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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病體氣尤烈,一掌吐蓮花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噬惡演武,諸天除魔

  護國寺的深夜,只剩下成百上千的長幡,被風吹動的聲音。

  數十位使節團成員的遺體,安然的躺在棺材里面,放置于彌勒殿前的廣場上。

  每一口棺材上方,都有用四根竹竿撐起的一片白篷。

  白天來祭拜的人群,會從中間的過道穿行,到彌勒殿內,對著供桌上數十個牌位,上香行禮。

  為了蓋過尸體氣味而使用的香料,祭拜者們衣服上的熏香,還有寺廟里的燃香。

  諸如此類的氣味、聲音,全都混合在一起。

  晚上這里就冷清了下來。

  月光灑在過道上,如同一層銀霜,夜風刮走了大多數的雜味。

  彌勒大殿里,只剩下關長嶺一人,盤坐于供桌側面的蒲團。

  他面朝供桌,目不轉睛,既不看殿外風景,也不看殿內佛像。

  這個內衛左司的統領,仿佛正一心一意,在為遇難的使節們守靈。

  當此之際,整個寺廟的聲、色、光、氣味,都透著一種靜和冷。

  供桌上的兩根大白蠟燭,燃起的光焰,都是那樣安靜的昏黃色。

  即使隨夜風搖晃著,燭火也是有光無煙,曳而無聲。

  呼啦啦!!

  火光莫名拉長,扁平如舌,閃動的速度也快了起來,發出雜音。

  忽見一陣薄霧,吹過門檻,侵入殿內。

  紅衣撐傘的海東來,在兵魂的陰氣中,邁入大殿。

  關長嶺抬眼,動容道:“海大人,你當真來了。”

  “你誅殺吐蕃的大祭師,已算為他們報過仇,今夜再來,他們也更能安息了。”

  海東來看著那些牌位,并未上前取香。

  “我已經來了,你還裝什么?”

  他也不看關長嶺,“今夜一聚,有的事,你我心知肚明。”

  關長嶺笑意不改。

  “海大人,你能成名,靠的是武藝,但能成為內衛統領,果然不只是會用武力。”

  “我對南詔內衛動手腳,隱秘至極,你居然還能有所察覺,毀掉了部分卷宗,事后看來,那個阻擊宇文家殺手的郎中楚天舒,就在你毀掉的卷宗之中吧,真是個很好的部下。”

  “今天你來,是不是他也來了,或許還有鄭回那批人?”

  海東來目光一轉:“看來你承認內奸身份了,可你已經位高權重,為什么要背叛?”

  關長嶺笑道:“你記得郜國長公主嗎?”

  當年在大唐,郜國長公主頗有權勢,與禁軍將領、太子詹事、蜀州別駕等人交往密切,初時被人告發,說長公主在為太子培植黨羽,后更被告發有謀反之嫌。

  皇帝為此貶斥數位大臣,杖殺數人,幽禁長公主于府中。

  海東來看過這份卷宗。

  “當年長公主門下,有一食客高手,刀法精湛,身份神秘,屢次為她出手,事發之后,此人身份也被揭露,據說是當時長安一個游俠魁首。”

  海東來說道,“我記得,那個游俠妻離子散,逃出大唐,至今不知下落。”

  “現在看來,那人是被你誣告的吧,真正的長公主門下刀客,就是你。”

  關長嶺嘆道:“不錯,就是我。”

  “長公主是被幽禁三年,而后病逝,算是跟朝廷有多大的仇呢?她又能對你有多大恩義?”

  海東來低笑一聲,“若真是深仇不忘,你要向皇帝報復,怎會忍到今天,而不早些策劃刺殺?”

