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抗戰時期，尤其是中前期的時候，我們在鬼子空軍手上吃過了太多的虧。
在部隊開進和進攻的時候，鬼子空軍往往一次空襲下來，就讓我們一個連，甚至是一個營直接就報銷了一大半。
在陣地防守戰的時候，鬼子空軍一次俯沖進攻，最少一個班都會報銷，往往還要帶上一挺輕重機槍。
在撤退的時候，鬼子空中的出現更會造成災難一般的后果；讓有計劃的撤退，變成了一次無序的潰敗。
可就算如此，我和我的伙伴們從未罵過我們的空軍半句。
為什么？當然是為了淞滬會戰時期，面對著強敵他們沒有退縮，三個月就幾乎打光了所有的家底。
為了他們對著自己腦袋開槍前，奮力喊出的一句‘中華空軍沒有俘虜’。
為了他們其中的很大一部分，其實都是有權、有錢人家的少爺，偏偏在這樣一個民族最艱難的時候挺身而出，平均犧牲的年齡只有23歲……
……節選自胡彪日記合集《胡說》……
當凄厲的警報聲響起后，當前正分為多個戰斗小組，向著6、7、8、9號碉堡進攻的胡彪等人，頓時渾身一個大大的激靈。
因為這些凄厲的警報聲，代表著他們一直最擔心的鬼子飛機出現了。
畢竟地面上的鬼子再強大，他們也能與之拼死一戰，可是這種高速在空中盤旋和俯沖的死神，他們手里的一切武器都是那么可笑。
唯一期待事情，就是白長官許諾中的本方空軍，可以盡快地出現。
所以在本能中，他們分別在彈坑、戰壕、土丘等各種障礙物后躲好，第一時間就抬頭，向著南邊的空域中看了過去。
接著又向著其他的方向，很是期待地看了一圈。
等到一圈看了下來，看清了當前空中的情況之后，一句充滿了絕望的粗口，紛紛從他們的嘴里爆發了出來。
讓他們罵街的理由，一共有二。
其一，看了一圈下來之后，根本就沒有發現任何本方的飛機出現；也不知道是來遲了，還是根本不會來。
白長官當初答應他們的事情，不過是在忽悠著他們先動手。
其二，鬼子的飛機數量太多了，乍一眼看過去都有六七十架之多，大都是96式艦載機和97式戰斗機。
（更正一下，鬼子的零式戰斗機當前還沒有列裝，所以全部改成97式戰斗機）
他們從情報中得知，國軍當前在最近的一個機場，一共都只有不到四十架的戰斗機，大都還是伊15戰斗機，這種毛子家的老式雙翼戰斗機。
因此就算國軍的空軍，隨后能夠全部地趕來，貌似這也打不過鬼子空軍啊。
而國軍的空軍，如果不能成功拖住鬼子空中，他們就算以火箭筒為核心的全新戰術再好用，也沒有辦法頂著鬼子的空襲繼續進攻。
那根本就不叫進攻，而是自己在找死。
偏偏不繼續進攻的話，那么在他們全新裝備和戰術下，已經被打懵逼的鬼子界首山守軍，回過神來之后就沒有這么好打了。
一鼓作氣，這個簡單的道理此刻是那么諷刺。
一時間，關于要不要繼續進攻這一點，趴在各種障礙物后與鬼子對射的胡彪等人，心中糾結得厲害。
好在胡彪他們這樣的糾結，并沒持續多久的時間。
兩三分鐘后，鬼子的飛機剛剛飛到了界首山上空，紛紛降低了高度之后，準備更精準一些地進行轟炸和掃射。
就在這個關鍵時刻，從云層之中一架又一架戰機俯沖了出來。
它們猶如獅子搏兔，向著鬼子的飛機沖了下來。
