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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二章 始知萱草可忘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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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迎春心下納罕,因問道:“朱大娘是哪個?”

  紅玉回道:“乃是官媒婆朱大娘。”

  迎春聞言心下了然。朱大娘雖是官媒婆,可二姑娘才與陳斯遠新婚燕爾,定不是上門保媒拉纖的。似朱大娘這等三姑六婆,素來走街串巷,一則保媒拉纖,二則兜售各處銀樓頭面、布莊衣料。

  此番大言哄人,不過是想與二姑娘見上一見,往后也好多加往來罷了。迎春本不欲見,轉念又改了心思,蓋因二姑娘實在吃受不住,正一心想著將手帕交邢岫煙接進府中呢。

  因是迎春便道:“也好,那便將朱大娘引到前廳,我去見她一見。”

  紅玉應下,扭身自去料理。

  少一時迎春穿戴齊整,領著丫鬟、婆子款步往二進院的前廳而去。

  過穿堂,沿廊廡行幾步,不一刻進得內中,搭眼便見內中早有個五十出頭的婦人候著。頭簪花,滿身穿金戴銀,瞧著便透著一股子俗氣。

  見了迎春,那婦人滿面堆笑,起身一福道:“給太太問安了。”

  迎春淡然一笑,先行在上首落座,這才笑道:“朱大娘不必客套,還請落座。”

  “哎,”那朱大娘應了聲兒,方才挨著半邊兒椅子落座。不待迎春說什么,朱大娘便笑著說道:“太太瞧著就是個好福氣的。也不瞞太太,貴府老爺方才得中杏榜,便有人家托了老身我上門說親。老身豈是那等不知輕重的?便與那幾家說,陳老爺還須得殿試呢,不妨再等上一等。

  誰知殿試一過,陳老爺竟點中了探花。咯咯咯……太太怕是不知,那幾日老身的門檻都叫人給踏平了。老身推卻不過,只得硬著頭皮四下掃聽,誰知這才知道,敢情太太早與陳家老爺結了親。”

  迎春噙笑沒言語,身邊兒的繡橘卻不高興了,蹙眉道:“大娘這話兒說的好似我家太太占了便宜一般。誰不知太太與老爺本就是表親,老爺寄居榮國府數年,與我們太太親上加親也是尋常。”

  朱大娘虛打了自個兒一巴掌,賠笑道:“瞧我這張嘴,卻是說錯了話兒。老身意思是說,這外頭不知多少人家艷羨太太得了門好親事呢。”

  迎春呷了口茶,不緊不慢道:“方才丫鬟說,朱大娘有一樁營生要與我說?”

  “正是。”朱大娘不敢再兜圈子,徑直說道:“說來也是親戚,老身有個侄兒,世居平谷,早先也是耕讀傳家,祖輩積攢下了千多畝田土。誰知到了這一輩不爭氣,非但是舉人,連個秀才都屢試不第。

  太太也知鄉下不易,正稅不多,徭役雜稅卻繁多。我那侄兒連著數回尋老身說項,恰老身又知道了陳老爺,這才厚著臉皮上門求肯……不知太太可愿我那侄兒投獻?多的不敢說,二、三千畝良田總是有的。”

  迎春聽得眉頭緊蹙。大順南北差異極大,如江浙富庶之地,正稅十取一,西北、西南邊陲蠻荒之地,正稅便掉到二十取一。均衡一下,大抵是十五取一。

  這正稅不高,可算上徭役、火耗之類的,加起來可就高了。

  為何說‘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蓋因有了功名在身,一則有一部分免稅田,二則可免徭役。

  且不說火耗,這等地方雜稅各地也有差異,好的地方大抵是正稅的兩成,差的地方能到正稅的一半。

  單只說徭役一項。以江浙為例,若一戶百姓家有十畝良田,當年被點了徭役,他若是想免役,須得繳納三兩二錢銀子的免疫銀。而他繳納的正稅才多少?江浙一帶畝產稻米不過三石,十畝就是三十石,如今大佛郎機銀根緊縮,直接導致大順銀價騰貴,是以一石米不過四錢銀子。

  三十石才十二兩銀子啊,按正稅算,這戶人家所繳正稅每年不過一兩二錢——可想而知這徭役是多嚇人。

  那位說,干脆認命去服徭役不就得了?

  你以為此時徭役就是修筑工程?開玩笑,這事兒須得自帶干糧,還要上下打點。但凡惹了小吏不快,專挑那容易喪命的差事派發下來。又或者點了衙前役,明明徭役期限只是一個月,可衙門卻派你押送人犯往西域走一趟。

  西域啊,一來一回小一年,還不知往里頭搭進去多少銀錢呢!

