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著艷麗色彩的花瓣在風中搖曳,那纖細的根系如同蠕動的血肉一般,向下蔓延觸及何奧染血的手心。
那根系觸碰到鮮血的一瞬間,驟然以更快的速度生長起來,要扎入何奧的血肉,汲取養分。
然而它在接觸那裂開的傷口的一瞬間,就如同觸碰到了無形的屏障一般,無法再繼續向下蔓延。
緊接著,淡淡的紫色光輝在何奧的掌心浮現。
那四下生長的,肆虐的根系,開始迅速的收攏,團成一團,藏在了翠綠的莖稈之下。
何奧靜靜的注視著這風中搖曳的花瓣,腦海中開始快速整理自己在科林腦海中獲得的‘記憶’。
在剛剛被科林爆發出的扭曲力量圍住,激發自身天使力量的那一瞬間,何奧利用自身的能力,給科林植入了一段‘假記憶’。
當然,整個過程中,他只是簡單的操控了一下科林的記憶,并沒有動科林的命運。
那時候科林的命運中已經牽扯到了某種深淵深處的未知存在,自身也被強行提升到了殘缺天使級別,以何奧當時能夠釋放的力量,還不足以能強行修改科林的命運。
當然,即便何奧是全盛時期,他也不會輕易的直接去動這種一看就是糞坑的命運聯系。
但何奧那時候也不需要動科林的命運,他只需要制造一些假記憶,簡單的誤導一下科林就行了。
這也是科林很快能發現那些記憶不對的原因,不過,那時候已經遲了。
何奧已然切掉了他脖子上的小花,并抵達了他的身前,將惡魔彎刀附上了天使級的力量。
之后的事情就簡單了。
不過當時何奧其實并不只給科林植入了一段‘假記憶’,也借著那個機會,使用命憶師的能力,直接‘窺探’了他大部分的關鍵記憶。
這些記憶中大部分都是和克沃特集團有關的信息,其中包括不少克沃特集團的非法行徑。
剩下的那部分,則是與這次事件相關的‘記憶’
‘刺殺’總統的記憶。
首先,刺殺總統的三個刺客,的確都是科林安排的。
那個直接指導帕修的安保部長,也是科林的下線,安保部長的一路提攜,也是科林刻意安排的。
那些混入現場的掩護刺客的人員,包括那最后試圖滅口帕修的人,也都是科林買通了市政府的官僚,安插進去的。
整個事件的信息,甚至都還在科林電腦里存著,其中有兩份,一份并不完整,在他辦公室的電腦,一份較為完整,存在他在德諾市安排的一個秘密安全屋的電腦。
辦公室的電腦已經和整個辦公室一起毀掉了,科林安排那個刀疤刺客去暗殺何奧,既是要暗殺何奧,也是要毀掉辦公室和辦公室內的證據。
至于他秘密安全屋的電腦,如果接下來12小時內他沒有回去,那就會自毀。
而那些被安排的人員,那些掩護刺殺的人,被安排滅口帕修的人,在刺殺結束之后,一部分被何奧干掉了,剩下另一部分已經被那兩個另外的刺客滅口了。
刀疤臉刺客暗殺何奧被干掉了,另外一個站在地上的刺客則混在車隊里離開了德諾市,不知去向。
科林推測這個人可能是被安排去為更上層做事了。
而問題就在這里,科林并非他所處組織的‘首領’,他甚至不算是二把手,只是德諾市以及德諾市附近城市的‘負責人’。
而刺殺總統這件事,也并不是他謀劃和布置的,他只是執行者,一把‘刀’。
哪怕是‘莫里’,原本也不是他手下的人,而是在進入他的管轄范圍之后,自然和他聯系上的。