可以說胡彪從未覺得機翼位置，此時在陽光照耀中仿佛有著光的青天白日勛章，是那樣的順眼過。
也是在這一刻，胡彪心中做出了決定：繼續進攻。
哪怕到現在他還不知道，這一次來了多少國軍飛機；這些國軍的飛機，他們到底能不能打得過鬼子飛機。
但是他能無比清晰地感覺到，天上的一眾空軍弟兄們，那一種死戰到底也要守護住中華天空的決心。
所以說，他胡彪愿意相信這些空軍弟兄們，相信他們可以守護住頭頂天空，愿意陪著他們瘋狂一把。
既然如此，那還磨磨嘰嘰的等啥？
“進攻、繼續進攻，打下界首山之后吃晚飯，老子請你們喝酒吃肉。”扯著嗓子，胡彪吼出了這樣一句。
下一秒后，這樣的喊聲從AT、黑星、博叔、老K等一個又一個新舊穿越者的嘴里，奮力地嘶吼了出來。
然后他們從各自的掩體沖了出來，帶頭的繼續對界首山發起了沖鋒。
從這一個時候開始，除了眼前一路蔓延到山頭上的鬼子陣地和碉堡，他們心中再也沒有了其他任何的東西……
胡彪這貨的感覺，倒是一點都沒錯。
哪怕今日集體戰死，也要守護住這一片中華的天空；就是劉福生他們一行國軍飛行員，此時此刻的集體心聲。
從云層中俯沖下去的國軍飛機，一共是36架戰斗機，
原本他們打算出動38架戰斗機的，可是臨到起飛的時候，有兩架格斗士戰斗機出現了故障，目前正在搶修之中。
沒辦法！如今國軍的空軍各種配件嚴重缺乏，很多飛機都有多多少少的毛病。
而鬼子一方是57架戰斗機，8架輕型轟炸機，數量幾乎是他們的一倍，飛機的性能也更先進。
雙方的實力，根本就不在一個水平線上。
不過那又能怎么樣？自從抗戰爆發以來，中華空軍就習慣了在數量和質量，遠遠不如對手的情況下出戰。
帶著以上的認知，劉福生在對著鬼子一架九六式艦載機，惡狠狠地俯沖了下去。
正常的情況之下，九六式艦載機最大速度是440公里每小時，而劉福生駕駛的伊15雙翼戰斗機，最大速度只有350公里每小時。
別看90公里，差不多25的速度差異好像不算太大，但是在空戰中卻相當致命。
幸運的是，雖然在劉福生全力的俯沖下，都能感覺這一架老舊的雙翼戰斗機，整個機身都在劇烈顫抖，好像隨時要散架了一樣。
但是速度方面卻是在飛快地提升著，一路提升到了600公里每小時的驚人高速。
在這樣的高速之下，那一架九六式艦載機的鬼子飛行員，他就算在察覺到了危險后拼命地打算逃離，依然很快被劉福生給追上。
當在這一架九六式艦載機的后上方，距離著百十米左右的位置，將目標套進了機械瞄準鏡后。
沒有絲毫的遲疑，劉福生立刻開火了。
瞬間之中，伊15戰斗機上裝備的兩挺12.7mmbs機槍，就招呼出了兩道兇狠的火舌。
火舌抽打在了鬼子九六式艦載機上，在機身、機翼的蒙皮上，當場就是撕扯出了一個個老大的槍眼。
更為美妙的是，當一發12.7毫米口徑子彈，打中了鬼子飛行員腦袋后，這種大口徑子彈的威力，直接讓那鬼子爆成了一團血霧，整個腦殼都徹底消失了。
失去了操控的鬼子飛機，當即就一歪向著遠處的地面滑行了起來。
落地之后，就算不爆炸也會砸得稀爛。
剛剛開戰之后就取得了一個戰果，自然是讓劉福生精神大振，而且也不是只有他一人取得了戰果。
劉福生能夠在電臺中，清楚地聽到一聲聲的歡呼聲響起，內容都是‘我打中了’、‘打得漂亮’這些。