  關長嶺是完全可以覲見皇帝的。

  如果在人手薄弱時,暴起刺殺,未必沒有可能得手。

  “不不不,光是殺人,就算報仇嗎?皇帝是為了皇位穩當,對長公主下手,那我就偏要他這個皇位一直坐不穩當。”

  關長嶺露出熱烈的笑容。

  “你知道嗎?毒,其實是無數形狀古怪的小蟲,人的身體會損壞,都是這些小蟲在作祟。”

  “一個龐大的國度,也就像是一個人,皇帝只是腦子的一部分,要讓腦子痛苦,就不能只對腦下手。”

  “士、農、工、商、兵、國土、國庫,本都潛藏著毒力,對一整個國度下毒,引爆所有的毒性,看著這毒是如何發作。”

  “這將是毒術的至高成就。”

  關長嶺眼中滿含期待,道,“南詔,就是我用來下毒的那根針,可不能被你提前折斷啊。”

  話音剛落,海東來的傘上,忽然發了霉。

  那一塊塊霉斑,有的發白,有的發綠,正飛快的長出毛茸茸的菌絲,又冒起熱氣。

  關長嶺的臉色卻是一變。

  他早就在這個大殿里布了毒,從海東來踏進這里的時候,就已經被施毒。

  但是現在看來,所有的毒力,都被海東來的兵魂接過去了。

  那鼎沸之意,還讓傘上的毒性被急劇破壞。

  關長嶺一向知道,海東來是個異數。

  他是一個在熬力法上的成就,比血煉兵法更高的人。

  兵魂對他而言,就只是一件工具,而不是其他武人那樣視若珍寶的絕殺手段。

  這樣的態度,必讓他無法對兵魂掌握細微。

  可現在,那兵魂與海東來的契合,顯然超出之前的估計。

  關長嶺的身形一退,驟然脫離蒲團,到了丈許開外。

  海東來卻沒有出手。

  他繼續看向牌位。

  人在祭拜牌位的時候,一個最舒適、下意識會選擇的距離,應該在三尺左右。

  海東來距離那邊,卻足有六尺余。

  他的視線焦點,不在牌位上,而在身前三尺。

  房梁上悄然落下一個人影。

  那是段忠,他的袍袖在半空一鼓,落地的時候,毫無聲息,位置正好在三尺處。

  “茹素他們,死得不冤。”

  段忠提起死去的侄兒,聲音平和,眸子黑白分明,清得驚人。

  “從你踏入這里,半點破綻都沒有,連剛才關長嶺那一退,都沒能引得你有一絲先動手的意向。”

  此刻,已過子時。

  大唐和南詔的第一高手,果然在三月十五碰面。

  海東來眼中興味盎然,坦然道:“你也很好,極好!”

  “我頭一次看見,有人身在半空,全無依靠之際,還能給別人這么強烈的威脅感。”

  兩人對話之時,海東來的傘面,在緩慢轉動。

  段忠的袍袖,忽而向側面鼓起,又忽然干癟,是冷熱變動造成的氣流收放。

  供桌上的兩朵燭火,有那么一刻,在向段忠的后背傾斜、拉長。

  他們兩個的殺氣,經由兵魂轉發出來,都強烈到足以讓人心肝發麻。

  段忠想起王府那個被扔進門內的石獅子,塌了半邊的涼亭。

  海東來那時應該還有傷,現在恐怕已養好。

  比那樣更強的體力,加上現在全無破綻的眼光、殺氣……

  “關長嶺。”

  海東來忽然道,“你要為你的盟友豁出性命,制造出我的破綻嗎?”

  關長嶺一笑,口中陡然吹出一道哨子響聲。

  真正要豁出命,給海東來身上制造破綻的,另有人在!

  海東來的幫手,鄭回那些人,縱然來了,也自有宇文家應付。

  還有誰能攔盡昆侖奴?

  彌勒大殿后方,也是一片廣場。

  廣場邊緣的建筑中,正竄出一條條黑影。

  彌勒大殿前方,白天有太多人來往,那些尸體、棺材,也都是南詔人安排的,沒有多少機會動手腳。

  關長嶺的人手要藏,自然是藏在后方。

  數十個昆侖奴聚集成群,奔向彌勒大殿的后門。

  但在他們背后,那座大雄寶殿的屋頂上,也有兩個人影跳了下來。

  其中一個人影落地,順勢向前一翻滾。

  另一個人影,在落地的瞬間,卻是一只右腳,就把五尺見方的厚重大石磚震碎凹陷。

  他的左腳,已經向前跨出。

  嘭嘭嘭!!