而他更上線的人,那位真正可能謀劃了刺殺總統整個事件的人。
他沒有‘記憶’。
何奧有些意外,但并不感到驚奇。
他雖然料到對方肯定有防讀心的措施,但是沒料到是這種形式,不過,這并不是他第一次遇見這種事情。
之前維特蘭,杰斯副本里,那個幕后的‘神秘人’,也展現過類似的能力。
見過神秘人的人,都記不得神秘人模樣。
只是神秘人的表現和能力,更偏向于某種心理學的‘影響’,讓人在接觸一開始,就記不得他的模樣。
而這位操控總統刺殺案的幕后者,則是更深層次的,對記憶和認知的‘影響’。
科林知道自己有這樣一位上司,他也知道自己不知道這位上司是誰,哪怕他面對面和這位上司接觸過,接受過這位上司的命令,但是他覺得這很正常。
簡單來說,他覺得自己‘不認識一個認識的人’,在這個上司身上,是合理的。
而且不光是記憶上的問題,在何奧快速瀏覽過科林的記憶之后,他依稀能感受到,科林的靈魂,也在被持續的施加著某種力量影響。
這種力量有點類似于超憶的‘標記’,但是并沒有超憶標記那么明顯,而是更加的隱秘,如果不是何奧掃過這靈魂的時候,觀察的足夠仔細,他都不能發現這力量的存在。
何奧嘗試過能不能找到這力量的來源,但這力量就像是無根浮萍一般,似乎沒有來源。
如果不是這力量所表現出的,和科林靈魂截然不同的存在形式,何奧甚至會誤以為這力量本身就是科林靈魂的一部分。
不過,能施加這種程度的‘力量影響’,恐怕至少是個天使,或者能駕馭天使級的物品,而且擅長的很可能還是隱匿相關的力量,這本身就是一種‘信息’。
而科林雖然記不住自己的‘上線’是誰,甚至有關接受‘刺殺總統’布置的記憶都一片模糊,但是從他最初的記憶來看,他似乎是在‘艾恩斯’出差的時候接觸到的這個組織。
而在他加入這個組織之后,他也獲得了額外助力,并順利擔任了克沃特集團德諾分公司首席執行官,擁有了一窺超級財團董事席位的機會,所以他對自己的那位‘上線’也非常的忠誠。
從他的記憶來看,他在接受‘刺殺總統’這個任務的時候,也只是驚訝了一下,就順利接受了。
當然,這其中可能并不排除那種在他腦海中力量的影響。
而在科林前期的記憶里,曾經有過在艾恩斯和自己‘上線’接觸的記憶。
而那個安保隊長,也是在艾恩斯加入了這個組織。
艾恩斯,很有可能就是這個組織的‘總部’所在的地方,也是那個真正的‘幕后主導’所在的地方。
而遇刺的老總統,此刻也正在艾恩斯接受‘治療’。
來自艾恩斯的風云,最終還是要回到艾恩斯啊。
何奧低頭注視著自己手中的小花。
這花并非是超凡物品,也沒有攜帶它自身能力的信息。
不過,在科林的‘記憶’里,有這朵花相關的信息。
這朵花叫做‘七色花’,是克沃特集團最初的創始人留下的‘寶物’,后來幾經輾轉,被存放在了德諾市克沃特集團大廈地下金庫的最深處。
這是一件‘疑似天使級’的物品,它的能力很簡單,就是‘許愿’。
它一共有七片顏色不同的花瓣,每扯下一片花瓣,就可以許一個愿望。
據說克沃特集團的創始人曾經許下過兩個愿望,用掉了兩片花瓣,從那以后,才有了這個龐大的商業帝國。
當然,這個傳說的來源已經不可考了,因為克沃特集團雖然還叫克沃特集團,但克沃特家族早已經被清理出董事會了,甚至后人都已經找不到了。
