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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四章 莫笑探花名第三、春風先到少年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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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卻說二姑娘迎春悶坐綴錦樓中,心下亦羞亦喜。旋即便有探春、惜春兩個來打趣,跟著湘云、寶琴也湊將過來。

  幾個小姑娘嘰嘰呱呱吵嚷不休,倒襯得迎春愈發靦腆。

  說過半晌,便有繡橘喜滋滋回轉,將那三十二臺聘禮一股腦的說將出來,惹得眾姑娘唏噓驚嘆,轉頭與迎春分說時不禁愈發促狹。

  笑鬧過一場,眼看二姐姐羞得說不出話兒,探春便張羅著幾人先行別過。誰知此時寶琴笑道:“我此來,一則為二姐姐道喜,二則,也是來道別。”

  眼見眾人俱都訝然看將過來,寶琴就笑道:“方才哥哥來了信兒,說是明日一早兒便接了我回家。”

  寶琴當日可是定下隨著寶釵一道兒嫁過去的,薛蝌得了信兒,情知不日便有郡主登門說親,寶琴自然不好再留在大觀園中。

  其兄薛蝌自打接了大房的皇商差事,置產興業,自是在京中買了處三進宅院。寶琴搬將回去,只待來日隨著寶釵一道兒出閣。

  探春、惜春,尤其湘云,紛紛露出不舍之色。湘云更是哀怨道:“你們一個個的都走了,往后只怕起社都不夠數了。”

  寶琴笑瞇瞇道:“這有何難?京師風氣拘謹,倒是江南,常有姑娘家往別家聚集起社。待來日湘云出了閣,也時常來家中走動就是。再叫上三姐姐、四妹妹,豈不還是那些人?”

  惜春合掌叫好,湘云卻神情懨懨。因寶琴是臨時知會,眾姊妹來不及準備,便定下下晌湊了份子為寶琴送行。

  此事定下,探春等往瀟湘館去知會黛玉,綴錦樓中難得清靜下來,此時迎春才尋了繡橘問道:“怎么不見紅玉?”

  繡橘掩口笑道:“紅玉往榮慶堂尋琥珀去了,說是今日便能定下迎娶之日,過會子紅玉探聽了準信兒便回。”

  迎春囁嚅半晌,羞喜交加,一時不知如何言語。

  少一時,紅玉快步拾階而上,繡橘聽得動靜緊忙去迎,兩婢湊在一處,嘀嘀咕咕耳語一番,旋即一并朝著迎春嬉笑。

  二姑娘掛不住臉子,不禁霞飛雙頰嗔道:“嘀嘀咕咕,背后又說我什么呢?”

  紅玉扯了繡橘笑吟吟到得近前就是一福,道:“給姑娘道喜了,侯淑人與大太太議定,六月初八日親迎。”

  迎春嚶嚀一聲兒身子撲在床榻上,羞得已不能起身。

  正是情難自抑之時,便聽得樓下環佩叮當,旋即便有邢夫人道:“二丫頭莫不是睡下了?”

  繡橘、紅玉趕忙來迎,伏榻不起的迎春也只得緊忙拾掇妝容。

  少一時邢夫人領著苗兒、條兒入內,那兩個丫鬟一個個低眉順眼,胳膊上都挎著小巧包袱。

  迎春等一眼便知其意。

  待邀了邢夫人落座,那邢夫人笑盈盈自是好生將迎春打趣,過后才道:“依例,府中姑娘出閣須得四個陪嫁丫頭,如今你身邊兒只紅玉、繡橘兩個,我便做主,將苗兒、條兒送與你。”

  說話間一招手,苗兒、條兒便過來朝著迎春磕頭。

  待磕過了,邢夫人故作不舍道:“這兩個丫頭是我用慣了的,最是伶俐、體貼,往后你只管使喚著。若有悖逆之處,也不用瞧我臉面,只管狠狠處罰。”說話間又從袖籠中掏出兩封神祇,遞給二姑娘道:“這是她們的身契,你且收好了。”

  迎春面作感激之色,千恩萬謝過后,邢夫人方才起身笑盈盈而去。

  待邢夫人一走,紅玉領了苗兒、條兒兩個去安置,繡橘便蹙眉尋了二姑娘道:“姑娘,這兩個小蹄子心思大,須得防著些。”

  迎春繃著臉點點頭,什么話都沒說。二姑娘又不是傻的,那苗兒、條兒兩個勾搭陳斯遠,從不背著人,她又如何不知兩個小蹄子的心思?