  地面連環三響,那個身影已經追上昆侖奴。

  最后方的兩個昆侖奴,察覺不對,猛然回身,四只手同時探出。

  他們的手,可以洞穿三寸厚的木板,指甲可以在大理石上留下清晰的凹痕。

  但是那個追來的人影,只將雙臂一張,繼續前沖。

  兩個昆侖奴的胸膛,都被橫著的手臂砸中。

  他們身上傳出的悶響,不像血肉之軀,像是用厚鐵皮裹著的實木大樁子。

  但是在那兩條手臂的沖撞之下,他們的胸膛直接凹了進去,后背爆出血色。

  斷裂的多條肋骨,閃出森白之色,在血花中爆射出去。

  當當當當!!

  被斷骨擊中的那些昆侖奴,身體都微微一震,但斷骨也被彈開。

  只有一個倒霉,剛轉過頭來的,正好眼皮被斷骨刺入,哼都沒哼,當場倒斃。

  兩個昆侖奴的尸體,也倒砸過來,被七八個黑色手掌同時頂住。

  楚天舒這一撞之下,竟只撞死兩個敵人,身形就微感受挫,在原地一頓,心中也很驚訝。

  他瞬間改變打法,身體向側前方一撞,右臂急探出去,抓在一個昆侖奴肚皮上。

  昆侖奴的肚子也硬如鐵皮,但在他這一抓之下,軟的像一堆贅肉變形,被他硬抓在手里。

  隨后這個昆侖奴,整個人就被扔了出去,砸向后方七八丈開外。

  成瞎子正好趕到那里,聽出敵人飛來,腳下側閃。

  嘭!!

  昆侖奴砸在地上,身體夠硬,還從地面彈起。

  聽風刀驟然劈在他胸口,當的一聲響。

  這一刀,只留下一條凹陷的白印,竟未破皮。

  但刀有余力,一劈之后,借著刀口顫鳴的余音,陡然橫著一抹。

  昆侖奴肚皮上,還有剛才被抓掐出來的五指印子。

  這一刀抹過去,刀痕正好是把其中四個指頭印子串了起來。

  刀痕閃過,血光迸濺。

  硬皮被破,刀口的弧度切斷了內臟,掃到了脊椎。

  那昆侖奴像死魚蹦噠了一下,捂住肚子,側過身去,蜷縮不動了。

  咚咚咚咚咚!!

  頃刻之間,一大半的昆侖奴都被扔了過來,砸在地上。

  要么在肚子上,要么在脖子上。

  他們身上,總有一個五指抓掐皮肉,把人扔出來時,造成的傷痕。

  因為抓的太快,扔的太快,只追求效率,每次向內發勁不足,并沒有造成多大傷害。

  但是,等他們落地之后。

  迎接他們的,是一把在他們身上稍微一擦,就能聽出破綻的刀。

  抓掐的力道,砸在地上的那股沖撞力,因此造成的應力變化,全部都被成瞎子利用。

  他的身體回環游走,像是在月下追逐自己的影子。

  拖在手上的刀,忽閃忽掃,刀吟的聲音,一波高過一波。

  那些昆侖奴在他腳邊,要么斷喉,要么斷腰,被他腳步一晃過去之后,就紛紛氣絕。

  倘若兩個人正面對抗這些昆侖奴,即使以楚天舒的實力,成瞎子的機警,只怕也要接近半刻鐘,才能把這些昆侖奴全滅。

  麻煩的是,這些昆侖奴本來就是死士。

  要費那么長時間的話,就已經徹底被對方達成目的了。

  故而楚天舒只拋不殺。

  利用大地沖撞的力道,讓成瞎子的樓蘭斬,發揮到淋漓盡致。

  只不過這么三四個呼吸,那些昆侖奴,已經死了一大片。

  戰斗策略的一點變化,造成天差地別的結果。

  剛從旁邊沖出的宇文家部下,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只有宇文慶,還算反應快的。

  這老頭子手拿一把長弓,右手抓了一大把彈丸。

  自古彈弓分為兩種。

  一種是木叉上面,綁著牛筋,發射力道,全靠牛筋的伸縮。

  另一種,就是直接用射箭的弓來發射彈丸,力量主要來自堅固弓背的形變。

  后者的力道,普遍比前者更強。

  但后者發射時,手上要有足夠勁力,擰住弓腰,微微偏轉,才能讓彈丸射出去的時候,不要打中弓背和自己的手。

  宇文慶用的就是后者。

  他的《銅雀弓》練到大成,自信幾乎不遜于祖先多少。

  可是,羽箭射程雖長,目標也大,不用擊中箭頭,只要高手擊中箭桿,就會蕩開。

  所以,他改用彈丸,目標更小,更難抵擋。

  嗡!!!