在其后克沃特集團的某個董事會主席,也曾經使用過一片花瓣,許下過愿望。
他的愿望具體是什么已經不可考了,只是從那以后,克沃特集團就再也沒有使用過七色花,而是將其封存在了地下金庫里。
當然,科林雖然是德諾分公司的首席執行官,擁有打開地下金庫的權限,但他自己其實是不知道這金庫深處有什么的。
有關七色花的信息,是他那位‘上線’告訴他的。
同時,他的‘上線’也告訴了他七色花‘愿望’的真相。
所有向七色花許的愿望,都會實現,但是絕大多數時候,會以一種扭曲的狀況實現。
許愿者與愿望所代表的實力等級差距越大,愿望所持續的時間越長,實現的效果就會越扭曲,越脫離許愿者的本意。
其中力量提升相關的愿望,是扭曲最小的,它仍舊會扭曲,但是不會扭曲那么多。
只要限制住力量提升的時間,一定程度上,愿望的扭曲沒那么嚴重。
當然,這只是說扭曲沒有那么嚴重。
那位‘上線’也叮囑過科林,不到最后時刻,不要用這東西許愿。
不過科林自身,其實并不太將這個‘叮囑’當真。
他心里一直有一個許愿的沖動,畢竟誰手里拿到一個據說能實現一切愿望的許愿機,不會蠢蠢欲動呢。
所以在面對何奧的威脅的時候,他才會毫不猶豫的許愿。
而從他最終的表現來看,那位‘上線’是對的。
何奧看向身前快速腐朽的巨大尸骸。
這尸骸身軀上,有一部分明顯沾染著深淵力量的部分,正在以更快的速度沉入虛空。
那身軀已經被深淵所吞噬。
在剛剛的戰斗中,科林雖然短暫獲得了殘缺天使的力量,但是他本身也因此和深淵中某個恐怖的高位存在建立了聯系。
在這種情況下,即便他最后愿望成真,力量只持續了較短的時間就結束了,那個深淵中的存在最終沒能借此從深淵中爬出來。
但已經建立的聯系不會消失,科林恐怕會永久成為那個高位存在的‘活錨點’,在深淵的折磨下徹底異化瘋狂。
從這種意義上來看,七色花的‘許愿’,或許也并不是無中生有,它也需要支付代價,只是那代價沒有如同獻祭一般,那么‘直觀’。
當然,七色花的‘作用’,也不止在‘許愿’上。
科林就將七色花的存在,以及那些和克沃特集團建立相關的傳說故事,告訴了凱洛。
而這也是點燃凱洛野心的最后一棵稻草。
畢竟,比起做財團的狗,誰不想自己建立一個超級財團呢?甚至,他還能直接許愿‘長生不老’。
這是推動他對科林‘動手’的直接原因。
可惜的是,地下金庫的七色花,早已被科林取走了,凱洛注定什么也找不到。
低頭注視著那飄搖的七色花,何奧能依稀感覺到,自己內心深處,也有某種‘欲望’在蠢蠢欲動。
那團在一起的根系再次蠕動了起來,就如同何奧蠢蠢欲動的心一般,在緩緩舒張著,試圖刺入何奧的血肉。
也就在這瞬間,何奧掌心的紫色光輝一閃而過,那舒張的根系再次收斂了起來。
砰砰砰——
身后傳來密集的腳步聲。
何奧隨手將七色花揣進兜里,使用這東西的‘代價’,恐怕也并不如科林記憶里所了解的那么簡單。
聯邦的天使不是傻子,如果這東西真的那么牛逼,七片花瓣早就應該被摘完了,或者藏在哪個天使的秘密寶藏里,而不是在克沃特集團的金庫里安靜的待上幾百年。
那地下金庫只能防防凡人罷了,也不能排除克沃特集團保密做得好的可能。
不過,既然科林腦海中有那個幕后者留下的‘力量’,現在科林死了,那個幕后者,是否已經知道了?
