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嘟……”
人人網總部，陳逸舟坐在老板椅上，聽著揚聲器里傳出的蜂鳴聲，只覺得一陣煩躁，在心里把陳延森的一家老小都問候了一遍。
李彥洪是老狐貍，陳延森則是小狐貍。
說好的收購合作，前者拖了他一個月，轉頭買下了拉手網，后者只是一味地砍價，現在倒好，連電話都不接了。
“喂，陳總，有什么事嗎？”電話突然接通，陳延森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疑惑的語氣中帶著幾分調侃之意。
“陳總，我慎重考慮了一下，愿意把糯米網的價格降到1.6億美幣。”
陳逸舟勉強擠出一抹微笑，沒跟陳延森繞彎子，開門見山地說道。
作為成熟的生意人，他不會傻到去問陳延森為何不接電話。
對成年人來說，理由很簡單——就是不想接！
“不好意思啊陳總，公司綜合評估過，一致認為大眾點評的組織架構更先進、營銷更精準、地推能力更強悍，收購一事，可能要作廢了。”
陳延森站在科技園九號樓的落地窗前，望著金燦燦的麥田，輕笑著說道。
可能？
陳逸舟立刻捕捉到了陳延森話中的潛臺詞：森聯資本與大眾點評或許尚未接觸，亦或是收購價格還未談妥，糯米網仍有機會。
當然，還有一種可能是，陳延森壓根都沒和大眾點評的張濤聯系，說這話不過是想繼續壓價。
更何況，大眾點評的業務增速，并不輸于美團，張濤沒理由賣公司。
想清楚后，陳逸舟不禁暗罵，索性攤開了問：“陳總的心理價位是多少？”
“1.5億美幣，這個報價的有效期僅限八月份。”陳延森直接回道。
七月報價1.6億美幣，八月又降了1000萬美幣？
陳逸舟瞪著眼睛，當即就想罵人，可話到嘴邊，又強行咽了下去。
在團購市場遇冷、資本不看好的大環境下，陳延森也算是非常優質的買家了。
盡管開出的價格低，但至少購買意向是真的。
除了千度和森聯資本，陳逸舟找了一圈投資機構和互聯網巨頭，包括企鵝在內，別說掏錢收購，就連投資的想法都欠奉。
“行，我同意。”陳逸舟沉默了好大一會兒，才咬牙切齒地點頭答應。
同意了？
陳延森微微一怔，頓時覺得價格報高了，說不定只出1.4億美幣，陳逸舟最后也會賣。
可他轉念一想，相較于團購賽道的布局和高德地圖的O2O戰略，多出1000萬美元換取更多的市場份額與更佳的入場時機，似乎更重要。
“沒問題，明天我會派人去燕京入駐，先核實糯米網的資產狀況和業務數據，若是信息無誤，糯米網我買了。”
陳延森收斂笑意，語氣嚴肅地承諾道。
“好的，我會讓糯米網的CEO沈博揚，全力配合貴公司的審計工作。”
陳逸舟連忙表態，不由地暗暗松了一口氣。
終于把賠錢貨給賣出去了！
身上的擔子瞬間輕了一大截！
馬文騰和他的心思差不多，也想把QQ網購、拍拍網和易迅網三個吸血包，丟給柳強東。
但當他在朱仙莊科技園結束參觀，準備順道參加橙子科技新品發布會時，企鵝投資部的林晨峰打來電話匯報：美銀美林投資銀行部董事趙鶯春加入亰東，擔任副總裁，負責亰東的融資和上市籌備事宜。
換而言之，柳強東花重金從華爾街挖到了一位人脈廣、資源多的金融掮客，為亰東尋求海外融資方案。
馬文騰深諳資本市場的運作手段，一眼就看懂了柳強東和趙鶯春之間的利益交換。
趙鶯春多半已經幫亰東找到了潛在投資方，否則，柳強東絕對不會輕易拿出副總裁的位置。
一個不缺錢的亰東，還肯接受企鵝的‘垃圾資產’？
“讓林晨峰去試探下柳強東的口風。”
馬文騰思索片刻，向柳志平吩咐道。
“OK，我來安排。”柳志平臉色緊繃，應聲回答道。