  如今尚在賈家,邢夫人領養了迎春,二姑娘自然不好多說什么。只待來日出閣,那時迎春便為陳家主母,苗兒、條兒兩個乖順也就罷了,但有不軌之心,迎春有的是手段整治二婢。

  繡橘見迎春如此,心下自是失落不已,心下暗忖,只待來日拿了兩個小蹄子的短處,再讓姑娘好生發落了才是!

  至這日下晌,大觀園中諸姊妹果然湊了二十兩的份子,置了幾桌席面,或依依不舍,或歡歡喜喜,為寶琴餞行。

  寶琴應對得體,且吃的是果子酒,因是待散席時不過是微醺。反倒是湘云酒到杯干,無人邀飲她自個兒一盞接一盞飲個沒完,不待散席便已醉死過去。

  誰知入夜時,湘云又掙扎起來,匆匆洗了把臉又往東北上小院兒尋著寶琴抵足而眠。臨別契闊自然滿是感傷,湘云便忍不住道:“若是咱們都不長大該多好?”

  寶琴戳著湘云眉心道:“傻子,哪有人不長大的,那豈不成了妖怪?”

  湘云撲在寶琴懷中癟嘴不言,心下愈發珍惜留在大觀園中的時日。

  轉天一早,薛蝌果然驅車來接寶琴,迎春、探春、惜春、湘云、黛玉一并送至儀門,依依話別,目視寶琴坐進馬車方歸。

  本道湘云會感傷上幾日,誰知不到半個時辰,這丫頭便提了幾根竹竿來,尋了探春、惜春兩個要去凹晶溪館垂釣。午后時竟意外釣了條將近一尺的錦鯉,探春、惜春吵著要放,湘云偏不放,一個勁兒張羅著生了炭火烤了錦鯉來吃。

  不料吵嚷間忽有鳳姐兒房里的三花貓躥出來,叼了錦鯉便走,湘云大怒,沿園追了半圈兒,或鉆花叢或上樹,直累得氣喘如牛方才罷休。隨即又自個兒樂得直大跌,引得探春、惜春心下咄咄怪哉,自不多提。