  所以‘破家的縣令、滅門的府尹’,這話兒絕非頑笑!

  因是,前明時除去投獻,另有飛灑、詭寄之舉,為的就是逃稅、逃役。稅還好說,徭役真真兒能要了人命。

  到了本朝,太宗知前明是因著收不上稅而亡,是以將功名之士免役田數量下降了一截。

  官居一品,可免稅萬畝,免役三十丁;至正八品,就成了免稅三千畝,免役丁口六人。

  往下舉人、秀才,只有免役,而無免稅。所以陳斯遠這廝奸滑,眼看沒便宜可占,未中進士之前是丁點田土也不曾置辦。

  陳斯遠為正七品翰林編修,依著朝制,可免稅三千五百畝,免役九丁。

  那朱大娘徑直說了,只要迎春點頭兒,她那侄子甘愿每歲奉上三百兩銀子的好處。

  迎春略略盤算,便知朱家是沖著免疫方才給了這般多銀錢。

  她本待開口回絕,轉念想起陳斯遠如今就在府中,便改口道:“此等大事兒我不好拿主意,須得問過外子再說。朱大娘不妨稍坐,待我問過外子再回了朱大娘。”

  朱大娘不迭應下,又變戲法一般自袖籠里抽出個匣子來,道:“太太只管去問陳老爺,老身還帶了些宮花、琉璃簪釵之類的玩意,也給府中姑娘瞧一瞧,若是有相中的,老身回頭兒便送到府上。”

  迎春點點頭,起身只領了繡橘一個,往后花園去尋陳斯遠。余下紅玉守在一旁,苗兒、條兒兩個早已忍不住,上前嘰嘰呱呱翻檢起了匣子里的小物件兒來。

  不提內中熱鬧,卻說迎春一路兜轉,不一刻到得后花園,遙遙便見陳斯遠歪坐月新亭中,正與晴雯、香菱兩個斗草,一時大呼小叫、歡聲笑語,直把二姑娘瞧了個好生無語。

  心道好歹是新科進士,都進了翰林院了,哪里還能與俏婢這般胡鬧的?

  默默吐出一口濁氣,二姑娘領著繡橘上前。亭內陳斯遠瞥見迎春,忙起身招呼道:“二姐姐歇過來了?”

  二姑娘俏臉兒一紅,癟嘴不言,上前只道:“夫君且借一步說話兒。”

  香菱、晴雯也識趣,笑著便往旁處耍頑,獨留了小夫妻在亭中敘話。

  二姑娘略略將朱大娘之意說了一通,道:“這等事兒須得夫君拿了主意才好。”

  陳斯遠點點頭,道:“素無瓜葛,推拒了就是。”

  迎春尋思了下,忍不住說道:“早晚都是個事兒,有道是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夫君此番推拒了朱家,焉知來日不會有王家、李家買通小吏,于黃冊上篡改一通,臨了反倒成了夫君的不是。”

  迎春說的自是飛灑、詭寄等手段。

  陳斯遠笑道:“我朝承平日久,地方上的大戶勾連頗深。那朱家看似好意,實則是欺我沒根腳,這才拿了仨瓜倆棗的打發。且關內之地,朝廷數年便要稽查一回,為了些許銀錢,實在犯不著收了投獻。

  不過二姐姐所慮極是,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啊。不如回頭兒選個妥帖的家人,打發其往關外走一遭,不拘荒地熟地,尋了衙門圈上幾千畝。回頭兒再從直隸、山東等地雇請民勇往關外拓地。”

