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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8章 開拔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上命昭唐

  又要打仗了。

  秦泰嘆了口氣,緩緩坐起。

  聽著外頭號角發了會呆,秦泰踩上鞋子走出牢房。

  原本右廂被常山侯率去潼關時他還暗自慶幸。他隸屬左廂,沒被征到。

  成為惡人之后,秦泰只是覺得日子在一天天重復,好像永無變化,只是身邊人在不斷減少。

  然后不斷迎來新伙伴。好在,他是強大的,幸運的,一次次活了下來。

  可越是如此,每路過一回鬼門關,他就越害怕戰爭,越怕死,以至于聽到號角都腿軟。

  可秦泰十分清楚,號一響,就意味著躲不過去了。既已墮為惡人,便由不得他了。

  不過,他還算是好的。

  秦泰是最早被墮為惡人的武夫。

  那時候日子苦啊,圣唐四方虎狼環伺,圣人還一度在軍中大肆虐待屠殺惡人,就連那些已經在戰場上落下缺胳膊斷腿的殘廢都差點被處決。

  秦泰整日鳥之驚弓,生怕某天早上就被都將拖去亂棍打死。

  萬幸這種恐怖的高壓并未維持太久。東京祭天大典后,經過一番君臣拉鋸,圣人妥協讓步,朝廷全面接管惡人軍。

  比起武夫來,文官善良得多,手段也高明。

  一方面,他們全力安撫幸存的惡人,不再以微小事由直接處死任何惡人,不再使用剝皮、火燒、刀鋸、分尸等大辟酷刑,一方面減少勞動量。一方面號召大伙為圣唐立功。

  只要平時表現好,上陣時,可以不再去填壕頂箭。

  只要功勞夠,夠亮眼,人人都可得赦免,重獲自由,恢復良民身份!

  這才是對的啊。把俺們都殺光了,誰來圣人給修宮殿,誰為圣人修陵墓,誰來協助百姓秋收?誰來為朝廷免費干活,而且一天只用吃兩個胡餅?

  所以朝廷英明,相國英明!

  乾寧三年,朝廷整頓惡人軍,他以最好的改造表現累功左廂都虞侯。允許蓄發留須,允許半年探一次親…………終于成了一名光榮的圣唐良民!

  后來圣唐愈戰愈勇,越多越多的反賊被墮為惡人,就連橫山那些黨項渠帥也不例外。在他麾下,就有一個平夏酋長!再后來,他被御史張聰舉薦,獲兼左廂都管教,二戰馮翊后率領大伙威風凜凜的接受廟堂諸公檢閱軍容。

  好日子終于來了!

