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諾現在用的這個睡袋，是個西洋貨。
西洋貨和國產貨不一樣。
國產睡袋的優點是材質扎實、填充密度高，睡進去暖和又貼身；但缺點也明顯，尺寸偏小，尤其對身材高大、動作幅度大的男人來說，腿一伸就容易頂到頭，翻個身就能把拉鏈弄壞。
西洋貨則完全相反。摸上去手感一般，填充也不算特別緊湊，初睡時甚至有點不信這特么是一手的？可優點是一個，結實、耐操、空間大。你可以在里面伸直腿，做什么動作都不會擔心出問題。
這個睡袋，陳諾這當然不是第一次睡，也不是第二次，算一算，應該是第四次了吧。
但也才第四次。
對于這種出廠不久、剛買沒多久的全新睡袋來說，20歲到40歲的男人恐怕誰都難以抗拒。
雖然它不是什么名牌，也沒有光環，但那種生理的舒適感，卻是真實而極具性張力的。
看看吧——
睡袋攤開后，外層是淺棕色的防水尼龍，里面鋪著乳白色的絨面內襯，從肩口到腳底的比例凹凸有致，恰到好處。線條流暢，縫線緊致，厚度均勻。
而最妙的是，它那略微下凹的內膽，已經被陳諾幾次的睡姿磨出了他自己的形狀，一鉆進去，那層溫柔的絨面就會立刻順勢貼上來，緊緊地包裹住身體的每一處起伏，既不松，也不緊。
在這荒郊野外、風聲獵獵的夜里，能有這么一個睡袋，無論對哪個男人來說，都算得上是最奢侈的溫柔了。
就在陳諾覺得完成了任務，心滿意足的準備睡一會兒的時候，收音機里中的奧斯卡頒獎典禮依舊再繼續。
戴瑞斯·康吉心滿意足的拿著獎杯下臺，
舞臺的播報聲立刻響起，宣告下個環節的到來“女士們，先生們，歡迎奧斯卡獎得主，瑞茜·威瑟斯彭。”
文詠杉也直到這個時候，才稍稍平靜下來，在腦子里開始拼命回想，剛才這一分多鐘的時間里，她有沒有什么失態的地方，要是被攝像機拍下來了，那可真是丟人丟到全球去了。
就在臺上瑞茜·威瑟斯彭按照流程，開始介紹今晚的三部最佳影片的時候，突然，身邊有個英國口音的聲音傳來，“恭喜。”
文詠杉心頭一震，微微轉過頭去，只見說話的人真不是別人——正是今晚極有可能第三次捧起奧斯卡最佳男主角獎杯的傳奇演員，丹尼爾·戴劉易斯。
而她之所以能跟劉易斯坐在一起，也是奧斯卡的慣例。與金球獎不同，學院獎的座位安排會將演員與劇組成員分開，尤其是表演類獎項的提名者，都會被集中安排在前排。不同獎項的候選人混排在一起，既能方便鏡頭掃到，又能避免同組尷尬。
在這種情況下，她就不知道怎么回事，陰差陽錯地被安排在了丹尼爾·戴劉易斯夫婦，以及法國傳奇演員、當晚最佳女主角提名者埃瑪妞·麗娃。
而這兩位，都是她當初在北電上高職班的時候，被老師用來反復講解、做案例分析的傳奇人物——一個是以方法派演技著稱的表演教科書，一個則是歐洲影壇的象征，法國新浪潮的最后一抹余暉。
結果就是，典禮開幕至今已經快半小時了，她幾乎連大氣都沒敢喘，也就剛才戴瑞斯·康吉這個親切的老熟人拿獎，她才稍稍放開了自己。
而現在，這位傳聞中內向沉默的傳奇人物，突然找她搭話？
文詠杉又緊張又忐忑，但表面上依舊露出自然大方的笑容——如果陳諾在此，就會發現，跟令狐說的真是一點沒錯——彬彬有禮的點頭道：“謝謝你，丹尼爾。”