何奧放置標記的人如果死去了,他是會立刻感應到的。
思索間,何奧轉過身去。
那破損的宏大城門前,已然站滿了密密麻麻的城防軍。
他們手持槍械,帶著各種小型機械炮,緊張的注視著渾身浴血的何奧,也注視著何奧身后已經腐朽完全的巨大尸骸留下的痕跡,以及甕城崩塌的巨大廢墟。
他們肌肉繃緊,目光凝聚,仿佛面對的不是一個重傷的人類,而是這荒野上最兇猛的生命。
夜幕已降,群星如同穹廬一般籠罩在天空之上,廣袤的廢墟之間,只有寂冷的風在沙沙作響。
“殺了他,他殺了指揮官,立刻殺了他。”
某種嘶啞的吼聲在這安靜的黑夜中響起,它似乎來自于士兵們的耳麥。
但在站在這城墻外,密密麻麻的城防軍士兵之中,卻并沒有看到發出指令的人。
何奧看了一眼眼前的士兵們,緩緩抬起腳步,向前走去。
“殺了他!殺了他!”
那劇烈的吼聲依舊在耳麥中響起。
有士兵被這聲音煽動著,下意識的要抬起槍,但是卻被身旁的同伴按住。
而伴隨著何奧的腳步,前面的士兵自然的向著左右兩側分開,讓開一條道路。
所有的士兵都注視這浴血的身影,緩緩穿過大門。
“廢物,一群廢物!”
耳麥里傳來了氣急敗壞的聲音。
很快,何奧穿過了大門,抵達了門后的廢墟之前。
他注視著那倒塌的廢墟,在懷中摸索了一下,摸出來一盒大半部分都被鮮血裹滿的香煙。
他摸索了一下,從其中抽出唯一一支沾血少的,還能抽的,叼在嘴上,開始摸索點煙器。
也就在這時,一個軍官從士兵們背后厚重的大門后沖出,他短暫步槍,憤怒的吼道,“大家跟我沖啊!!!”
回應他的,是詭異的寂靜。
他的身影快速的穿過了士兵,抵達了何奧的面前,而在他身后沒有一個人跟來。
而這個時候,半天沒有摸索到點煙器的何奧,抬頭看了一眼他。
軍官身子一僵,整個人如同被冰凍一般,說不出話來,臉上只擠出些許尷尬的笑容。
何奧看了一眼他手中的高斯步槍,伸出手去,將這把槍取了下來,然后打開保險扣,取下了蓄能電池。
他微微用力,捏碎了電池外殼,拉出了電池正負極,將它們短接在一起。
轟——
熊熊的防爆泄壓烈火瞬間從電池的破口中噴涌而出,何奧將這烈火湊到嘴邊,點燃了嘴里的煙卷,然后看向眼前的軍官,輕聲問道,“臨時信號基站搭建好了嗎?”
“沒,沒呢。”軍官看著手中拿著燃燒著烈火的電池的何奧,顫抖著回答道,“要往里走,走,走過廢墟,才有信號。”
“謝謝。”何奧輕輕點頭,將噴涌著火焰的電池遞回給他。
這電磁都有安全泄壓裝置,只會噴火,不會爆炸。
“不,不用。”軍官下意識的接回了電池。
何奧的身軀和他擦肩而過,進入了廢墟深處。
“啊!”
而在這個時候,軍官才反應過來,將手中噴涌著烈火的電池拋在地上。
他向后退了兩步,踉蹌摔在地上,褲腿被溫熱的液體潤濕。
那噴涌著火焰的電池依舊在熊熊燃燒著,如同夜幕下的光點。
“你剛剛阻止我,為什么——”
注視著那遠去的染血背影,人群中響起了輕微的聲響。
“看到了那棟廢墟了嗎···那是我家···我爸媽和兒子現在正在廢墟另一側的疏散隊伍里,離這里很近——那邊那棟是一隊隊長的家,那是二隊副隊長的,那是二隊那個光頭的···”
有人抬頭看向了外面徹底倒塌的甕城。
“老爺們的家都在市中心,災難來的時候,他們可能跑得掉,我們跑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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