  二姑娘一琢磨也是,便笑著應下。略略言說幾句,返身去回那朱大娘。

  少一時,迎春回了朱大娘,只道早有姻親定下投獻一事。朱大娘心下失落,面上卻不顯。此番本就是有棗沒棗的打三竿子再說,成了那是僥天之幸,不成也不在意。

  迎春又提了提邢岫煙進門之事,又預先給了朱大娘二十兩銀子的茶水銀,那朱大娘大喜過望,拍著胸脯應承下來,只道不日便有好信兒。

  當下略略盤桓,又賣了苗兒、條兒幾朵宮花,朱大娘這才笑吟吟起身告辭而去。

  想那朱大娘總要過幾日才會來回話兒,因是這日白天再沒旁的事兒。

  到得入夜,二姑娘心下戰戰,虧得陳斯遠說過半晌后往前頭二進院去了,二姑娘頓時如釋重負。

  這一夜迎春難得睡了個囫圇覺,陳斯遠自是在前頭尋了晴雯、香菱、五兒打混。

  于是解衣就榻,行云雨之情,更深于曩夕。譬如鸞鳳之倒顛,雎鳩之戲狎,鬢云膩枕,香汗沁衾,纏綿徹夜,自不多提。

  轉天陳斯遠念及尤三姐,尋了個由頭便往能仁寺而去,廝混一日,至暮方歸。

  夜里,二姑娘本待咬牙迎戰,誰知陳斯遠這回安安靜靜摟著其睡了一夜。

  這下二姑娘反倒有些幽怨了,生怕陳斯遠被外頭的幾個狐媚子勾走了心。于是求錘得錘,轉天夜里迎春骨軟身麻,大潰情逸,到最后干脆昏厥不醒。

  此宅本為輔國將軍府,中路院屋舍比東西兩路略寬敞,乃是五間的格局。西梢間是臥房,西次間擺了個羅漢床,平素為宴居之所,夜里撤掉方桌用于丫鬟值夜。

  這日又是繡橘值夜,刻下這姑娘蜷在羅漢床上,將個雙腿死死絞在一處。內中方才哼哼叫叫、呻吟哈嗟一絲不落地進得耳朵里,便好似貓抓一般,撓得繡橘心下百爪撓心、癢癢不已。

  待風歇雨住,顧不得津津滑膩,繡橘紅著臉兒起身,緊忙將提前預備好的溫水端了,等著內中主子傳喚。

  俄爾,內中果然傳喚:“繡橘,端水來。”

  繡橘低低應了一聲兒,端著銅水盆款步進得內中。梢間里燈光昏暗,床榻上紗帷半掩,繡橘搭眼飛快一瞥,便見陳斯遠精赤著上身偏腿坐在床沿,內中迎春云鬢散亂,側身而臥,背脊上汗津津,偏生不見半點動靜。

  繡橘不敢再瞧,忙悶頭將水盆放置腳凳之上。正待打濕了帕子,便被陳斯遠一手奪過。繡橘不解,陳斯遠就道:“二姐姐乏了,明兒一早預備浴桶沐浴就是,我自個兒擦洗擦洗,你早些歇著吧。”

  繡橘咬唇囁嚅,心下另有思量。她比迎春還大一歲,如今也十九了。依著榮國府的規矩,她們這般年歲的丫頭,或是指在哥兒房里做了姨娘,或者便要放出去配了小子。

  繡橘既不糊涂,也不機靈,懵懵懂懂在二姑娘身邊混到今日,本道遲早要配了小子。不想時來運轉,竟隨著姑娘一道兒嫁了過來。

  四個陪嫁丫鬟,紅玉、苗兒、條兒都是后來的,繡橘自忖自個兒跟著迎春最早,縱是不敢與紅玉相比、肖想姨娘的位份,可通房丫鬟總能肖想一二吧?

  再說老爺這等人中龍鳳,又有哪個女孩兒家的會不動心?

  這兩日太太難得歇息兩日,老爺先是尋了紅玉、苗兒、條兒,跟著又去前頭尋了晴雯、香菱、五兒。

  繡橘到底是大戶人家的丫鬟,可謂見多識廣。饒是如此也暗自咋舌,生怕老爺這般折騰早早兒的身子骨便不中用了。

  因是昨日她還特特與管事兒的吳嫂子嘀咕了一通。誰知吳俊家的竟嗤的一笑,她與苗兒、條兒兩個諳熟,倒是聽了些風言風語。

  見繡橘懵懂,那吳嫂子便點撥道:“老爺也就當著太太的面兒勤快些,換做旁的,且憊懶著呢。不信你且瞧,哪一回不是老爺一早兒便出來習練樁功?再看那幾個姑娘,哪一回不是日上三竿才起?”

  見繡橘眨著杏眼還是不懂,吳嫂子囁嚅一番,到底耳語了幾句。繡橘登時雙目圓睜,敢情這等事兒還有女子主動的?

  那吳嫂子情知她是太太身邊兒的體己人,心下有意賣好兒,轉天也不知從何處淘弄了一卷畫冊,偷偷摸摸塞給繡橘讓其觀量。

  可憐繡橘都眼看二十的大姑娘了,至此方才打開新世界的大門。

  此番夜里又來送水,眼見太太昏死過去,老爺又是一副猶有余力的模樣,她便動了心思。

  因是繡橘停在遠處狀似等著端水,實則眼看陳斯遠擦過身前,忙探手奪了帕子道:“老爺,還是我來吧。”

  陳斯遠應了一聲兒,扭身任憑繡橘擦拭。

  帕子重新打濕、擰干,繡橘抬眼,刻下燭光斜照,便見陳斯遠那猿背蜂腰半在明里、半在暗處,雖顯昏暗,卻晃得繡橘挪不開眼兒。

  帕子輕輕擦拭,許是方才活動過,那蒸騰的熱意刺得繡橘愈發心猿意馬。俄爾,繡橘銀牙暗咬,眼見迎春果然徹底昏厥過去,便大著膽子撇下帕子,上前一步,探手便將陳斯遠緊緊摟住。

  口中鶯聲燕語,喃喃道:“老爺,老爺”一張粉臉兒更是貼在了陳斯遠后心處。

  “嗯?”