對話并沒有就此結束，劉易斯微微側過頭，語氣平靜的說道：“《水滴》是部好電影，我很喜歡。因為各種原因，我想它現在是被低估了，但我覺得，將有一天，它會被重新認識。”
文詠杉心頭一熱，說道：“謝謝你，我會把你的評價給導演，他一定會非常高興。”
說完，她抬眼看向身邊的中年演員，見其仿佛還在等待什么，在這瞬間突然福至心靈，立刻補充道：“還有陳，他也是，還有他對我說，他去電影院看了《林肯》，他非常喜歡你。”
劉易斯露出一絲笑意，微微頷首，“陳是個好演員，我也很喜歡他。”
說完，重新看向舞臺，似乎是不打算再多說。
文詠杉也稍稍松了口氣，調整了一下坐姿。
但沒想到，劉易斯又轉過頭來，低聲問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話，能告訴我——他為什么這次沒來嗎？”
文詠杉愣了一下，答道：“他在準備新電影。”
劉易斯點點頭，神情間帶著一絲若有所思：“所以……是真的。”
“是的。”
他沉默了幾秒，從口袋里掏出一張寫有字的名片大小的紙條，遞給她。
“請你他，本來這次想和他聊聊，但現在沒有機會了——我誠摯地邀請他，有空來我家做客。我非常希望能和他聊一聊表演。這是我家的地址，還有我妻子的電話。她會幫忙安排時間。”
“啊。”文詠杉愣了一下，隨后馬上把紙條接過來，“好的，我知道了，我會給他說的。”
“謝謝。”
“不客氣。”
劉易斯轉過了頭去，交談看上去到此是真的結束了。
文詠杉小心地把那張紙條折好，放進禮裙腰間的暗袋里。
只是手指有些發抖，連放了幾次才放進去。
雖然她覺得，他如今的地位早已不需要任何人去證明，但她從來沒有聽說過有哪個演員，被丹尼爾·戴–劉易斯親自邀請，去他那座遠在愛爾蘭鄉下的莊園做客。
這算不算……親眼見證了歷史？
就在這時，臺上的大屏幕切換回現場，《悲慘世界》、《少年派的奇幻漂流》和《南國野獸》的片段播放完畢，畫面一暗，全場響起了熱烈掌聲。
主持人賽斯·麥克法蘭重新走上舞臺，笑容滿面地說道：“這就是今晚的三部最佳影片，在此，我提醒各位一句，《南國野獸》中僅僅9歲的奎文贊妮·瓦利斯，是史上最年輕的奧斯卡女主角候選者，讓我們祝賀她。”
掌聲中，大屏幕上出現了一個長得還挺可愛的黑人小女孩，笑著朝攝像頭揮手。
“9歲有多么年輕呢？這么說吧，等再過17年，當她再度來到這里的時候，她的年紀也才跟諾陳一樣大。所以，請允許我提醒角逐獎項的諸位，你們獲得提名了，但也沒什么大不了的，一個9歲的小女孩也能做到。”
“哈哈哈哈哈哈。”
全場的掌聲和笑聲響起。
賽斯·麥克法蘭等掌聲小了一些，笑著說道：“OK，讓我們繼續。”
“《復仇者聯盟》，去年全球最火的電影之一，它今晚只獲得了一項提名。馬上要出場的這幾位，剛剛還在后臺抱怨提名太少，我對他們說，滿足吧。看看《暮光之城》，它可不比你們差多少，可是什么都沒有——連主演都消失了。”
“哈哈哈哈哈哈。”
全場哄堂大笑，掌聲與笑聲混成一片。
賽斯趁勢一攤手，露出他那招牌式的夸張笑容：“好了，現在讓我們歡迎幾位超級英雄登場——小羅伯特·唐尼、克里斯·埃文斯、杰瑞米·雷納……”
伴隨著音樂聲，《復仇者聯盟》的幾位主演一起走上舞臺，現場氣氛頓時沸騰起來。
就在此時，文詠杉忽然聽到右邊傳來一個低沉蒼老的聲音，帶著一絲法語口音，輕聲道：“我數了數，從開場到現在，陳的名字已經被提到五次了。”
