戛納電影節去年為了慶祝60周年生日,邀請了全世界35名知名導演,和25名演員,請他們各自拍3分鐘的短片,最后合成一部電影。
這部電影叫做《每個人都有他自己的電影》,會在2007年的法國公映,以此作為對戛納的獻禮。
本來還準備邀請陳諾。
可他當時在拍蝙蝠俠2,時間不對,最后戛納官方就多加了一個導演。
亞洲這邊的導演,戛納請了張一謀,陳凱哥,蔡明亮,王嘉衛,還有就是北野武。
這一次聚會最開始就是由北野武發起的。
老頭今年才60歲,精力非常旺盛。
06年自導自演了一部叫《導演萬歲》的電影,算是一部自我剖析的片子,內地不指望,但準備跑去香港想看看有沒有什么機會上映。
正好王嘉衛拿了金棕櫚,也算是為亞洲電影掙得了榮譽,老頭子此番西來,想著當面道賀一番。
與王嘉衛聯系上之后,老頭又突發奇想,說既然都到了香港,要不然麻煩王導演問問同為中國導演的張一謀,陳凱哥以及蔡明亮導演有沒有空。
大家的短片都在同一部電影里,也算合作了一把,不如聚一聚,吃頓飯。
王嘉衛憑借一部《藍莓之夜》成功斬獲戛納金棕櫚,正是志得意滿之時,如今又有空檔,就當真去聯系了一下。
話說回來,當王嘉衛以北野武的名義撒英雄帖,誰不來?
除了蔡明亮家中有事不能成行。張一謀和陳凱哥都紛紛應下。
便相約著過完春節,3月中旬在香港一聚。
不過,光他們這幾個老男人在一起聊天,也有點說不過去。
說直白點,就是沒有倒茶遞煙的馬仔。
于是,王嘉衛提議說一個導演可以再叫一個演員。
他再把韓國的李滄東跟奉俊昊叫上,大家干脆搞個亞洲導演大聚會。
地點也別放在香港了,去他老家上海。
3月20日,上海灘邊,黃浦江畔。
三國導演一起飲茶聊天,吟風弄月,縱論古今電影,暢談東亞藝術,豈不妙哉?
于是就此敲定。
接著王嘉衛給陳諾打了個電話,說了這事。陳諾就是他叫的演員。
陳諾不知道是不是梁朝瑋社交恐懼癥犯了,所以王導叫了他。
但他這幾天一直在想著風聲選角的問題,聽到北野武的名字,直接突發奇想了。
畢竟,什么緋聞炒作,有用是有用,但肯定也有遞減效應。除此之外,最好還要找些別的噱頭。
要是別的日本國寶級演員,比如高倉健什么的,他也不會動這個念頭。
叫他來演鬼子?想都不用想。決不可能。
但北野武這人,漫才出身,整天搞東搞西,年輕時曾經在電視節目上喝醉裸奔。還曾因為開摩托車超速出車禍,把自己半張臉都搞成了面癱,實在是不可以常理度之。
或許,可行?
2007年3月10日,舊歷正月二十二。
淶水縣城。
在去上海之前,陳諾來到了這座久違的小城。
他曾經在這里徹夜未眠,痛哭流涕,演出了憤怒的啞巴。
如今,張一一把新片的拍攝地選在這兒,也讓他正好故地重游,看看曾經的舊風景。
齊云天在駕駛座一邊開車,一邊左看右看。
陳諾問他在看什么,他輕飄飄的來一句:“在看傳奇開始的地方。”
路過一個酒店的時候,陳諾指給他看了看。意思是這是傳奇睡覺的地方。
齊云天瞠目結舌道:“你們當時就住這種鬼地方?”
陳諾其實也挺奇怪。
當初他并不覺得這個酒店有多差,只是感覺跟張一一睡一個房間,那個鼾聲太吵人。
可現在回過頭來,看到那黑洞洞的樓梯間和臟兮兮的招牌,陳諾突然有種被張一一那家伙給虐待了的感覺。
好吧,也不算虐待,畢竟那個時候,誰他媽又知道有今天?
一個破逼導演帶著一個草臺班子,找了一個屁都不會,一部戲沒拍過的小孩子,隨便拍了一個月,就去柏林拿了個最佳男主?
陳諾當時的感觸還不深,可現如今在電影圈里越混越久,他自己都覺得是個奇跡。
現在的著名導演張一一自然不會再帶人去住半個星都沒有的招待所。
劇組全部人馬都住在淶水縣城最好的淶水酒店。這酒店雖然不知道誰給評的,但確實外面掛了個三星的牌子。
陳諾到的時候,真是嚇了一跳。
不是因為張一一李昱領了黑壓壓的一群人在酒店門口迎接,更是因為,張一一這家伙,居然是用的《啞巴的房子》的原班人馬。
攝影胥駿,燈光賀楊,還有那個天天給他身上灑土的化妝兼劇務阿梅。
陳諾一下車,就聽到胥駿久違的大嗓門在喊:“陳老師,你還認得我們不?”