  卻說這日陳斯遠一早兒便得了王府送來的信兒,說燕平王業已與榮昌郡主說好,這兩日便要往薛家老宅登門提親。

  陳斯遠心下歡喜,思量著提親過后自個兒再不好往薛家老宅去,便拾掇齊整,打算去見薛姨媽與寶姐姐一遭。

  誰知才欲出門,便有恩師家中仆役送了信箋來。那信乃師母所書,內中言及昨日種種,說業已商定六月初八日迎親。

  賈母還想著往六月下商定,估摸著是想著那會子賈政已回,可謂雙喜臨門。還是師母據理力爭,又有邢夫人在旁敲邊鼓,這才將迎親時日定在了六月初八。

  看罷書信,陳斯遠心下大定,遐思半晌,方才驅車直奔外城薛家老宅而去。

  臨近巳時,馬車到得薛家老宅前。不待陳斯遠彎腰下車,早有薛家門子滿面堆笑來迎。

  薛家既為金陵四大家,權勢、爵位不比其余三家,可眼高于頂的毛病卻讓內外仆婦學了個齊全。

  先前陳斯遠不過是個薄有才名的舉人,稀里糊涂便與寶姐姐議定了親事,薛家內外仆役雖恭順客氣,心下卻滿是審視。

  此時又是不同,陳斯遠杏榜有名,且年不過十七,眼見的前程遠大!此番再來,薛家人等自是熱絡非常。

  因是不待小廝慶愈去搬,門子便巴巴兒將腳凳挪了過來,虛扶陳斯遠下車,道賀的話兒不要錢也似潑灑出來。

  所謂‘往上看全是屁股,往下瞅都是是笑臉’,一語道破人情冷暖。

  陳斯遠好歹兩世為人,自不會與這等前倨后恭的奴仆計較。笑著哈哈幾句,隨賞兩枚銀稞子,便隨著管事兒的往儀門而來。

  二門處婆子得了信兒,不迭往內中通稟。刻下薛姨媽、曹氏、寶釵正在廳中做著女紅,聽聞陳斯遠來訪,母女兩個俱都驚喜不已,曹氏卻因孀居不好相見。

  卻說寶姐姐,喜得芳心萌動,轉而又羞得垂了螓首。那日聽聞陳斯遠杏榜有名,惹得寶釵遐想連連,以至夜里渾渾噩噩竟連日發了春夢。

  夢中種種,云鬢橫飛,星眸慵展,款款接唇,玉婉輕挽;匆匆失笑,香汗如珠,兩情浹合,非寸穎所能摹寫。

  因生怕陳斯遠得意忘形,這才轉天一早兒便打發家中小廝給陳斯遠送了信兒。又春心萌動,這才寫了閨怨一首。

  過后寶姐姐連藏了兩日褻衣,因生怕被鶯兒、薛姨媽撞破,趕忙問曹氏借了佛經,研讀幾日方才靜下心來。

  而今聽聞陳斯遠登門,自是羞怯得不能自已。奈何曹氏孀居,不好待客;薛姨媽又為長輩,數來數去便只有寶姐姐去迎。

  那曹氏見寶釵面色酡紅,禁不住打趣道:“婆母快瞧,咱們家何時多了個女關公?”

  寶釵嬌嗔不已,又有薛姨媽五味雜陳地催促,寶姐姐這才挪動蓮步往儀門處去迎。

  少一時到得儀門前,正瞧見陳斯遠行將進來,二人四目一接,水杏眼對上點漆眸,一個似暈雨桃花,一個如淋雪蒼松,眼波流轉,自有情意流轉其中。

  鶯兒一會子瞅瞅這個,一會子看看那個。待須臾,不禁掩口而笑,道:“遠大爺、姑娘,可不好在此間相面。”

  陳斯遠爽朗一笑,拱手道:“多日不見,寶妹妹一向可好?”

  寶姐姐赧然一福,柔聲道:“一切安好。遠大哥快隨我來,媽媽還在廳中等著呢。”

  話音落下,二人沿抄手游廊而行。丫鬟鶯兒頗為識趣,悄然輟后幾步,獨留了一對兒鴛鴦在前頭敘舊。

  行走之際,陳斯遠也不老實,一雙眸子不住地乜斜掃量。

  寶姐姐被瞧得心慌,忍不住嗔道:“你往哪里瞧呢?”

  陳斯遠低聲玩味道:“我看妹妹裙腰好似真真兒瘦了幾分。”

  寶釵大羞,忿忿白了陳斯遠一眼,又匆匆越前兩步,一邊廂雙手撲扇著面頰消熱,一邊廂臉兒上止不住的笑意盈盈。

  少一時二人進得正房里,陳斯遠匆匆與薛姨媽視線一接,旋即規規矩矩見禮。

  薛姨媽沒口子的連道‘好好好’,邀了陳斯遠落座,一邊廂催著丫鬟奉上香茗,一邊廂又喚來奶嬤嬤。

  少一時,香茗奉上,奶嬤嬤也抱了寶硯來。刻下寶硯半歲有余,依稀能瞧出眉目來,陳斯遠只掃量一眼便心驚不已。便見那寶硯不拘是臉型還是鼻梁,俱都隨了自個兒。

  也虧得這會子寶硯還小,不然豈不是要被人瞧出端倪來?