  檢閱上,他管教下的左廂諸都得到了相國鄭公的嘉贊。

  此后人人加餐,一頓飯兩個胡餅,病了還有九卿派醫官撥藥材治。

  上帝待他秦泰不薄吶。

  直到牢城外傳來陣陣咆哮,神情恍惚的秦泰才一個激靈,沖到自己的位置站好。身旁全是他認識的人,秦泰和幾個指揮使打了招呼,讓他們整理好隊形,才回過頭。

  過了不知多久,大隊文官在一眾惡人軍官的簇擁下走上監臺訓話。

  包括秦泰,所有惡人都昂首挺胸,神圣地瞻仰著文官們。

  對于這些文官,秦泰是非常敬重愛戴的。畢竟一切政策和福利,都要靠他們去和元皇圣帝拉扯。沒有他們,就沒有現在生機勃勃的惡人軍!對于秦泰來說,他們就像再生父母,主子。

  服從朝廷的號令,秦泰反而安心,舒服。

  再說他也已習慣了當牛馬,被使喚,也改不撩了。

  和大家一樣,秦泰用心聽著長官們說的每個字。

  直到弄清楚是要帶他們隨軍搞后勤,為收取西域出力,秦泰方才大石落地。

  牢城吹號無疑是要打仗的前哨,而圣唐的心腹之患自然是東方的殘汴政權和獨眼龍。雖說汴狗打不過圣人,獨眼龍也被殺膽寒了,但也是兩個勁敵。

  主動攻打這兩個對手,死傷無疑會很大。

  秦泰好不容易才爬到今天,可不想死在中興前夕。

  所以若是東征,那真是個噩耗,恐怕一半的人都回不來。

  但西域就不同了。

  據說要征討的對象是吐蕃和歸義軍、塞北諸部,兵力十分空虛。

  這時候圣人揮師西向,簡直就是如屠豬狗。

  歸義軍他不了解,但吐蕃,秦泰記憶深刻得很。

  早年在鳳翔當衙兵時,被派去捉生搶劫,就數吐蕃人最好欺負,收獲最豐厚。

  秦泰還記得掃蕩武州那年,他帶兵屠了一個吐蕃小鎮,財貨女人裝了滿滿一支大車馬隊!

  拖回軍府途中,活活累死了幾十匹馱馬。

  現在,元皇圣帝既然決定武力西游,按圣人的路數,勢必會對那些敢于反抗的州縣執行洗城。

  屠男留女,或者屠少留老,或者單屠家財百貫以上的,沒文化沒技術的…………

  反正不管怎么洗,只要一洗城,財富不就都是大伙的了嗎?

  縱然要武士軍們先搶,肯定也夠分。

  想到這,秦泰兩眼冒出冷光。

  他已打定主意,這次西游,既要好好掠財,還要搶個美女!

  如今他已非當年的普通惡人了,而是個高貴的管教,光榮的良民。

  良民,官員,怎么可以沒有自己的女人?

  偏偏中原不能搶,即使討伐靈夏那次擄了很多胡女,可是都被武士軍的未婚軍人盯上了,雖然剩下一些,也是留給找不到女人的百姓的,秦泰想分一個太難了。

  所以他退而求其次,降低標準,決定從吐蕃那邊搞一個。

  嗯,要身高臉紅胸大屁股大的,怕出岔子,病死了!

  搶,搶他娘的!

  他堅信朝廷不會虧待他們這些為圣唐獻出一切的忠良。

  也許再過不了多久,朝廷就會赦免他,還他自由,再在某個郡縣分給他十幾畝田.

  秦泰瞳孔里漸漸露出武夫般的野獸之態,牙齒左右橫移,咬得咯咯響,耳朵里也是嗡嗡直響。

  便在這時,文官們宣布此次從軍,打掃的戰利品可以自留一成,斬獲的首級按十分之一的賞格算功給錢。

  一石激起千層浪。一時間,牢城眾惡皆是振臂怒吼:“圣唐萬歲,朝廷萬歲!”

  “嗚嗚………”秦泰只感覺眼里熱熱的,心里暖暖的。

  朝廷對俺們可真好啊,有個這樣的國家,葬身西域也值了!

  “赫赫圣唐,文德武運,萬世永昌!”秦泰學著臺上文官們的動作,斜向上伸出右手,跟著文官們一遍遍聲嘶力竭:“文德武運,萬世永昌!”

  熱風吹過短短發髻,秦泰瞇起眼睛,環顧四下。

  南郊牢城,剩下的惡人軍都在這集合,誓師,由尚書官員、監察御史們押隊領受任務,隨元皇圣帝大軍開拔。

  西征啦!

  只不過這一次他們征的是自由,征的是命運!

