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悉,灰石宮方面正在考慮組織一批由總統的選民代表,前往‘探望’總統,表達對總統先生身體健康的祝愿···”
“不過,總統先生現在雖然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但是仍在病危住院中,所以根據聯邦法律,副總統仍將代理總統職權,直至總統恢復執政能力。”
站在淅淅瀝瀝的雨中,維金娜轉過視線,看向何奧,“所以你是覺得,我們可以混入這個‘選民代表’里,去面見總統?”
“你覺得呢?”何奧看著她,緩聲笑道。
聽到何奧的話語,微微張嘴,似乎想說什么,但是千言萬語卡在了喉嚨里,又什么都說不出來,最終,她注視著何奧,沙啞道,“這個想法,會不會太大膽了一點?”
她低聲繼續道,“這種選民代表可是會嚴查身份的,我們倆現在這種狀態,恐怕經不起嚴查,哪怕查過了,我感覺他們應該不敢讓你再接觸總統。”
雖然通過了各種程序漏洞,何奧卡出了一個‘清白人’的身份。
但是這依舊改變不了各大新聞已經事實上將他按照刺殺總統的刺客報道的事實。
把刺殺總統的刺客選成代表,去看剛剛從刺殺中被搶救過來的老總統。
光是想想,維金娜都仿佛能感受到公布名單的時候會有多炸裂。
她想不到任何成為選民代表的可能。
“不一定要成為選民代表,”何奧回頭看了一眼已經思緒開始紛亂的維金娜,緩聲道,“只要能順著這個‘選拔’接觸到相關的圈子,應該就有見到總統的機會。”
“哦,哦,”維金娜緩過神來。
還好,不是真要去當選民代表。
這時候,她意識到了什么,看向何奧,“總局長呢?我們能不能讓總局長帶我們去見總統?”
她的話語逐漸激動起來,“他肯定能見到總統先生的,如果有他帶的話,我們應該能直接見到總統。”
“他為什么要帶我們去見總統?”何奧看著她,溫和的問道。
“我們來這不是他安排——”話說到一半,維金娜的話語驟然滯住。
她和何奧的一切有關總局長的分析,都是建立在‘推測’的情況下。
總局長從來沒有說過,甚至做出過任何明確的表示,要讓他們來艾恩斯。
其中最明確表現出傾向的一條‘停職保留權限’的操作,也可以解釋成失誤了,或者交給秘書處理了。
沒有明確的態度,本身就是一種態度。
以現在這種狀況,她哪怕走到總局長面前質問總局長,對方都未必會承認是他們的。
當然,她可能沒有走到總局長面前,就被那位羅斯副局長抓住,想辦法送回德諾市軟禁了。
她的聲音漸漸低了下來,“那,我們從他那里拿不到更多的幫助了嗎?”
“不會的,”何奧再次看了一眼頭頂播放著新聞的巨大,“他現在其實已經給了你投資了,接下來,就是展現出來‘投資回報’了,只要你能表現出足夠的價值,足夠打動他的價值,他就會‘追加投資’。”
“表現出足夠的價值?”維金娜抬起頭來,看向何奧。
她剛準備問怎樣才能算表現出足夠的價值,她的手環驟然震動了一下。
她抬起手環,看了一眼手環上的內容,然后略帶驚訝的看了一眼一旁的何奧,“調查小隊已經回到了德諾市,并完成了初步審訊和檢測。
“克沃特集團礦場收繳的那些興奮劑,里面混的那一部分高純度結晶的確是‘白幽靈’IB1。”
她看著何奧,“和你判斷的一樣,這下我們有查封克沃特集團礦場,進行徹底搜查的理由了。”
她低下頭,看了一眼手環,繼續說道,“那個礦場主管在知道城里發生的事情之后,也居然真的很配合的招供了。”
她注視著手環里的內容,聲音停了一下,“那些興奮劑的提純方法也的確是艾恩斯的商隊帶來的,那些商隊也的確會按照一定的加價回收違禁品,根據他的供述,這些興奮劑商隊是凱洛找到的,凱洛怎么知道這種商隊的?”