算起來的話，這一波攻擊起碼是打掉了鬼子五六架飛機，打傷了的也有三四架之多。
只是空戰這玩意的本質，關鍵還是駕駛技術、戰斗意志、飛機性能和數量這些，國軍一方僅僅是占據了戰斗意志的優勢，其他方面都要落后鬼子。
因此隨著空戰的繼續，不長時間之后，國軍一方的空軍就開始吃力了起來……
在與鬼子一架最大速度，達到了460公里每小時的九七式戰斗機的糾纏中。
劉福生感覺自己駕駛的伊15戰斗機，笨拙得猶如一個老太太一樣。
也就是他的駕駛技術異常優秀，才是在對方兩挺7.7毫米機槍攻擊中，一次次地逃過了危機。
終于等到了一個不錯的機會，用一個干凈利落的‘英麥曼回旋戰術’。
具體就是：面對后方追殺的鬼子九七式戰斗機，死命地抬高飛機，直到飛機快要失速的時候，進行一次空中倒轉。
靠著這樣一個向后翻了個大跟斗一般的方式，來到了那一架鬼子九七式戰斗機的后方，讓攻守的形式立轉。
最終招呼出一段子彈，將這一架鬼子戰斗機打得冒煙和燃起大火，很快就向著地面墜落了下去。
只是看著猶如一大坨鳥糞一樣，向著地面墜落的鬼子這架先進戰斗機。
算起來在不太長時間里，已經是前后取得了兩個戰果的劉福生，卻沒有一臉笑意。
反而是死死地咬著自己的嘴唇，連嘴唇都咬破、流血了也顧不上；他這樣一個做法，不是為了壓制心中的恐懼，而是為了壓制心中的憤怒和不甘。
因為在之前他與對手糾纏的過程中，電臺中一直傳來了各種讓他心如刀割一樣的聲音：
“……劉哥我被擊中了，那個事情就拜托你了……”這個熟悉的聲音，劉福生一聽就知道是來自僚機的飛行員黃響。
黃響是一個南洋的華僑，今年只有22歲。
據說家里的橡膠園一眼都望不到盡頭，那可不是一般的有錢，等于從小就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
在抗戰爆發之后，這個有錢人家的少爺卻回國參加了空軍。
至于拜托他的事情，雖然沒有說清楚，但是劉福生卻是能知道是什么；還能是什么？幫忙寄送一份家書回去。
黃響在南洋有一個青梅竹馬，未過門的媳婦了。
就在今天登機升空之前，早上接到了未過門媳婦家書的黃響，還在給對方寫著一封回信了。
劉福生無意中看了一眼，發現在上面黃響許諾著，等打走了鬼子就去娶對方過門。
所以黃響拜托的事情，應該是將那一封與一張女孩子照片，一起放在了胸口的回信，之后幫他給寄回去吧。
“弟兄們！我先走一步了，同學們！我來了。”
這一個同樣熟悉的聲音，是來自他們的中隊長。
喊出了這樣的一句后，在劉福生眼睛的余光中能看到，中隊長駕駛著冒煙的飛機沖向了一架鬼子轟炸機。
最終兩架飛機撞成了一團，當場就被巨大爆炸的火光包裹，中隊長和鬼子的飛行員沒有可能活下來。
而中隊長臨死前，那一段有些奇怪的話，劉福生同樣能聽懂。
前半句的‘弟兄們！我先走一步了’，是在告訴他們這些還在與鬼子空中搏殺的同僚，他馬上就要與鬼子拼命了，大家好好保重。
后半句的‘同學們！我來了’，則是對著他昔日那些同學們說的。
中隊長是中央航空學校，也就是杭城筧橋航校畢業的。
之前兩千多的時間里，在淞滬、在金陵、在武漢，在中華家的眾多空域，中隊長的太多同學已經血灑長空。
中隊長這是在告訴那些戰死的同學們，他也不是一個孬種，他現在去找他們了。