天哪。
文詠杉在心里叫了一聲。
她其實并不是個內向的人，內向的人也做不成模特。可現在——先是丹尼爾·戴–劉易斯主動跟她搭話，現在又輪到艾曼紐·麗娃。
她真的有點招架不住了。
女人按捺住緊張，露出微笑，偏頭道：“麗娃女士，你好。我沒有注意這些。”
“珍妮絲，我想你可以叫我艾曼紐。”
文詠杉愣了一下。
要知道，艾曼紐·麗娃此刻已是白發蒼蒼，臉上布滿歲月的紋路，眼神卻依舊清亮。那是一種屬于法蘭西女演員特有的優雅與倔強。
以她的地位，別說在法國，就是放眼整個歐洲影壇，都是殿堂級人物。她竟然讓自己直呼其名？這讓文詠杉又驚又惶，只覺得受寵若驚。
但推辭肯定是不合適的，她只好小心地笑著道：
“好的……艾曼紐。”
艾曼紐·麗娃微微點頭，目光重新落在舞臺上。
復仇者聯盟的五人組正在臺上插科打諢，笑聲此起彼伏。
她緩緩說道：“我已經很久沒去過電影院了。上個月，你們《DROP》的DVD在法國上市，我才在家里看完。我不得不說，甜心，你的表演讓我驚艷。”
文詠杉心跳加速了。
這些天來，她也在一些影評雜志上看到過不少溢美之詞，也聽陳諾提到，湯姆·漢克斯在看片會上稱贊她的表演。
可那畢竟只是轉述。
現在，一個地位崇高、與她毫無私交的傳奇影后，親口這樣說。那一瞬間，一股微微的電流，從她的腳尖竄上脊背，直到頭皮發麻。
“謝謝你，艾曼紐。”她輕聲說道，“聽到你這樣說，我真的很榮幸。但我比你差得太遠了。”
“不，親愛的。”艾曼紐·麗娃微微搖頭，“這不是恭維。你知道嗎，我并不是一個特別有天賦的人。我和伊莎貝爾·于佩爾，以及諾·陳這種人不一樣。”
“他們在演技上的天賦，是像是神賜予的禮物，是黑暗中一眼就能看到的火光，是一簇風中不會熄滅的燭焰。”
“從第一部作品開始，他們的表現就能讓全世界的人都為之驚嘆，讓最苛刻的影評人為他們高唱贊歌。”
“獎項對他們來說，只是俯首就能拾起的隨處可見的砂礫。他們在生涯中付出的每一分汗水，都有十倍百倍的回報。”
艾曼紐·麗娃用一種特別感性的語氣說著。
讓文詠杉驀然想起，當初上演技課的時候，老師特別強調過，艾曼紐·麗娃不僅僅是個獨身主義者，還是個詩人，曾經出版過詩集。
“但我們不同。
甜心，你和我都沒有那種幸運。
我們雖然有著比常人更好的起點，但是比起真正的天才來說，我們差得很遠。
不過，我們也可以擁有他們沒有的東西。那就是忠誠。
你看，我沒有結婚，也沒有孩子。我這一生，全都獻給了電影。它是我唯一的信仰。
然后，我一樣一步步的走到了今天。”
等艾曼紐·麗娃緩緩說完，復仇者五人組都已經頒發完了獎項，現場進入了時間。
文詠杉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說道：“謝謝你跟我說這些，艾曼紐。”
艾曼紐·麗娃伸出滿是皺紋的手，在她的手上拍了拍，隨后轉過頭，仔細端詳她的臉，微微笑道：“你長得跟我年輕時候，真的很像。”
像嗎？
文詠杉回憶起在課堂上看到過的艾曼紐·麗娃年輕時的照片，并不覺得像。
但是，在孤身一人坐在觀眾席上舉目無親之時，突然出現了這么一個和藹可親的老太太，著實是讓人倍感親切。
這個時候的時光對她來說，也不那么難熬了。
不知不覺，頒獎典禮就進行到了一半。