  因寶姐姐就在一旁,陳斯遠心下驚濤駭浪,面上卻波瀾無驚。起身端詳一番,好生夸贊了寶硯樣貌,又自袖籠中尋了個金鎖遞過去,只道是個寶硯耍頑的。

  薛姨媽心懷大慰,這才打發奶嬤嬤抱了女兒退下。其后略略問過陳斯遠科考事宜,又殷切叮囑一番,眼見寶釵在一旁不住地往陳斯遠身上瞟,薛姨媽心下別扭一陣兒,到底起身道:“遠哥兒既來了,晌午便在此間用飯。我這會子乏了,曹氏,你扶著我往后頭小憩一番。我的兒,你與遠哥兒多說會子話兒。”

  寶姐姐起身應下,與陳斯遠一道兒目視薛姨媽、曹氏離去,旋即唬了臉兒欺神上前,抬了小拳頭便捶:“讓你打趣我!”

  陳斯遠嬉笑著擒了柔荑,道:“天地良心,那詩句是妹妹自個兒寫的,我不過是掃兩眼,怎地就成了我的錯兒?”

  寶姐姐橫眼一瞥,見庭院中有丫鬟走動,趕忙扯了陳斯遠往東梢間書房而去。入得內中,眼見窗臺有花木阻隔視線,陳斯遠一把便將寶姐姐攬在懷中。

  一時間身形相貼、鼻息相觸,方才還張牙舞爪的寶姐姐頓時綿軟下來。

  陳斯遠輕輕摩挲其背脊,低聲道:“妹妹可想我了?”

  “嗯。”寶姐姐聲如蚊蠅應下。

  陳斯遠便道:“妹妹再多捱一些時日,我已請了媒妁,不日便會登門。”

  寶姐姐心下赧然,嗔怪道:“哪個急著出閣了?我還想著多留些時日陪著媽媽呢。”頓了頓,到底心下極為在意,她忍不住問道:“此番還是請了侯淑人?”

  陳斯遠笑著賣關子道:“這卻不急著說,妹妹只管等著便是了。”

  小情侶分隔許久,自有說不完的柔情蜜意。情到濃處,少不得擁娟接唇,彼此相狎。

  待許久,寶姐姐到底遭受不住,執拗別過頭去,又將衣襟中作怪的大手抽出,這才氣喘吁吁道:“你,你莫要作怪,外頭還有人呢。”

  陳斯遠只好罷手,又委屈巴巴兒的長嘆了一聲兒。寶姐姐起先不解,待往其腰下瞄了眼,頓時掩口樂不可支。

  因生怕陳斯遠又來作怪,寶姐姐忙端正坐了,一邊廂整理著衣裳,一邊廂繃著臉兒道:“你且好生坐著,咱們說會子話兒。”

  陳斯遠萬般無奈應下,歪歪斜斜落座了。

  寶姐姐心下思量一番,只覺近來與薛姨媽愈發疏遠。一則薛姨媽好似有躲避之意,每每說些體己話兒,薛姨媽便要岔開話題;二則薛姨媽一顆心大半都在寶硯身上,連寶姐姐這等心性兒的都有些吃味。

  兩廂對照,那寶硯的身世不言自明。

  只是這等丑事不好與旁人分說,寶姐姐便只挑著大觀園中姊妹、來日殿試之事與陳斯遠絮叨起來。

  除去事涉黛玉,陳斯遠肅容說了幾句正經的,余下的話兒無不插科打諢,又趁著寶姐姐羞惱好生輕薄了一場。

  二人嬉嬉鬧鬧,不覺便已日掛中天。鶯兒叩門入內告知,二人方才驚覺時辰不早。

  半晌擺了席面,薛姨媽、曹氏從后頭過來,幾人一并用宴,寶姐姐便再沒私底下與陳斯遠說些什么。

  一餐用罷,陳斯遠用過一盞茶,眼看時辰不早,這才起身告辭。

  寶姐姐起身來送,臨別依依,望眼欲穿,自不多提。

  待送過陳斯遠,薛姨媽與曹氏尋了寶釵,探尋二人私底下可有計較。寶姐姐面上羞紅,支支吾吾半晌,到底吐了口,說是陳斯遠業已尋了媒妁,不日便會登門。

  曹氏笑著道喜,薛姨媽卻早就知曉,當下也附和著打趣了寶釵一番。

  本道那媒妁總要殿試過后才會登門,誰知轉天辰時過半,母女兩個正在廳中說著話兒,便有婆子飛奔入內,道:“太太、姑娘,榮昌郡主車駕到了門前,說是有一樁好事要說!”