而類似以上的喊聲還有不少，每一聲都代表著一個弟兄的戰死。
除了這些之外，還有更多弟兄沒來得及留下一句遺言，已經是默默地戰死，又或者是即將戰死了。
如此的一個場面，又如何讓劉福生能夠平靜地下來？
慘烈的空戰搏殺不知道持續了多久，也許能有一個小時，也許只有十幾分鐘。
在三架鬼子飛機的圍攻中，劉福生終于中彈了，他的身體一陣顫抖之中，起碼能有兩三發7.7毫米子彈打中了他的胸腹。
說起來，這還是劉福生人生的第一次中彈了。
于是這個23歲的年輕人，很是有些神奇地發現。
被數發子彈打中的自己并不是很痛，但是感覺全身的溫度和力氣，好像隨著傷口正在迅速地流失。
原本就有些沉重的操縱桿，現在更是如同一座大山一樣的難以操控。
并且意識也開始模糊，仿佛腦海里一個聲音，不斷呼喚著讓他可以睡死過去。
也因為如此，劉福生趁著還有最后的力氣和清醒，做出了身為中華空軍的最后一步：努力操控著飛機，向一架鬼子飛機撞了過去。
雖然他是德棍某航空俱樂部畢業的，不是中隊長一樣的筧橋航校。
但是筧橋航校的那一個校訓，他卻是非常的認可，并且打算這么去做：我們的身體、飛機和炸彈，當與敵人兵艦陣地同歸于盡……
很遺憾！劉福生連臨死之前，撞掉一架鬼子的飛機心愿都沒有辦法做到。
究其關鍵原因，在他采用這樣一個戰術之前，已經有好幾個兄弟采用了這樣撞機的方式，拖著鬼子一起去死。
鬼子飛行員都被嚇壞了，他們一直都在小心提防著這樣一種戰術。
所以劉福生撞擊過來之前，那一架九七式戰斗機的飛行員，仗著遠遠更強一些的飛機性能，險險地躲開了這一次撞擊。
而在一次撞擊失敗后，劉福生已經再也沒有機會和力氣，重新地掉頭繼續來上一次。
只能任由飛機，向著下方地面斜刺刺地飛了過去。
許是鬼子的飛行員，也認為他死定了的原因。
又或者是因為國軍空軍的英勇，讓鬼子一方到了現在也沒辦法取得制空權，從而有機會去攻擊地面。
所以沒有任何一個鬼子飛行員，繼續去追殺劉福生，任由這一架飛機向著遠方滑落了下去，而是重新找向了新的對手。
幸運的是！正是因為鬼子沒有補上一串子彈，所以劉福生并沒有死，甚至還將飛機成功地迫降了。
他有著駕駛戰機，向著對手撞過去的勇氣沒錯；但是一旦撞擊失敗，心中依然重新涌現了求生的本能。
還有保住這一架對于國軍和中華來說，異常寶貴戰斗機的本能。
在滑落的過程中，他都將自己的嘴唇給徹底咬爛了，用這樣一種自殘一般的方式，讓自己不至于徹底暈死過去。
以及激發出疲倦的身體中，最后的一絲力氣，從而勉勵操控著飛機，向著一處丘陵中間位置，一大片已經收割的玉米地中俯沖了下去。
最終讓飛機起落架的輪子，率先落在了玉米地有些板結的堅硬地面上。
在一陣劇烈的顛簸中，可憐的劉福生腦袋連續幾次撞在了儀表盤上，徑直將其撞暈了過去。
好在飛機在玉米地滑行了長長一段距離后，最終還是成功停止了下來，機身沒有遭到任何損壞。
暈死過去的劉福生，雖然氣息已經相當微弱，可最少還沒有死。
更為重要的是，在這個時候一小隊救援人馬，又或者人牛，已經向著這邊快速靠近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