一襲紅裙的珍妮佛·安妮斯頓和有型有款的查寧·塔圖姆走到了話筒邊。
珍妮佛·安妮斯頓直截了當的說道：“服裝設計師，化妝師，發型師，你無法想象我們有多么感激他們。”
話音落下，查寧·塔圖姆立刻接話道：“沒錯，你們絕對想不到，全世界所有演員，可能除了喬治·克魯尼或者諾·陳，他們兩個人從被窩里爬起來，就能直接去片場拍戲，其余無一例外，都需要這些他們為我們擦粉，理發，燙發，修面……修飾成人模狗樣之后才能出門拍戲。”
又一次聽到他的名字，文詠杉忍不住掩嘴笑了起來。
艾曼紐·麗娃這個老太太微笑著轉過頭，沖她擠了擠眼睛，說道：“第6次了。珍妮絲，請問和他談戀愛的感覺怎么樣？”
文詠杉愣了愣。
老人調皮的朝她眨眨眼睛，微笑說道：“別以為我很老，其實我偶爾無聊的時候也會看會八卦雜志，尤其是我喜歡的電影演員緋聞，我很關注。”
文詠杉有點臉紅，說道：“感覺很好。”
“聽說他當初公開你們戀情的方式，是曾經牽著你的手，跑過記者的鏡頭。”
“啊你連這個都知道？”
“哈哈。所以，是這樣嗎？”
“是的。”
“哇哦，真是浪漫。不過我想，更值得慶祝的是，你們現在雖然分開了，但還是好朋友。這對于中國人來說，很難得對么？”
“是的艾曼紐。”文詠杉心情有點酸澀，也有些甜蜜，她笑了一下，說道：“的確很難得。”
“下一位頒獎人，在一部取得巨大成功的電影中，扮演了在東歐尋找女兒的中年人……”黑眼睛黑頭發的賽斯再一次走上了舞臺，一本正經的說道。
但說了一半，他打住了，伸出手往下點了點，裝出提詞器出故障的樣子，“提詞機往下翻……OK，好的，開涮哈維·韋恩斯坦？哦好……等一下，提詞器為什么會有這個？嘿，你們是不是認錯人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全場頓時爆笑。
賽斯笑容滿臉道：“現在，讓我們歡迎利亞姆·連森，為我們介紹今晚的最佳電影。”
說完，他往后虛引一下，便從旁邊走下了舞臺。
一到觀眾看不到的地方，他臉色一下子就變得愁眉苦臉起來。
走到休息室，他立刻問身邊的經紀人說道：“效果怎么樣？我提到他的次數，已經比上帝都還要多了。”
經紀人眉飛色舞的說道：“好起來了。”
“真的？”
“真的奏效了！剛剛從導演那里得到的消息，從開場白之后驟降的1030萬，現在已經提升到了1220萬，雖然比不上前年，但是已經超過了去年，而且，現在已經穩住了。”
“Motherfucker。”賽斯難以理解的搖搖頭，道：“他真的就是收視率的保障？光提一個名字就能讓美國人守在電視機前？等會，難不成還真讓導演組的那些人說中了，那些青少年們，還真是準備nochennuonoOSCAR？可學院又不是沒有讓他入圍，是他自己不來！”
經紀人凱文攤了攤手，聳聳肩，說道：“如果你能跟暮光粉絲們講清楚道理，他也不會連續五年被評為最不受美國家長歡迎的男明星了。”
“算了。”賽斯揉揉太陽穴，“把臺詞本給我，我再看看。我記得上面還有幾個關于他的素材，我再想辦法編幾個。”
凱文從懷里掏出一個筆記本遞給他，剛準備離開，又猛地一拍腦門。
“對了！賽斯，我突然想到一個主意。堪稱絕妙。”
賽斯頭也沒抬：“哦？說來聽聽。”