陳諾頓時笑了:“胥哥,你再叫我什么陳老師,我可要上車回去了。”
胥駿哈哈大笑,左顧右盼道:“怎么樣,我說了吧,我看人準得很。誰都可能耍大腕,但陳諾絕對不會。就憑他現在過年都還在給咱們群發短信!”
陳諾覺得,發短信就發短信吧,非要說個群發,這多尷尬?
但顯然其他人都不覺得有什么,都一下子圍了上來。
賀楊還是那個咋咋呼呼的樣子:“諾子,你頭發剪了更帥了,我之前在網上看照片,發現你胖了點,是不是去美國天天吃牛排吃得。”
20多歲的河北姑娘阿梅還是充當了懟他的那個角色,而且懟得還更狠了:“就你話多,不會說話就閉上嘴!”
陳諾正有點驚訝,這語氣聽著可有點不正常,果然張一一立刻就解釋了:“阿梅和楊子這兩個,背著我們領證了,去年8月份的事。”
陳諾立刻不滿的叫道:“臥槽,這還能背著人?婚禮辦了沒?”
賀楊嘿嘿的笑,滿臉紅光的說道:“還沒呢,準備拍完這部戲就辦,下半年吧。到時候諾子你來不?”
陳諾呵呵道:“你倒是想我不來是吧?來了我也是女方親屬我告訴你。想簡簡單單把我們阿梅領走,沒門。到時候我教阿梅兩手,你就知道我們蜀道山的厲害。”
阿梅笑得眼睛都看不見了,圓乎乎的臉蛋像個熟透的紅蘋果,“諾子,不枉費我當初天天給你當跟屁蟲,給你弄造型。”
陳諾哈哈笑道:“梅姐的恩情我是一天都沒忘記。哎,這么久沒見,大家也別站著了,走吧,今天淶水邊上整燒烤,我請客。”
是夜,陳諾喝得酩酊大醉,恍惚間,看到一個大眼睛的女人,醉得比他還厲害。
第二天一早,陳諾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吵醒了。
媽的,怎么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不過這一次的大床房,可比當初好多了,窗明幾凈,翻身起床也不會聽到“嘰嘰嘎嘎”的聲音。
三星級,名副其實。
走過去打開門,是齊云天,看表情有點好笑又有點嚴肅。
陳諾打了個哈欠,問道:“這才幾點啊哥,他們昨晚個個醉成那樣,難道現在就準備開工了?”
齊云天笑了笑,說道:“開工?我覺得他們快散伙了。”
陳諾驚了:“怎么回事?”
也沒怎么回事,無非就是女主角崩潰了,不想拍了,想走人了,甚至不惜賠違約金了。
陳諾走過去的時候,還隔了三個房間呢,就聽到一個女人帶著很重的哭腔在大聲說話。
“我真的受不了了,昱姐,我過年回家每天都在做噩夢,這次過來,我覺得我還能堅持。”
“結果我今天早上起來,我一想到去拍戲我就害怕,我都想從樓上跳下去。”
“我知道我這樣做是自毀前途,我也知道你們付出了很多很多,但是我真的不行了,我對不起張導演,也對不起你和黎哥,對不起劇組的大家。”
應該是打過招呼了,這層樓明明都是住的劇組工作人員,但一個出來看熱鬧的人都沒有。
只有張一一站在門口抽煙。
陳諾跟齊云天走過去,問道:“小田哥呢?”
張一一深深的皺著眉頭,重重的吸了一口煙,像是要把肺里都裝滿尼古丁。
在煙霧繚繞中,他嘆了口氣說道:“剛去跟媛媛吵了一架,被我勸走了。”
陳諾側頭往里看了一眼:“現在就昱姐在里面?她經紀人呢?”
張一一又抽了一口煙:“也在,都勸不住。”
陳諾嘆了口氣,“怎么會鬧到這個地步?”
張一一道:“你有沒有過一種感覺。就是你曾經到達到達過一個高峰,你知道那座高峰上有多么美妙的風景,于是你很想再上去看看。”
“可是你發現,你可能是鞋子穿錯了,也可能是登山工具不合手。總之,你發現,你似乎無論如何努力,都再也登不上去了。”
“于是你會開始怨天尤人,會看什么都不順眼,但你最后會發現,原來不是鞋子不對,也不是登山杖有問題,僅僅就是你能力有問題,你其實根本就登不上那座山。”
“你上次僥幸登上去,是因為你遇到個孫悟空,用他的筋斗云馱你上去的。”
陳諾笑了笑,說道:“也可能那個孫悟空其實也只是個充氣的氣球孫悟空,要不是你給他打了氣,他也飛不到那么高。”
張一一也稍稍抽動了一下臉皮,又嘆了口氣,說道:“你這次能不能去上海,幫我去問問王嘉衛或者北野武,他們有沒有過這種感覺,他們又是怎么度過去的?”