  陳斯遠轉過身來,笑道:“好個大膽的丫頭,就不怕二姐姐這會子醒來?”

  繡橘垂首,雙手絞在一處不知如何分說。

  陳斯遠心下暗忖,二姐姐身邊兒四個丫頭,紅玉等他早就收房了,算來繡橘是跟著二姐姐最久的丫鬟,于情于理都不好厚此薄彼。

  更要緊的是,陳斯遠今兒個夜里蓄意使壞,誰知他還沒暢快呢,二姐姐就不中用了……如今不上不下正憋悶的緊!

  眼看繡橘這般粉面含春、翹首以盼的模樣,陳斯遠哪里還管得了那么許多?當下挑了下頜輕笑一聲兒,略略耳語,扯了繡橘往次間便來。

  真個兒是:別有柔枝惹斷腸,春風暗裹惜垂楊。躡足輕輕股繡帶,殘更悄悄赴西廂。

  只是繡橘初識人事兒,不耐撻伐,少不得新學了些本事,這才勉強伺候了陳斯遠。

  轉天迎春果然日上三竿才起,聽得動靜,來伺候的乃是苗兒、條兒兩個。迎春只道繡橘值夜疲乏,這會子回耳房歇息了。

  誰知只道下晌也不見繡橘前來,二姑娘心下存疑,又瞥見西次間羅漢床上少了個墊子,心思略轉,哪里不知那鬼丫頭做下的好事兒?

  換做尋常新過門的媳婦,只怕要拈酸吃醋、大動肝火,恨不得將繡橘遠遠打發了才好呢。奈何二姑娘有苦自知,夜里實在招架不來,錯非新婚燕爾,她還巴不得陳斯遠三五天才來一回呢。

  再說繡橘到底跟著她最久,于情于理都合該給其個著落,因是二姑娘不動聲色,待轉天見了繡橘,主仆兩個關起門來私語一番,其后又一切如常。

  往后幾日,每每迎春昏酥過去,自有值夜丫鬟接力,暫不多提。

  卻說眼看到得六月下,天清氣朗,外間再沒那般酷暑難耐。陳斯遠選定日子,二十二往西直門外乘鐵軌馬車往通州游逛一番。

  闔家人等無不歡喜雀躍,因生怕吃不慣外頭的飯食,二姑娘特地打發從榮國府帶來的廚子,做了些路菜。

  這日陳斯遠又往尤氏姊妹處而去,二姑娘難得閑適,正領著鶯鶯燕燕往后花園游逛。

  園中不知從何處鉆進來個貍花貓,晴雯等大呼小叫,紛紛圍攏過去逗弄。迎春便與繡橘一道兒上了聽月樓。到得三層,憑欄觀望,不遠處后海波光粼粼,遠處皇城巍峨森嚴,又有萬歲山歷歷在目。

  眼看二姑娘心緒極佳,繡橘忍不住道:“姑娘……太太,不是我多嘴,實在是老爺整日無所事事,只顧著……額……實在不是個事兒。我聽那戲文里說,賢惠大婦都是當堂訓子、枕畔教夫,太太也該多多勸勸老爺才是。”

  迎春展顏一笑,難得一身的慵懶閑適,略略乜斜一眼,笑道:“庭前訓子、枕畔教妻,也不知哪個戲文胡亂編改。”

  “可……總有些道理吧?”

  迎春道:“換做尋常人家,自是有些道理,只是老爺又不是尋常人。你且想想,方才十七,今科探花,又簡在圣心……外頭不知多少人心下嫉恨,若老爺再奮發上進,豈不是鬧得舉目皆敵?

  當此之際,合該韜光養晦。再說,陳家人丁單薄,開枝散葉也是正事兒啊。”

  繡橘啞然,思忖半晌,又覺迎春所言在理,因是干脆不再多說。心下卻總覺著不大對……誰家進士老爺每日家只在內宅打混?哪個不是在憂心國家大事?