凱文壓低聲音：“你看，學院找你主持奧斯卡的原因，不就是想借你的形象去彌補他缺席的遺憾嘛？他們需要一個既能說笑話，又有在形象上有點類似的人。而你呢？感謝你爸爸媽媽，給了你一雙黑頭發、黑眼睛——完美填補了陳的空白。
但我想說，但如果我們就把這事局限在奧斯卡，那也太浪費你的潛力了。
現在的娛樂圈行情你也知道，賽斯，現在的工作可不太好找。我想，要不然奧斯卡結束后，我跟SNL聯系一下？
你知道的，他們一直都希望陳再回去主持一次，不過陳一直沒有鳥他們。而現在看來，在取代陳這方面，你做得出乎意料的棒，雖然不是原版，但也可以湊合著用……”
“凱文。”
“什么？”
“你可不可以滾出去？我想安心看會臺本，謝謝。”
“OKOK，我不說了，對不起賽斯，我不知道會損害你的自尊心，我以為……算了，我不說了，sorry，那你好好看，把我剛才的話忘掉。”
“……凱文，等等。”
“什么？”
“你覺得真有機會上SNL？”
“我有80的把握。”
“唔………………那你去談談再說。”
“先生們，女士們，歡迎傳奇人物，奧斯卡影帝克里斯托弗·普雷默。”
“我非常了解，堅持就能得到回報。今晚被提名的優秀女士們，無一是一夜成名的，她們都是從小開始演戲的，經驗豐富的演員，但我嚴重懷疑，她們可能會一路走下去，演得比我還老。”
當白發蒼蒼的克里斯托弗·普雷默在臺上這么說的時候，文詠杉的臉有點紅。
顯然，這位奧斯卡影帝對她并不了解。
但他話里的意思，卻和艾曼紐·麗娃如出一轍，讓她又一次握緊了拳頭。
克里斯托弗·普雷默繼續說道：“在今夜卓越非凡的演出中，我有點不愿意宣布獲獎者，但我期待著跟其中任何一位合作，畢竟，我還要拍30部電影。”
和艾曼紐·麗娃差不多歲數的他這么說著，頓時引起了觀眾席的一片掌聲。
“獲得最佳女配角提名的有——”克里斯托弗·普雷默提高聲音，說道。
隨后，伴隨著介紹，大屏幕上挨個顯現出電影畫面。
“艾米·亞當斯，《大師》。”
“薩利·菲爾德，《林肯》。”
“安利·海瑟薇，《悲慘世界》。”
“杰姬·韋佛，《烏云背后的幸福線》。”
“珍妮絲·文，《水滴》。”
她的提名畫面被排在了最后一個。
隨后，大屏幕一轉，出現了一個陰沉昏暗的地下室。她女孩跪在他面前，淚流滿面，嗓音嘶啞地喊道：
“卡西安！求你停下來——求你！你不要碰那個東西了！”
“你看看我！看看我！”她抓著他的臉，聲音顫抖，“我愛你，我不在乎你做過什么！我現在只想你能醒過來，好嗎？就現在！醒過來！我們離開這里，一起去別的地方重新開始。卡西安，看著我，答應我，好嘛？”
屏幕上的畫面定格在她淚水橫流的臉上。
全場鴉雀無聲。
隨即，掌聲在柯達劇院內響起。
在這一刻，文詠杉真心覺得，無論結果如何，對她來說，都已經足夠了。
于是，當克里斯托弗·普雷默念出安妮·海瑟薇的名字之時，她心中的遺憾只是一閃而過，露出了真心地笑容，開始鼓掌。
果然還是沒有拿到。
當聽到收音機里傳來安妮·海瑟薇的名字之時，陳諾心里的遺憾也是一閃而過，然后就開始收拾起殘局。
先把褲子穿好，再把散落在帳篷各個角落里亂七八糟的衣物撿起。
隨后看著完事之后，不管不顧就鉆進了他真睡袋里，直接開始呼呼大睡的拉丁美女，略微有點發愁。
叫醒她？
有點于心不忍。
畢竟，剛才女孩又要忍住聲音，又要抵擋攻擊，作為一個剛用沒多久的睡袋……女人來說，是挺累。
算了，既然如此，
先把奧斯卡聽完再說吧。