陳諾驚訝道:“你怎么知道我要去上海?”
張一一無奈的笑了:“現在圈子里都傳開了,大家都說這是電影圈的華山論劍。”
陳諾和齊云天對視一眼,好吧,兩人最近忙著建組呢,還真不知道圈子里是怎么傳的。
陳諾道:“那行,這次過去我幫你問問。”
張一一還真是個樂天派,女主角都快跑路了,在里面哭哭啼啼,他還有心情八卦。
“據說你們這次聚會,一個導演只能帶一個演員,誰定的規矩?”
陳諾道:“好像王嘉衛吧。怎么?”
“沒什么,好多人都想去摻一腳,不過都沒門路。有的都找我這兒來了,讓我問問你,說你要是可以加一個名額,愿意出300萬。”
陳諾還真不知道這什么玩意居然這么牛逼,“300萬,真的假的?”
張一一道:“真的啊,這有什么假?300萬很多嗎?我聽說張一某叫了姜聞,李桉叫了他新劇的女主叫湯什么,奉俊昊叫了崔珉植,李滄東叫了全度妍…就陳凱哥和北野武現在還不知道”
“再加上王嘉衛和你…要是有人能跟混進去一起吃個飯聊聊天,玩玩上海灘,一下子不火遍中日韓?300萬,呵呵,算個屁。”
陳諾啊了一聲:“這次李桉也要來啊?”
“對啊。不是說王嘉衛叫的么?”
“屁…”陳諾明明記得王嘉衛說的是蔡明亮。
李桉帶著他的新片女主,呵呵,這不明擺著去搞宣傳的嘛?
陳諾現在算是當上制片人了,感覺自己一眼就洞穿了灣灣之光主動參會的險惡用心。
不過,他不也一樣?也沒臉說別人。
應該是聽到了門口的動靜,從高媛媛的房間走出來一個40歲左右的女人,戴著個黑框眼鏡。
她把門拉過來,只剩一條門縫,壓低了音量,說道:“陳先生,你好,我是媛媛的經紀人,我叫金鈴。有個不情之請,能不能……麻煩您進去勸媛媛兩句?”
陳諾情不自禁的看了一下張一一,好像又是似曾相識的情節。
看出陳諾有些不情愿,金鈴嘆了口氣,也真誠的說道:“其實…媛媛她一直都很喜歡你的作品。這一次,我勸不住她了。所以,能不能麻煩您去給他說說,或許…會管用。”
陳諾有點無語,他跟高媛媛真是八桿子打不著的關系,就當初試戲的時候接觸了十分鐘。
真要是粉絲什么的,那個時候怎么沒看出來?
這時,張一一突然把手搭在陳諾肩膀上,沉聲說道:“諾子,不管你是怎么飛的,這次再帶哥哥飛一回,成么?就這一回,我一定記一輩子。”
日,又要去哄女人。
張一一跟他也算通家之好,過年都要串門的關系,看樣子都快要跪下來了,他還能怎么說?
可陳諾的酒量真的差,宿醉未醒,覺也沒睡夠,現在頭還有點暈乎乎,舌頭都還有點捋不直,他一時間也不知道怎么勸。
硬著頭皮走進房間,見李昱正蹲在床尾旁,低聲細語的說著什么。
高媛媛坐在床上,埋著腦袋,一頭長發把臉全都蓋住,有點像貞子,什么表情都沒有露出來。
見他進來,李昱露出松了口氣的樣子,對高媛媛道:“媛媛,陳諾來了,你聽他說兩句。”說完,沖陳諾使了個眼色,輕手輕腳的走了出去。
“啪嗒”一聲。
好嘛,還把門關了。
生怕孤男寡女出不了事是吧?
陳諾是真有點頭暈,也沒客氣,一屁股坐在了高媛媛旁邊。
高媛媛身體抖了抖。
陳諾雙手撐著床,身體后仰,懶洋洋的開口了。
這個渣男,這次又變套路了。
根本沒有像當初哄妮妮那樣,說幾句俏皮話,活躍一下氣氛,再輕言細語的安慰安慰。
對付27歲的高媛媛,第一句話半點安慰的意思都沒有,居然聊起了工作,簡直是明知哪兒痛偏要戳哪。
“欸,高媛媛,張一一這部戲到底講了個啥?我到現在都沒看過劇本。這回叫我來客串,說實話,我都不知道演你兒子呢,還是演你老公。”
可能是陳諾的口氣又太正常太順理成章,讓高媛媛也不得不搭腔。
她沉默一會,用有點沙啞的聲音說道:“演強奸我的人。”
“臥槽,你說啥玩意兒???”