  “嘩啦啦………”的水聲里。

  清涼殿里平靜的水面被撕開了一道口子。

  一顆頭一揚,從水里鉆浮出來。濕漉漉的秀發貼著胸膛鎖骨,蜿蜒垂在肩背。

  水痕在玉容上顆顆流淌。

  天后仰著臉,閉著眼,身子在鋪滿五彩花瓣的水面微微沉浮,仿佛還在回味水下幽深的寂靜。

  稍頓,一張臉才完全出水,睫毛蹙動,尖上懸著密密水珠。

  她微微換氣,并不猶豫,只是繼續向上挺起身子,曲水之腰隨之蓮花出水。

  隨著水波失去依托,從下巴、肚子、腿上滑落,整個身體終于破顯。每寸肌膚都閃爍著晶瑩光澤,水珠從發梢,從指尖,從足踝,滴滴答答。

  傲立水中央,充滿著不可侵犯的高貴。

  “妙,妙!”圣人慢慢拍手:“蕃漢貴賤之花,可愛者甚繁,予獨愛爾,可遠觀亦可褻瀆焉。”

  香風撲鼻,天后一個旋身,手臂自左而右,紅衣裹住如畫江山。左手橫胸定定站在那,只是居高臨下看著躺在椅上的圣人。

  又純,又欲。

  “真仙子吶。”圣人細細瞧著她:“西行路上有卿作伴,勝得敦煌百窟丹青。”

  因為李智愿降生,等待許久,這些天本想夫妻敘話,結果都幾天了,連天后衣角都沒摸到。

  都被那混賬的南宮和柔奴給破壞了!盯得緊,不讓他會面。今天好容易才趁她們幾個都在忙,才把天后拉來清涼殿幽會。

  “這小子,真是每時每刻都在對自己想那事,真……”可恨。天后腹誹著,最后兩個字,沒說出來。

  這么久了,天后是忌憚他了,平日是越看他越心驚,看到就覺得疼。若非南宮寵顏她們看得嚴,她都懷疑每天起床不到半時辰,就要給找來,直到更漏聲竭,燭影成灰,或她昏死。

  某一次,還被帶到蓬萊殿,何虞卿就和趙如心她們在門外喝茶。

  自己是真的墮落了,真要下地獄了。

  天后這樣在心里木然,愧疚。這就是圣帝賜予她的心如死灰,孤苦無依,目眩神迷。可每當她的心智想要逃離,死去,追尋新的命運時,她又會把那些美好的記憶緊緊抓住,不肯放手。

  “收拾一下吧,馬上出發了。”圣人起身替她理了理頭發:“這次帶你看看新的風光。”

  天后一陣頭暈目眩。

  這一路上,還不知道這廝又要怎么折騰自己,又要玩些什么花樣。

  她是真不想生了!

  “一直跟著你,你到哪,我到哪么?”天后任他靠在自己肩膀上。

  “后宮和朝廷在金城宮安頓,我也會在那小住幾天,后頭,再看情況吧。”圣人道:“把你留在金城宮,我也不放心,想害你的女人有點多。”

  說完,他便穿起衣服,然后與天后走后門離開了清涼殿。

  殿外人聲紛紛,宮人們都在忙著搬家。

  聽說要去金城,一個個興高采烈,新鮮感十足,三五成群地在高興地說著什么。

  京兆府治。

  刺耳的銅鑼聲響起,大隊大隊的小吏開出官邸,走上街道。

  “圣人西征,車駕駐蹕金城,不自安者,速速帶上家當,隨車駕出發。”

  “長安沒兵留守?”

  “怎沒有?常山侯他們,帶著六七萬人馬。”

  “京兆尹孫公走不走?”

  “俺們不走!孫公和長安萬年令和俺們,都正常在京城。”

  “到時再說吧。有人打來了,你們跑了,俺們再跟著走。”百姓揮揮手,沒入街巷。

  灞上,農人扛著鋤頭返回了家里。

  黃狗圍著他轉個不停,妻子在耳邊絮絮叨叨:“這次是打哪里?”