只是《水滴》的運氣，似乎就已經在最佳攝影里用完了。
原本有一些希望的最佳原創劇本，最終也沒能贏過刺殺本拉登。
而后，最佳女主角，沒有產生變數，依舊被23歲的珍妮佛·勞倫斯收入囊中，使她成為最年輕的奧斯卡影后。女人還在獲獎感言里感謝了他一番，說是給了她不少鼓勵云云，應該就是說的上海電影節那檔子事，總不可能是。
最佳男主角，自然就更不會有什么意外。丹尼爾·戴劉易斯，以無可爭議的表演，在這個時空也第三次捧起了奧斯卡影帝的獎杯，以這個前無古人的成績，后也很難有來者的成績，成為了演員中的傳奇。
雖然如此，但聽著收音機里傳來丹尼爾·戴劉易斯的獲獎感言，他心里依舊有點不是滋味。
那種感覺，既像是不甘的源泉，又像是野心的火苗，讓他有一些心煩意亂。
不過他還是靜靜的坐著，直到把收音機里的李安第二次捧起了奧斯卡最佳導演，而《逃出德黑蘭》拿到最佳電影聽完，
最后才默默的旋轉按鈕，“咔噠”一聲，把收音機關掉了。
帳篷里恢復了一片靜謐。
在這野外，這種氣氛可以說是靜得可怕也不為過。
忽然，一個氣呼呼的聲音響起：“太可惡了，什么狗屁奧斯卡！啊啊啊，氣死我了！”
他轉頭一看，只見朵拉不知道什么時候醒了過來，抱著睡袋坐在防潮墊上。
“你什么時候醒的？”
“陳沒有拿到影帝的時候！”朵拉大聲道，“氣死我啦！”
陳諾淡淡道：“今年本來就不是他的一年。”
“誰說的！”朵拉瞪大眼睛，“《林肯》我也看了，我才不覺得戴·劉易斯比陳好到哪去！這就是偏見！種族歧視！那些評委都是一群該死的老白男，3k黨，根本不懂什么是藝術！”
陳諾笑了，“沒這么嚴重。”
“我覺得是！”朵拉說完，重重的嘆了口氣，說道：“這幾天真是倒霉，頻道沒了，陳也沒有拿獎。我好難過。”
話音一落，她的眼眶就紅了，淚珠一顆一顆地掉下來。
陳諾不由失笑道：“真哭啦？”
朵拉立刻偏過頭去，用手背胡亂擦拭臉頰，嘴硬道：“沒有，我只是……嗯，眼睛不舒服。”
帳篷里靜了一會兒，能聽見風在工棚外面呼嘯的聲音。
陳諾看著她的背影，又聽到她強忍著不發出聲音的抽泣，嘆了口氣，忽然說道：“別哭了。頻道的事，我可以想辦法。”
“想什么辦法？”朵拉沒有回頭。
“你現在這個頻道廢了，那就再弄一個唄，又不難。”
“不難？”
“對，就是很簡單。你不信？”
朵拉終于轉過頭，看向他。
帳篷里光線昏暗，男人依舊戴著那只遮擋風雪用的面罩。
不過她想，就算脫下來，大概也沒什么好看的——一臉胡子罷了。
可那雙露在外面的眼睛，卻像是夜色里燃著的一簇火，燒得她全身都熱了起來。
女孩的心劇烈跳動著，雖然心里其實不以為然，但是嘴上不由自主的就道：“……不，我相信你。”
陳諾比了個OK的手勢。
朵拉突然覺得口干舌燥，赤裸的雙腿在睡袋里絞在了一次。
她有些慌，于是也沒有想，口不擇言的說道：“那陳的事呢，你有辦法讓他拿獎嗎？”
陳諾怔了怔，然后說道：“有。”
“啊？什么辦法？”
“去他FB賬號下留言，讓他好好努力，爭取明年再去奧斯卡。”
朵拉回過神來了，哈哈笑道：“哈哈，他怎么可能看得到？”
陳諾道：“這可不一定。”
為什么和尚要求吃素？
我算是明白了。
24小時就吃了一頓素，感覺生死看淡，四大皆空。
但還是放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