  須臾,忽有吳俊家的來尋,道:“太太,朱大娘來了。”

  迎春惦記邢岫煙過門之事,聞言下得樓來,不一刻到得前廳。

  那朱大娘笑容依舊,起身迎了迎春,待落座后略略寒暄,這才說道:“老身往邢家奔走幾回,聽聞要入陳家門第,邢家自是高興萬分。只有一樣,邢家太太說姑娘好不容易養到今日,又單她一個,心下實在不舍,便商議著要多加一些彩禮。”

  “彩禮?”迎春納罕道:“可說了數目?”

  朱大娘笑道:“邢家太太說……陳老爺素有陶朱之能,又是個不差錢兒的。是以此番也不多要,有個八百兩湊趣一番也就是了。”

  迎春氣急而笑,倒不是因著銀子,而是為手帕交邢岫煙不平。邢忠夫婦這般一操弄,邢岫煙好生生的偏室貴妾,就成了買來的良妾。縱使邢岫煙再是淡泊名利,也難掩外人悠悠之口。

  當日錯非邢岫煙時時籌謀、刻刻鼓動,迎春自忖自個兒絕沒有勇氣守得云開見月明。她心下感念,自是巴望著好姊妹得償所愿。

  那朱大娘眼見迎春面色不好,不禁訕訕道:“太太,你看此事……”

  迎春暗自舒了口氣,道:“此事也不用急在一時,那二十兩就當勞煩朱大娘跑腿了。家中不日要遠行,我這邊廂就不多留朱大娘了。”

  說罷端茶送客。朱大娘討了個沒趣,心下將邢忠夫婦罵了個狗血臨頭,又暗自思忖來日定要尋個法兒討好了迎春。

  待丫鬟送過朱大娘,恰此時陳斯遠回轉家宅。

  迎春干脆返身迎至儀門。陳斯遠見迎春在此迎候,趕忙上前扯了她的手兒道:“又沒外人,二姐姐何必這般勞煩?”

  迎春笑道:“剛答對了朱大娘,聽說夫君回了,干脆就迎了過來。是了,今日林妹妹的大定可下妥當了?”

  “梁夫人出面,自然萬事妥當。”

  黛玉大定一事自非陳斯遠說的這般輕描淡寫。這日大定之禮送過,賈赦那貨又想故技重施,將黛玉的大定禮搬去東跨院。

  虧得李紈在一旁看著,趕忙打發丫鬟去報信兒,轉而賈母氣惱不已,打發了大丫鬟琥珀將賈赦提溜過去好一番呵斥,李紈趁此之際將大定禮匆匆搬去賈母私庫,這才算罷休。

  二姑娘便道:“那我這幾日勤打發婆子將西路院拾掇齊整了。”

  “嗯。”陳斯遠應下。

  說話間,小夫妻過穿堂到了正房。陳斯遠更衣、凈手,待懶洋洋落座了,迎春這才將邢家之事說了出來。

  陳斯遠聽得眉頭大皺,說道:“我那表姐,只可惜攤上了這樣貪鄙的爹娘。”

  迎春忙道:“我心下也極不暢快,當面兒便將朱大娘送了出去。心下想著,明日我親自往邢家走一趟。這等事兒只怕邢姐姐還不知,有些事兒,總要當面鑼、對面鼓的說清楚。”

  陳斯遠一琢磨,他到底與邢忠沾親,親自出面兒只怕攀扯不清。二姐姐素來與邢岫煙交好,有其出面,斷不會讓表姐吃了虧。

  因是陳斯遠便道:“也好,那就勞煩夫人了。”

  此事定下,轉天迎春帶了四個小廝、四個丫鬟,果然浩浩蕩蕩往邢家而去。

  入內也不管邢甄氏胡攪蠻纏,只叫了邢岫煙一并分說。當場邢岫煙羞惱交加,徑直放了話兒,若邢甄氏討要彩禮,她轉頭兒便絞了頭發當姑子去。

  二姑娘迎春又溫言細語,陳說內中利害,邢甄氏無可奈何,心下縱使萬般不愿,也只得點頭應承下來。

  事不宜遲,二姑娘又當場與其定下本月二十八日過門,這才別過邢岫煙,德勝而歸。

  回得發祥坊家中,與陳斯遠說了此行種種,惹得陳斯遠故作新奇一般,上上下下打量了迎春好一會子。

  迎春以為他又來了興致,臉面羞紅得不敢抬眼去看,只囁嚅道:“你,夫君……為何這般看我?”

  陳斯遠挑了迎春的下頜道:“今日見了二姐姐,忽而便想起一句詩來。”

  “哪一句?”

  “自然是:始知萱草可忘憂。”

  一言既出,哄得迎春心花怒放!錯非幾個丫鬟還在周遭,恨不得立時便撲在陳斯遠懷中,好生恩愛一番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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