“克沃特集團的供應商資源庫,”何奧隨口接話道,“科林的資料里有說到,這個商隊曾經在克沃特集團那里備案過供應商,表示能出售這種強力興奮劑,凱洛只是翻到了這個信息,找到了他們。”
“是這樣,”維金娜低頭再次看了一眼手環上的信息,“那個主管招供說,他曾經旁敲側擊問過那個商隊,知道商隊的確來自艾恩斯,興奮劑也是從艾恩斯帶出來的,他們會把興奮劑提純的違禁藥帶到其他地方銷售,也會帶回一部分到艾恩斯。”
“哦,興奮劑的成分分析報告和藥效出來了,”
看到下方,維金娜頓了一下,“這種興奮劑的藥效和成癮性,這東西真的能作為產品正常銷售嗎?”
“有找到這種藥物的包裝嗎?”何奧緩聲問道。
“沒有,”維金娜微微搖頭道,“沒有包裝,也沒有找到聯邦藥監局的許可,按理說這種沒有包裝也沒有聯邦藥監局許可的藥物,在出城的時候,就會被查出來扣押的。”
她有些疑惑的皺眉,“難道他們是在荒野上的工廠生產的藥物?”
“我能看看檢驗報告單嗎?”何奧緩聲問道。
“當然。”維金娜抬起手,將文件發給了何奧。
“不太可能,”何奧大概看了一眼文件,微微搖頭,“荒野上的工廠一般都是比較簡陋的小型工廠或者作坊,原料的采購受到城市的嚴格管控,少量工序簡單的高純度的藥劑能做出來,有許多違禁藥就是荒野上的工廠用土法生產的。
“但是像是他們這么大批量的穩定生產,很難做到”
何奧語氣微頓,“而且這興奮劑看成分和分子型,屬于高級合成物,需要非常先進的化工廠,才能合成出純度這么高的產品來。”
“你的意思是,”維金娜微微反應過來,“這東西是在城里生產的?還是大型化工廠生產的?”
她微微皺眉,“那為什么沒有包裝和聯邦藥監局的許可?”
“或許是有的,但是被丟掉了。”何奧隨口道。
“正規產品的包裝上都會有廠家和生產公司的名字,聯邦藥監局的官網也可以通過許可查到這些,”維金娜有些反應過來,“他們是為了避免查違禁藥的時候,被‘溯源’到廠家?”
說到這,她微微皺起眉頭,“既然做事這么偷偷摸摸的,又為什么要在克沃特集團那里備案自己的產品呢?做的這么高調,就不怕克沃特集團內部有人順藤摸瓜,把他們查出來?克沃特集團供應商的身份,這么值錢?”
“這就得找到他們問問才知道了。”何奧收回視線,看向身后。
零落的雨滴打在一把把張開的雨傘上,打在裸露的肌膚上,錯落的行人穿過街道,并沒有人注意到正站在街道邊緣的兩人。
“唉,”維金娜放下手環,再次看了一眼頭頂大廈上的電視,撓撓頭,“來到艾恩斯才發現一點頭緒都沒有,見總統接觸不到渠道,總局長那里做不出成果,連這個莫名其妙的違禁藥都沒有線索。”
“做事情的時候,遇見線索混亂是很正常的事情。”何奧微微搖頭,走到了一旁的一個賣小吃的攤位前。
這是一個賣比利亞卷餅的攤位。
此刻攤販正支著發熱的電煎盤,上面滋啦啦的煎著沾了醬的薄餅,發出熱騰騰的香氣。
在滋滋的油水聲中,攤販將一旁早已準備好的合成牛肉做成的餡料均勻的夾在薄餅之上,涂上特制的醬汁,撒上大片的芝士碎,合成洋蔥碎,然后在騰騰的熱氣中,用鐵夾子夾住薄餅,將其翻轉過來蓋上。
“要一個牛肉的,”何奧看向一旁的維金娜,“吃點東西吧,昨晚上一晚上沒吃,跑了這么久。”
“我也要一個牛肉的,”維金娜看了一眼攤位上貼的七聯邦幣一個的價位牌,“這就是艾恩斯的物價嗎,德諾市這種卷餅最多四聯邦幣。”
等著攤販包裝的時候,她回過頭去,看向何奧,“那我們接下來怎么辦?”
