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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內侍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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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治治圣人!

  這成了中官們迫切需要著手的危機。

  順宗被逼退位,憲宗被枕頭捂死,穆宗打馬球的時候死了個中官,此后朝野多日看不到皇帝,中官宣布圣人昏了頭——中風癱瘓。不久,僅僅三十歲的穆宗暴崩,中官們說他吃金丹毒發身亡。

  敬宗最難堪,被一群中官亂棒打死在更衣室。

  文宗的故事爛大街了,長期幽禁折磨。死前立太子,中官直接殺了他指定的繼承人,拿著矯詔跑到他房間外嘲笑。

  武宗功績不錯,但也久居人下——為了治他,他寵信親近的人無論樂師還是內侍,大多被殺貶。中官動輒帶著禁軍聚嘯宮門,揚言廢了你。

  宣宗生母鄭氏是鎮海軍節度使李锜的暖床奴。李锜被殺后,鄭氏與其他女眷一起被收入掖庭,一夜被酒后的憲宗按倒,乃有宣宗。爾母婢也的出身讓他被中官看上,但與令狐绹謀除內豎事泄后,也照例吃起了金丹,照例三個月內迅速駕崩。

  懿宗很識相,不與阿父們沖突,吃喝玩樂中結束了荒唐一生。死后諸子除僖宗以年齡小被田令孜等人選中外,余者要么病亡,要么被害。

  威權!

  北司與皇帝為此持續了百年的血腥拉鋸——強則主,弱者奴。

  眼下這位圣人委身事賊,借力打力送走了楊復恭這頭一不高興就宰了皇帝舅舅全家的猛虎,又虛與委蛇討好西門重遂一派。培植黨羽,收買人心,又引強藩為奧援。

  主仆之勢,儼然已是上威權日隆而下日衰。

  再讓他經營下去,還得了!

  “主上負我矣,累年侍奉而惜一寵愛。”有人哀嘆著陳辭:“望之不似慈悲圣人,早晚必反。”

  “是也。”內莊宅使韓全誨、宣徽使景務修、御衣國寶膳食使王仲先、豐德廟使宋道弼、左軍中尉劉景宣、右軍中尉駱全瓘、內樞密使劉季述、諸宮苑使李周潼等人決定聯起手來對付他。

  當然也免不得有人出言反對。

  從河東監軍受代回朝的中常侍張承業因背靠李克用的緣故,被西門重遂任命為飛龍使。

  聽到他們的議論,冷不防嘴角一抽抽:“公等志欲何為乎?方今藩臣跋扈作難,吾屬控帶關輔,自固兵甲,聚錢糧。不圖興復,反做顛覆計算,豈太平之策?”

  聽到這話,景務修一腳踹翻桌案,指著張承業喝罵:“李氏小子狂妄,自作賞罰,獨立之志蠢蠢欲動。被他奪去大權,我輩性命榮辱便在他喜怒之間。公所言,是欲使吾屬免冠受屠哉?!”

  張承業斜著老眼瞟了他兩下,懶洋洋地說道:“廢立重事,仇士良所難,某不敢聞命。須知秦晉之盟已成,李司徒不會坐視圣人有變。誠不能事君,離京赴鎮則可,何必鋌而走險,行族滅之偏鋒?身后有余要縮手,眼前有路得回頭。”

  “汴王亦不會袖手旁觀。”樞密院供奉官郗廷昱理了理衣裳,陰森森地予以告誡。

  “圣人沒冒犯我們,廢他作甚?”中常侍劉光裕干笑著,幫腔做勢:“就算他想動我們,軍容也不答應啊。如今國祚動蕩不安,河中鎮王帥屢屢致書于某,勸告不宜滋事。”

  “涇原張公素來忠貞,得知圣人有難,必來勤王。”

  “鄜丹亦然。”

  “定難軍,某可飛書而召。”

  “若韓公非要廢了圣人,某只好帶兵奉車駕播越陜州了……”

  誰還沒個后臺了?

  要真讓韓全誨這幫人得逞,皇帝被他們捏在手中,大伙以后不是又得像以前對田令孜那樣對他們低聲下氣?一時竟有十余中常侍出言附和,對景務修等人露出獠牙。

  “公等是有奧援,我等也不是沒有。”內莊宅使韓全誨抬斷眾人針鋒相對的爭吵。

  他心機深沉,威望僅次西門重遂,故遇大事中官們都以他的意見為主。微微一笑,走下臺階在省中來回踱步:“廢不廢了他不重要,誰當皇帝也于我輩事小。事大在,威權不可失!”

  眾人安靜,豎起耳朵聽他分解局勢。

  “我等威福自專,累年弄死的帝王將相諸王公主無一千也有八百,怎么回頭?”

