邊殺氣,也各自斂然。
祁連勇這兩天,都會過來看上幾眼。
除了看到風雪過橋,滿室皆動,頭發,燭火,畫布,各自飄蕩之外。
再無那種似被刀尖直指眉心的感覺。
“要不是知道他性命兼修,拳法上是練勁的,我幾乎以為他是個練內功的了。”
祁連勇撐傘擋雪,駐足片刻,心中感慨。
若是練內功的,出現這種消雪為水,頭發飄揚的場景,倒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他想到楚天舒傳給自己那暴食拳、掌心雷兩個文件,也不禁動了努把力,再多練練的心思,轉身走向食堂。
楚天舒知道背后祁老師來過又走,不以為意。
維持著撐大的體態,過了二十多分鐘,楚天舒才收回正常體態。
“爽!”
楚天舒暫停練功,念力回到腰帶之中,額頭微微見汗。
他不再運轉筋骨,只是體會著房間里那種仍未散開的氣勢。
氣勢是一種虛指,似乎跟念力有點相似,但又不一樣。
一座險峻高崖,岌岌可危,將欲墜落,那景象也自然有一種氣勢。
但那斷崖,肯定沒有向外散發什么念力。
武人的氣勢,類似那種情況,又要比那種斷崖險景更生動。
故而武人的氣勢,如果不是全神貫注的維持,是很容易流散的。
楚天舒感受著室內氣勢的流散,半閉著眼睛,開竅狀態也由向內改為向外。
洞察之術是先外后內。
他現在放任向外,自然而然,應和室內外的氣息變化,遠不如洞察之術那么清晰,卻是發散的更長,更遠。
模模糊糊的,他感受到武校墻頭上翻進來一道人影。
“哦?”
楚天舒瞬間回神,起身一個踮步,就到了南墻的窗戶前。
以窗戶這個角度,完全看不見有人行動。
他把窗戶拉開兩寸,南面風聲更明顯的闖入進來,兩邊氣流交匯,旁邊那些蠟燭霎時熄滅。
楚天舒側耳傾聽。
還真有人!
武校學生最近停課,又是大白天的,根本沒必要翻墻進來。
王波翻墻過來之后,提著一口氣,開頭幾步,只留下淺淡的腳印。
等到了留有旁人腳印的路面上,他的步子才踏實下去。
前方這棟樓,整體隔音絕佳。
因為一樓是給學生練功入定的靜室,按照剛才智能設備遠遠的掃描窺探,反饋給車載電腦的畫面。
一樓現在,只有一個學生在修煉內功。
二樓有馮建華的畫室、書房,三樓就是這個校長的臥室。
做地下生意的人,要秉承膽大心細的原則,膽要是不夠大,不如去做正經生意。
但是直接去跟那些成名多年的大高手拼殺,也多少有點作死。
王波查看金刀武校的資料之后,發現校里的幾個系主任,都在外地。
正副校長,現在又在東郊科技園。
他立刻動了直取武校的心思。
正副校長都是住在校里的,兩個老家伙的,肯定有好東西。
拿走他們的,不但可以報復一把,也得了實利。
不過這個報復的力度,還是小了一點。
等有了機會,就應該把這些得罪我們的人,全部變成同類。
“對,變成同類,哈哈哈!”
王波心中發笑,并沒有察覺自己的思維,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只是轉瞬間,他心中的謹慎再次冒了頭。
“據說,馮建華制香的手段不俗,雖非術法,也頗有奇效。”
“我先在雪中滾上一圈,配合精修多年《靈龜定》的心法,縱有香氣,也可轉藏雪中,出來之后再把衣物棄了,以防追蹤。”
王波看到側面積雪有厚實處,身法輕靈,一滾而過。
他身上那套衣物,尤其是黑色毛衣上,頓時沾滿了冰雪,連臉上、頭發上都是。
奇特的是,哪怕沾在臉上的雪屑,都沒有被他的體溫融化。
眉發摻白,讓他仿佛一個從冰雪中閃身而出的鬼魅,沿著大樓西南角的棱線,奔行而上。
到了三樓的高度,王波的身影又是一晃,如同壁虎游墻,極速靠近三樓窗戶。
內力滲透窗框,窗戶無聲打開。
王波裹著寒風,跳入室內。
墻角的三個大衣柜,一張大床,另一側的電視柜臺,書架柜墻。
這個臥室很寬敞,擺設也簡單。
王波一眼就盯上了那三個大衣柜。
老一輩的人,不愛另設保險柜,藏東西,往往都是在衣柜內布置機關。
他正要邁步向前,后頸忽地一跳,本能的一轉身。
剛好在這個剎那,有個人影蹲上三樓窗臺。
“小偷?”
楚天舒一語未落,就見王波悍然出手。
原來不是小偷,是強盜。
好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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