“吃點東西,”何奧刷了一下手環支付,伸手接過攤販遞過來的牛肉卷餅,看向閃爍著璀璨霓虹燈的高樓之間的縫隙,“然后找個本地人‘問問路’。”
“求求你,”身材瘦削的男人跪在地上,將自己口袋里所有的紙幣都掏了出來,整齊的放在淋淋的雨滴中,“我只有這么多錢了,給我一點吧,給我一點吧,剩下的先欠著,等我賺到錢了,就還給你。”
“去你媽的!”右臂完全改造成機械的壯漢一腳把男人踹在地上,“該多少錢拿多少錢,我們這里概不賒賬。”
散落的零錢穿過雨滴,落在布滿泥水的地面上。
“我的錢,我的錢。”男人踉蹌的爬起身,從地上爬起來,撿起那一張張染上臟污的紙幣。
砰——
就在他即將觸碰到那張面額最大的二十聯邦幣的紙幣的時候,一只腳從旁邊踹出,將整張紙幣踹開。
男人的身軀也順著在泥水中翻滾了一下,伸手接住了從天空中掉落的紙幣,“我的錢,我的錢。”
“爸爸。”而這個時候,一個小男孩從巷道中跑了出來,扶住了父親,憤怒的看著眼前的壯漢。
“喲,你還有個兒子呢?”壯漢低頭看著身前皮膚泛白的小男孩。
兩個瘦削的男子走了出來,站在機械右臂壯漢身后,低頭看著身前的小男孩,嘴角勾起些許微笑。
“快走,快走,”瘦弱男人抬起手,把手中沾滿污泥的錢塞進男孩手中,“快走。”
也就在這時,蜷縮在地上的他驟然弓起了身子,整個人不自覺的抽搐起來。
機械右臂壯漢看了一眼蜷縮在地上的瘦弱男人,笑道,“你孩子長得還不錯,值不少錢呢?考慮一下?”
“快—走—”
瘦弱男人抬起頭,看著已經嚇蒙了的男孩,咧開嘴,如同野獸一般的低吼道。
飛濺的唾液從他口中吐出,混在雨滴里,散落在大地上。
“爸爸。”
男孩很顯然被這突然情況嚇了一跳,他聲音帶著哭腔,看著扭曲身軀的父親,緩緩的站起了身。
“喲,還能抗,”機械右臂壯漢看著蜷縮在地上,身軀繃緊的瘦弱男人,抬起手,“拿兩支IB2給他打上,看他下次還能抗么。”
他身后左側的男子從口袋里摸出來兩支細長的針劑,嘴角帶著些許猙獰的笑容,走向瘦弱男人。
“你記著了,這兩支你欠著我們,”機械右臂壯漢看了一眼瘦弱男人,又看了一眼旁邊哭泣的小男孩,繼續笑道,“等你下次需要的時候,要一起給錢的,把你孩子養好一點,下次來了要是沒這么漂亮了,就不值錢了。”
“爸爸···”男孩已經徹底被此刻的場景嚇懵,聲音帶著濃烈的哭腔。
“快—走—走—”男人蜷縮著身子,看著男孩,憤怒的吼道,“滾—”
而在他身側,拿著針劑的男子已經蹲下,將針劑湊向他的手臂。
“幾位,”也就在這瞬間,一聲溫和的詢問在一旁零落的雨幕下,“打擾一下,我問個路。”
這句話語既是一句溫和的打斷,又仿佛某種無形的命令,強行中止了所有人的動作。
連一旁的男孩,都停下了哭泣,抬起視線,看向前方。
機械右臂壯漢面露不忿,他抬起頭來,看向身側聲音傳來的方向。
進入他視野的,是一男一女兩個身影。
女子留著一頭棕金色的卷發,模樣清秀而又英氣,宛如故事里走出來的美麗女騎士。
她撐著一把透明雨傘,遮住了前方的身影。
那是一個身材挺拔瘦削,皮膚白凈,雙眸幽深的男人。
對方靜靜站在那里,就顯現出一種超脫世俗的氣息,宛如剛從高臺上走下的貴族,冷漠而孤傲。
不過此刻,這疏離而孤傲的氣質,自然的被青年臉上溫和笑容沖淡了一些,讓人莫名的生出些許親近。
“你們想問什么?”看著男人的模樣,原本已經下意識抬起機械右臂的男人壓下了手臂,眉頭皺緊,緩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