  宇文慶的弓弦,彈成一片殘影。

  他右手的一大把彈丸,連勾連發。

  一個呼吸的功夫,二十多個彈丸全射了出去。

  楚天舒全身的重要關節,附近幾個可能閃避的方位,都在彈丸籠罩之下。

  有這樣一手絕技,宇文慶原本還提議過,由自己給海東來制造破綻。

  不過彈丸這種東西,軌跡畢竟是直的,又一發不可收。

  萬一海東來閃過,就容易影響到段忠、關長嶺,還說不好到底是給誰制造了破綻。

  關長嶺對海東來太戒懼,這個意見當場被否決。

  現在用在楚天舒身上,就毫無顧忌了。

  彈丸將至,在夜色下,根本看不到一點軌跡。

  楚天舒卻沒有錯過,腳下不知何時,已經鏟在地磚縫隙間,猛然一挑。

  崩!!!

  五尺見方的石板地磚,在如此短促的發力下,一點也沒有破碎。

  仙人勁的作用,讓整塊地磚,突兀彈上半空。

  楚天舒的身影,就在這一瞬間消失。

  他的頭肩向下躲,雙足向上收,身體完全縮在了石板后面。

  嗒!嗒!嗒!嗒!

  周圍殘存的幾個昆侖奴,身上迸出血花。

  能扛住小弩的皮膚,扛不住這種彈丸,被打得嵌在肉里。

  那塊又厚又大的石板,也被六七個彈丸打在上面,剎那破碎。

  但是,彈丸擊碎石板的時候,力道已經驟減。

  一只手掌,突然從破碎的石板后轟了出來。

  這一掌,五指箕張,其大如斗,發動如雷。

  手掌能打中的,不過是石板中間的一塊位置。

  但那石板在將碎未碎的剎那,被這股勁力沖擊,連邊緣處的石板都受到牽動,崩射出來。

  月色之下,像是開了一朵灰塵蓮花。

  碩大的蓮花,五六尺大小的花口,正對著那些宇文家的人。

  轟咔!!

  宇文慶心頭一震,好像真在耳邊,聽到一記雷聲。

  他的手正掏出第二把彈丸,剛剛離開鹿皮囊,手指卻突然松了勁,讓彈丸從指間墜落。

  宇文慶低頭一看,心口一個小窟窿,正在冒出血水。

  隱約可見,是一小塊石頭碎片,嵌在了那里。

  這是楚天舒那一掌真正的目標,以掌心位置,接觸到的碎片。

  嗚!!

  金光驟然照亮宇文慶的臉,一把金色神兵,擋在宇文慶面前。

  那兵器長如槍矛,但頂端打造得如同一只鳳。

  兩邊刃口似鳳翅,尖端如鳳喙。

  這兵器來得極快。

  拿著這把兵器的宇文馳名,居然能在月夜環境里,捕捉到楚天舒那塊小碎片的軌跡。

  但那危險,畢竟不是打向他本人的,他的兵器擋過來的時候,還是遲了一點。

  慶叔!!

  宇文馳名只在心中怒喝了一聲。

  他的臉則在剎那之間,燦如金紙,威風凜凜,臉頰繃緊的肌肉,直通太陽穴。

  邪兵的氣息釋放,使附近宇文家的人,都產生了自己的身體在隨波起伏的錯覺。

  楚天舒震腳暴沖而來,身形軌跡筆直,割裂了那種環境起伏的錯覺,一拳轟向他們的家主。

  青黑色的拳頭凝練如鋼。

  可是,到了七尺之內的時候,居然連楚天舒也覺得,前方情況真有怪異。

  有暗金色光芒倏忽翻在頭頂。

  沉甸甸的砸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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