陳諾雖說是在想辦法勸,但他也沒撒謊,張一一是真沒給他發過劇本看。
一聽高媛媛這話,他身體直接彈起來,坐直了,目瞪口呆道:“強奸誰?你?”
這句話也不知道是哪兒戳中了高媛媛的笑點,這姑娘居然聲音里帶了點笑意,輕輕“嗯”了一聲。
陳諾發現,自從演了小丑,他好像就跟反派過不去了似的,馬上要在風聲里演王八鬼子,現在還要演尼瑪強奸犯。
“張一一這個狗東西,真尼瑪不是人啊。”陳諾喃喃道,“試戲的時候讓我演你老公,結果是玩我。害我興高采烈的跑過來。居然是要我搶強奸犯,演完粉絲至少跑一半,商業價值直接大打折扣,人家以后一看到我,直接指著鼻子就說我,就是這家伙強奸了高媛媛,大家快打死他。那怎么辦?”
高媛媛笑點似乎確實挺低的,陳渣男這單口相聲說完,從側面看過去,見她臉色已經緩和了不少,抿著嘴,像是在憋笑。
陳諾嘆了口氣,“你想笑就笑,我又不是張一一,我才不會勸你,我要是你我也趕緊跑,特么都要被強奸了,還不跑?”
高媛媛皺著眉頭,似乎很不想笑,但她的嘴角又確實翹起來了,一張美麗大方的俏臉亦嗔亦喜,生動極了,“又不是真的…你別說得這么夸張。”
陳諾一臉驚詫:“不是真的?不是真的那還演什么?我更不演了!”
高媛媛好氣又好笑的樣子,“你胡說什么呢!怎么可能…是真的。”
“怎么不可能!”
陳諾一副你沒見過世面的樣子,“我告訴你啊,這次…”
高媛媛聽完,一臉震驚的捂住嘴巴,“真的假的?那可是…….”
陳諾聳聳肩,“傳聞而已,我也不知道真假,到時候你看看就知道了。哎,所以啊,拍電影有時候是真的難,真想要演出點好戲,不付出點什么,不可能。所以啊,你也別傷心難過了。有時候大家都一樣。”
高媛媛怔怔的發了一會兒呆,突然問道:“你也是嗎?”
陳諾點頭道:“肯定是啊。”
高媛媛搖頭不信道:“你不是,劇組里的人說,你當初根本沒有人教,天生就會演戲似的。幾乎每一次都是一遍就過,根本不像我。”
說著眼淚又下來了。
好吧,這下陳諾知道根子在哪了。
根本不只是張一一,而是全劇組,他的那些老熟人們,都在一起給高媛媛壓力。
難怪在娛樂圈都混了這么久,拍了那么多戲,甚至也拍了一部入圍戛納金棕櫚的藝術片,但依舊崩潰。
畢竟再堅強成熟,也是個女人。
看樣子高媛媛已經自信全無,任他舌綻蓮花,應該也是無用。
陳諾聳聳肩,覺得自己盡力了。正準備開口告辭,只聽高媛媛道:“你能和我演一次嗎?”
陳諾不明所以:“演什么?”
高媛媛道:“就演這次的戲,我想看看我和你差距到底有多大。”
看著她期待又有點不服的小眼神,陳諾想了想,好像這也不失為一種發泄的途徑。
至少他每次演完戲,不也覺得挺爽快通透的嗎?
那就陪她玩玩唄。
“行啊,既然你這么想,那就滿足你。”
男人說話的聲音一下子變得有陰陽怪氣的,高媛媛猛一聽,不知道怎么回事,脖子后面的汗毛都立起來了。
她詫異的轉過頭,就看到一雙炙熱滾燙的眼睛。
高媛媛下意識就想叫,但嘴一下子被捂住了,人一下子就被按倒在了床上。
男人的力氣好大,一只手就控制住了她的雙手,另一只手捂緊了她的嘴。
同時,她還沒有反應過來,下半身就被男人的腿彎夾住了雙膝,被鉗制得動彈不得。
這就是陳諾這幾個月減肥健身的效果。
他現在體重沒降,看上去卻瘦回當初,原因就是身上的肌肉和力量都練出來了。
高媛媛明知道陳諾是在演,但在這種不講道理的壓迫下,作為一個女人,哪怕理智知道,可身體依舊會不受控制,這可以說是一種生理本能。
尤其是陳諾把上嘴唇抿起,看上去的樣子,就像獅子撲倒了羚羊,支出獠牙,準備撕咬。
高媛媛腦子一片空白,掙扎,用盡了全身力氣的掙扎。
似乎有點松動。
但下一刻,男人直接把身體都壓了上來。
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