趙鶯春的入局讓他明白了一個道理：柳強東不甘心當個垃圾佬。
這時，剛與陳逸舟打完電話的陳延森，回到辦公室，邀請兩人參加橙子科技的新品發布會。
馬文騰和柳志平欣然應允。
一行人浩浩蕩蕩，分乘十幾輛豪車，朝著市區的方向疾馳而去。
前后均有巡檢所的車輛開道！
昨晚，許振輝在獲悉企鵝董事長來訪虛城后，馬上抽調了兩組巡檢人員，分別負責科技園和空中花園的安防工作。
萬一出點什么意外，丟的可是虛城的臉面。
與此同時。
情場失意、事業得意的柳強東，一掃近兩個月來的頹喪和郁悶，一臉滿意地看向趙鶯春，隨即開口詢問道：“OTPP的投資協議大概什么時候能搞定？”
OTPP是加拿大安大略教師退休基金的簡稱，此時面臨著96億加幣的養老資金缺口，因此急需一個高收益的投資項目。
趙鶯春憑借高超的商業包裝手法，將亰東鼓吹成亞洲版的雅馬遜、華國第二大電商平臺，成功說服了OTPP的投資人。
雙方一拍即合！
OTPP想分享柳強東的上市果實！
柳強東也想借助OTPP的資金，將亰東的銷售額和營收水平再提升幾個臺階，從而獲得更高的IPO估值。
港島和燈塔國券商給到的報價，簡直是對他的侮辱。
“前期的市場調研得一個月時間，因為在此之前，OTPP從未涉足過華國的互聯網投資領域，所以會根據亰東的市場規模、增長趨勢、競爭格局、政策法規等信息，給出一個全新的估值報價。”
“目前的問題是，亰東在日活和銷售額方面，都被拼唄趕超了，極有可能影響OTPP的最終報價。”
趙鶯春面帶微笑，腳尖輕點地面，在柳強東面前，表現得格外從容平淡。
在她眼中，亰東不過是自己‘資源變現’的跳板罷了，等她將亰東運作上市，便是抽身離去之時。
拼唄？
柳強東嘴角向下，臉上浮現出一抹怒氣，但他又無可奈何。
亰東的銷售產出主要集中在3C數碼、大家電和小家電品類上，復購頻次低、拉新成本高，加上沒有免費的外部流量支持，導致亰東的獲客成本極高，日活上不去，銷售自然也上不去。
自從418家電節與拼唄鬧翻，亰東自營商品退出拼唄商城后，日均銷售額再次下滑。
亰東花了十幾年，才把累計用戶數量做到一個億。
拼唄卻只用了兩個月！
與陳延森的操盤手法一比，自己倒成了新兵蛋子，辛辛苦苦十幾年，竟然比不上別人一年努力。
“我知道了，盡量加快推進速度，最好能在10月之前完成。”
柳強東抬起頭，面色凝重地叮囑道。
亰東急需資金補充，否則拿什么跟桃寶、拼唄爭奪雙十一？
狗日的自媒體，整天造謠亰東有資金鏈斷裂的風險，甚至有一部分供應商都信了。
要不是今日資本的徐欣以個人名義給他掏了一個億救急，恐怕他早就低聲下氣求馬化騰投資了。
“柳總，與企鵝集團的流量合作，我建議延后三到六個月時間，等亰東拿下OTPP和歐美的融資后，再重啟談判，對你、對亰東才更有利。”
趙鶯春提醒道。
端的一級流量入口雖然重要，但馬文騰又不肯掏現金，只愿意用QQ網購、拍拍網和易迅網這三個負資產項目的股權支付。
“放心，我知道。”柳強東點了點頭，應了一聲道。
待趙鶯春離開后，柳強東才深呼了一口氣。
沒人比他更懂，看似蓬勃向上的亰東，暗地里隱藏了多少危機。
好在趙鶯春及時加盟，并為亰東帶來了OTPP的投資意向。
柳強東感覺，自己都快站到了懸崖邊上，又被重新拉了回來。
他往后一靠，癱坐在椅子上，透過玻璃，恰好看到昔日熟悉的工位。
此刻，
嗐，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柳強東淡淡一笑，頗為灑脫地想著。
“嗡嗡嗡——！”
桌子上的手機猛地震動起來！
柳強東瞥了一眼屏幕，心道：看來企鵝已經收到了消息，想要試探我的態度。