“曉得球。”他鉆進屋里,寒衣、草鞋、水壺、干糧一一收拾妥當掛在身上,交代了一番家人,便出了柴門。存  村子里雞飛狗跳,幾個小吏模樣的漢子懶洋洋的在村頭槐樹下或坐或站,沖著那些正在奔走到齊的百姓間或喊上兩聲:“甚么舍不得!俺們吃著皇糧,臨到事上,不照樣拋棄妻子跟你們泥腿子夯一條路上?這遭是熱騰騰的粟米粥,還有鹽菜!幾位相公心慈,飯管飽!干糧就不必了。要是氣力賣得足,說不定回頭還能給家里捎上一頓賞賜。”

  這些管著戶口調動的芝麻官們,其實也不怎么認真計人。多半還能多放幾個名額,反正人湊夠了就行,那么死理干鳥。僧道,牢里罪犯,豪門仆從,市井無賴,甚么不能抓?銬了就走!左不過應付縣尉差事,李圣人也不俺們加錢,敷衍了事算了,心就放軟些罷。

  “走走走!”幾個老練的民夫一招手,領著大群漢子走過來。

  密密麻麻的妻兒老小,只是站在后頭站在路邊,不斷的招手叮囑。

  艷陽高照。

  寂靜的朱雀天街上,鐵甲如流。花花綠綠整齊成陣的步騎將士隆隆前進,沉默無聲。

  背插認旗的信使從兩側馳過。

  巍峨的古老皇城矗立在云霧中,像一尊蒼髯老者,俯瞰著天街上的軍兵背影。

  半卷紅旗迎風獵響,甲葉聲、馬嘯聲、腳步聲、刀戈相撥聲混雜交錯,只是回蕩在戒嚴的天街上。

  豹子軍、墨離軍、火銳軍、龍捷軍、虎捷軍……

  一支支軍馬薈萃流動,頂著夏末暑氣,領賞,出城,向西。

  幽深的渺渺鐘聲仿佛神秘咒語,令人不適的軸輪聲中,丹鳳門沉重洞開。

  整齊的腳步聲從甬道里傳來。

  冠冕堂皇的大臣出現在衛士眼簾之中。先是綠衣十排,再是紅衣七排,紫衣紛紛……

  廣場上的官吏目不轉睛,在人群中尋找自己的長官。

  “文德武運,萬世永昌!”百官班表發出嚴肅祈祝。

  每一聲齊禱,廣場便回應以震耳欲聾的呼喊。

  “延資庫爪牙何在?”鄭延昌掃過一角。

  “爪牙在此!”幞頭刷刷摘掉,露出頭顱上的青皮額頭(唐代酷吏剃發顯悍),驚雷般的陽剛嗓門眾口同聲。

  “此番西巡,我駐金城,爪牙在長安,事可利乎?”

  眾吏劈掌如刀:“但滯半錢銖,我血灌庫磚!”

  鄭延昌微微一笑,翻馬揚鞭一指大明宮,輕輕舉酒:“圣唐養得許爪牙,何懼四方?二三子,某以大任相授,勿令失望。事情做得差了,各人曉得某的手段!”

  數千沒品官僚,只是低喝:“喏!”

  鄭延昌大手一掃百官,再不回顧:“出發!”

  吳王走在他身邊,靜觀諸事。

  銀臺門外,圣人坐上辒辌車,也和一大家子離開了皇城。

  趙貴妃抱著剛出生數月的三女李奉真,讓他看了又看。

  丁麗、馬圓圓、馬芳芳、女友殺玲樹小腹微隆,并排坐在一邊。

  洛符靜靜閱讀書卷。

  大崔騎馬侍從,不對,游走在車旁。大崔就是大崔,難得出門,不坐車,要和南宮、柔奴、張戀她們一起騎馬。

  緊隨其后的車里,表姐張惠、表妹張慧、張月儀、石鳶這個小團體坐在一起,聊著范陽張氏的家史,親密的說著什么。

  車轔轔,馬蕭蕭,中朝儀仗遮天蔽日。

  圣人,又一次出征了。

  十余萬人馬,西指千里,這大概是圣人執政史上單方面規模最大的軍事行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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