  韓全誨一張臉陰沉下來,嘆道:“圣人的手段各位看在眼里。夜屠華州進奏院,十抽一離間岐人俘虜,殘酷磨煉邠軍桀驁者。不動則已,動則無反應之機。表面上軟弱麻木,實則殘忍狡陰,不是甘為人下之主。被他逮到機會,下場不問可知。”

  “在座誰是不是趨利避害的人?”

  “如今他有強藩撐腰,還有王從訓那些賊人為爪牙。再不反擊,咱們這些可憐人早晚被他分化瓦解,自相殘殺。”韓全誨眼淚都掉下來了,眾人也頗通兔死狐悲之感。

  先前還搬出靠山河中王重盈,揚言不宜滋事的劉光裕聽到這,有些煩躁,一拍桌案怒道:“要實在看他不順眼,效仿俱大將軍下藥,讓他慢慢死,勿授藩鎮口實則罷。

  “此事,最好得問問軍容。”御衣國寶膳食使王仲先眼圈也紅了:“十鳥在林,不如一鳥在手。指望他親近我等,不如把他捉在手心。若軍容出面主持,我忝居御衣膳食使,可在飯菜下毒,或在他尋妻妾作樂時伺機殺于內殿,嫁禍給妃嬪。”

  “問西門重遂那頭蠢豬?”景務修拍著大腿,緩緩搖頭:“他中了圣人的迷魂湯,圣人迎娶沙陀女他還入宮觀禮。其二,老東西歲數大了,還身患頑疾,沒兩年可活了。只要圣人不動他,為西門氏家族前途計,他瘋了才會統領我等做大事。”

  王仲先沒吭聲。暗算圣人何須老東西首肯,待生米煮成熟飯,老東西又能怎樣?”

  “可以倒是可以。”左軍中尉劉景宣沉吟,旋又提出一點:“但圣人這大半年來疏遠妃嬪,一概漠不關心,只和陳美人睡過幾次,現在也被他帶在身邊,何來機會呢?”

  “啪!”張承業狠狠一拍案。

  這幫蠢貨,怎么不想想惹來李克用什么后果?

  郗廷昱等十余常侍也猛然起身,凝重道:“都在內侍省一個鍋里吃飯睡覺,凡事不要過分。”

  “諸位,聽我一言。”

  廢帝提議無法達成一致,弒君又會引發北司內部反目,那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將圣人關回籠子,重新由大伙來行使他的權力。右軍中尉駱全瓘站起來,沖火藥味十足的眾人打圓場:“自家人什么事都能商量,斗來斗去,讓圣人得利。”

  他掃了一圈,復又陰惻惻道:“要打擊圣人的威權,還是老辦法。一,找道士哄他修仙,騙他吃金丹。二,剪除他的爪牙,無人可用,他不用我等,還能用誰?這第三,就是搜羅聲色犬馬讓他玩物喪志,不然一閑下來,他就要鉆研軍政。”

  “還得加一條。”

  左軍中尉劉景宣舉手道:“回去都召集諸假子部將,言圣人將要削減中外軍賞賜,以供英武、龍捷、從直諸軍。讓武夫仇恨他,怨憤之下作亂。”

  不管是誰,只要失了威權,那就是死狗一條,不得翻身。

  圣人也不例外!

  國朝蓄養家奴百五十年,哪有主上想怎樣就怎樣的道理。

  “唉!”張承業長嘆一聲。

  等待著圣人的,將是北司的反撲。

  筆者必須再次強調唐代宦官與漢明兩朝的特殊之處。中唐以后,皇權日益衰落,作為寄生于皇權的宦官其對于社會的總體危害在降低,但對于皇帝本人的威脅卻越來越大。原因在于唐代宦官雖然喜歡內斗,但在駕馭“主人”、鞏固“威權”這兩件事上是不謀而合、高度統一的。這應該是中外歷史上最早覺醒的一批宮廷奴隸,他們深刻認識到一個道理——與其將自己的性命、家族的興衰托付給主人,戰戰兢兢地祈求主人的恩賜、寬容,不如反過來恩賜、寬容主人。一旦他們的威權受到動搖,就會暴露出兇殘的一面,完全失去平日的理智。

  田令孜、楊復恭、韓全誨劉季述等人,便是典型代表。昭宗幾度被不同的中官劫持,肆意關押、打罵、威脅,舅舅王氏一家更是被權宦楊復恭毫不避諱的屠戮。劉季述等人為鞏固權勢,對平時受昭宗寵幸的宮人、妃嬪、方士、大臣,一律亂棒打死,就連昭宗的親弟弟睦王李倚也沒能幸免。這些歹毒的奴隸,夜間在宮中打罵主子、殺人,白天則分車藏尸運出。

  ————《唐代宦官勢力研究》

  讀者負我矣,累日筆耕不綴而惜一評論,天下豈有如此無情讀者。望之不似慈悲之人,早晚必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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