  榮昌郡主?

  母女兩個驚喜不已,因其身份貴重,忙尋了曹氏一并迎出儀門外。那榮昌郡主年逾四旬,生得富態安詳,見了面便與薛姨媽親親熱熱說起話兒來。待進得儀門里,只瞥了一眼寶釵便頷首連連。

  入內用過一盞茶,榮昌郡主說明來意,羞得寶姐姐趕忙避了出去。

  約莫盤桓一頓飯光景,榮昌郡主告辭而去。寶姐姐忍著羞臊到得前頭,曹氏見了面兒便道:“給小姑道喜了,方才郡主討了小姑庚帖去,料想不日便有喜訊。”

  寶釵喜不自勝,自行往西廂去繡嫁衣,暫不多說。

  倏忽幾日,轉眼到得二十一日。

  這日一早,陳斯遠便往皇城而去。待匯聚了一眾貢士,便有禮部官員引著入了皇城。

  近三百人先行在奉先殿外等候,待文武百官齊聚,這才一并往殿中而去。到得內中,自有鴻臚寺官員安排眾生排列。

  忽有大太監唱喏,陳斯遠趕忙垂首,略略抬眼往上觀量,便見一大紅袞冕的人物款步行來,旋即落座寶座之上。

  凈鞭一響,文武百官并一眾考生山呼而拜,五拜三叩之后,圣上名諭,本科殿試題目為‘茲舉河渠之要、經籍之儲、選舉之方、鹽鐵之利’。

  非但是陳斯遠,一眾考生聽罷,俱都暗自舒了口氣。

  今上勵精圖治,變法之心昭然天下!那寒門子弟,自是摩拳擦掌,只待以變法為進身之階,來日大展拳腳;可那等有家有業的,天然就反對變法。若順著上意,則忤逆家中親長;若違了上意……區區一個同進士,只怕此生也難以步入朝堂。

  還是這等題目好,仔細做了策論,不違圣上、親長,可謂兩廂便宜。

  待禮部官員發下試題,眾考生又叩首一遭,這才各自歸位,開始答卷。

  陳斯遠一邊廂研墨,一邊廂思忖著策論思路,卻不曾瞧見,燕平王悄然湊至御案側,朝著其呶呶嘴,今上便將目光挪了過來。

  掃量幾眼,圣上低聲笑著說了幾句什么,燕平王憊懶著撓頭不已,扭頭朝著陳斯遠撇撇嘴,這才退下。

  這奉先殿中有巡綽官、監試官,自是不用圣上與文武百官作陪。

  陳斯遠研墨罷,心下已有了定計。當即提筆落墨,先行在草稿上寫下《請求實開源策》。

  河工陳斯遠不懂,經籍涉及學派,陳斯遠更不敢沾染。揚長避短,干脆放在用人與鹽鐵之上。

  其開篇所言用人之要在去虛求實,不過是老生常談。隨后的除弊開源一說,倒是下足了功夫。

  洋洋灑灑兩千余言,提筆落墨一蹴而就,過后又刪節一番,陳斯遠這才舒了口氣。

  晌午時,自有光祿寺送了餐食。陳斯遠只瞧了一眼,立時就倒了胃口。餐食不過是倆饅頭一碗湯,陳斯遠也就當初作乞兒時這般吃過。

  不過見鄰座人等俱都捏著鼻子下咽,陳斯遠也不好特立獨行,當下也囫圇咽下,隨即仔細謄抄起來。

  至申時,陸續有貢士起身交卷,陳斯遠不早不晚,又磨蹭了小半個時辰方才交卷。其后隨大流往東角門而去,這才離了皇城。

  這殿試都是連夜閱卷,明日便出結果,后日一早就要張榜。陳斯遠拿得起放得下,想著左右都答完了,如今就看今上是否兌現諾言了。當下尋了自家車馬,離了皇城直奔尤氏姊妹處而來。