他想了想，按下了接聽鍵：“林總，馬總那邊答應了？”
“這倒沒有，馬總的意思，還是采取10現金加90股權的支付方式。”林晨峰笑著回道。
真把老子當撿破爛的？
柳強東按下心中不快，神色平靜地追問道：“那林總找我，是有什么好消息？”
“馬總同意了的亰東投資案，將在下周的董事會上提出來，大概率不會出現意外情況，我想提前和柳總溝通財務、業務數據審核時間，盡早確定估值和股權比例。”
林晨峰緩緩解釋道。
“這樣啊？最近公司上下都在忙著籌備雙十一大促，可能.不方便。”
柳強東隨便找了個借口，借故拖延時間。
馬文騰不把他當人看，他也沒必要藏著掖著。
柳強東心里清楚，不管他如何胡謅，林晨峰都不會相信。
反正他不是不談，而是緩一步再談，慢慢談，有次序、有調節、有質量的談。
林晨峰秒懂柳強東話里的意思，大家都是千年的狐貍，你跟我玩什么聊齋啊。
無非是拉到了投資，又把企鵝擱一旁了唄。
林晨峰笑笑，寒暄幾句話，便匆匆掛斷了電話，連忙找柳志平匯報工作去了。
另一邊。
柳志平得知后，便把林晨峰發來的消息，同步給了馬文騰。
“暫停亰東的投資計劃，他想拖時間，我就成全他。”
馬文騰擺擺手，不以為意道。
他可以放別人鴿子，不代表別人也能放他鴿子，投資亰東是選擇項，而不是必選項。
至于柳強東，還沒資格跟他談條件，先晾一段時間再說！
柳志平頷首應下，明白了馬文騰的打算，他要等柳強東上門來求。
企鵝手握QQ和微信兩大流量王牌，難道還拿捏不了一個蘇北佬？
兩人相視一笑，雖未說話，但也讀懂了對方的意思。
接下來，企鵝在電商板塊的重頭戲，依舊是拼唄。
窗外的街景不斷向外掠過，盛夏的梧桐枝繁葉茂，隱約傳來急促的蟬鳴。
五分鐘后，馬文騰乘坐的奔馳邁巴赫62S停在了空中花園門口。
停車位上豪車如云，一樓大廳的人頭攢動，室內室外都有巡檢員來回走動，維持秩序，保障參會嘉賓安全。
要知道，以橙子科技在手機行業的地位，光是受邀而來的國際頂尖供應商，就多達三十多家。
友商群體里有華為、中興、聯想、酷派、小米、360、網易等多家公司，既有老牌通訊公司，也有互聯網手機廠商，前來參加發布會的老總們，個個身家不菲。
此外，還有大量的新聞媒體和粉絲觀眾。
頂樓最大的宴會大廳，雖說可以容納上千人，但在今天卻顯得相形見絀。
陳延森剛下車，王騰就主動迎了上來說：“老板，咱們是該搬家了，否則以后開新品發布會，還得跑到廬州、滬城或金陵。”
“再等兩年。”陳延森笑著回道。
廬州總部的建造工程剛啟動，沒個兩年時間，根本搞不定。
“雷逸軍和周弘毅來了嗎？”陳延森又問。
“來了，是葉總監接待的，兩人中間隔了六個位置，應該沒問題。”王騰立即回答道，他知道老板想問什么。
“那就好，我先上去看看。”陳延森稍稍放下心來。
外界不知，他卻心知肚明，這兩人真在線下約斗過，近半年，周弘毅一直在練自由搏擊。
估計是想跟雷逸軍再約一次，畢竟上次是他吃了大虧，被打得鼻青臉腫，半個月都沒去過公司。
陳延森帶著馬文騰、柳志平等人，來到頂樓的宴會廳。
這里是虛城面積最大的酒宴場地，中樞司的大小會議也常設于此。
此刻屋內燈光明亮，坐滿了烏泱泱的觀眾。
“陳總！”
“馬總，您怎么也來了？難不成企鵝也想造手機？”
“Martin，好久不見！”
三人一露面，一堆圈內的合作商就圍了上來。
“企鵝又不是沒造過手機，黃總怕了？”馬文騰握住魅族黃章的手，笑著打趣道。
企鵝確實做過手機，但那些都是運營商的特供機、合約機，與企鵝關系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