  閑言少敘,卻說轉過天來,朝會過后,圣上依例吩咐讀卷。昨兒個夜里,封好的試卷便送去了東閣考官處分作一二三等。

  這會子需要讀卷的,自是一等的。

  圣上每聽過一卷,便問其人籍貫、年齡,或不置可否,或贊許頷首。待一等卷讀完,圣上不見陳斯遠之名,心下就有些不悅。

  會試的試卷圣上又不是沒瞧過,陳斯遠功底扎實,破題巧妙,且其人有實干之才,又哪里是尋常腐儒可比的?怎地到了殿試,反倒沒見其在一等卷中?

  主持殿試的呂閣老眼見圣顏不悅,趕忙出列道:“圣上,一等卷業已讀過,不知圣上可有定奪?”

  圣上沉吟一番,說道:“不急。呂卿,朕聽聞本次恩科杏榜最少者,年不過十七?”

  呂閣老聞弦知雅意,忙道:“回圣上,順天府考生陳斯遠,其年不過十六,到五月里才滿十七呢。額……圣上可要聽一聽陳斯遠的策論?”

  圣上笑道:“人才難得,那便聽一聽吧。”

  呂閣老一把手,緊忙有考官在二等里翻找出陳斯遠的策論來,鋪展開抑揚頓挫誦了一通。

  起初圣上還略略蹙眉,待聽到后頭不禁龍顏大悅!心道無怪陳斯遠落在二等,這用人之要不過是老生常談,只怕考官偷奸,只看了半數便將此卷落在了二等。

  心下又想,陳斯遠少年才俊,到底差了年歲。換做那等老成的,定要將后頭的才干之作挪到前頭,如此一來定列一等。轉念又心下莞爾,心道正是如此才何干自個兒簡拔,若是那等少年老成的不免太過油滑,說不得過些年習慣了蠅營狗茍,便與那些庸官兒一般無二了,哪里還有銳氣?

  待策論讀罷,圣上口中連贊,又問:“不知陳斯遠此人形貌如何?”

  呂閣老哪里不知圣上這是要點探花?忙道:“此子豐神俊逸、卓爾不群,乃是一等一的品貌。”

  圣上大喜,道:“如此,朕便點此子為今科探花。余下狀元、榜眼者,朕才疏學淺,呂閣老與諸考官自行定奪便是。”

  一應臣工齊聲應諾。待恭送了皇帝,呂閣老與幾名考官計較一番,列出狀元、榜眼,又忙碌半日,方才將二甲、三甲列下。

  翌日傳臚大典。

  陳斯遠與本科其余二百七十五人,隨文武百官齊列華蓋殿前。

  少一時鳴鞭三聲、皇帝升座,傳臚官手持金榜,鋪展開來唱道:“一甲第一名趙鎮!”

  人群中便有一人顫步出列,向前三步跪拜下來。

  “一甲第二名江琪源!”

  又有一人闊步而出,跪拜狀元之側。

  此時陳斯遠心下怦怦亂跳,目光一直盯著那傳臚官瞧。就聽其朗聲道:“一甲第三名陳斯遠!”

  陳斯遠忽覺一股熱血直涌天靈蓋!強行壓著躁動心緒,深吸一口氣越眾而出,列在狀元右側。

  有官員提醒,三人齊聲道:“臣陳斯遠(趙鎮、江琪源),恭謝圣恩!”

  起身之際,陳斯遠便見今上正笑吟吟撫須看將過來。陳斯遠作感激之色,君臣盡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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