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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故人約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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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上彩龍溪乘亭筏而下,終至龍澤。

  剛剛踏上島嶼石岸,黎卿便猶豫了片刻,圜首便將一道臨淵山中的傳訊玉符送到了那水伯身前。

  “多謝道友指點與引路了,若真有所成,黎某,感激不盡!”

  “今后道友如遇到了難處,可以此玉符上臨淵山……”

  一位仙門紫府立下的承諾,這可是極為珍貴的,因其身份,持信物上門求助,所能得到的助益可不僅僅是一名紫府道人而已。

  上彩水伯自然也不客套,身后龍尾都不自覺地擺動了起來,面向黎卿,拱手一禮。

  “水澤之上每一座島嶼中都各有寶閣、膳坊,其中無主宅邸皆可自取,道兄且去便是。”

  “屆時,在下亦會于龍澤中觀禮,便提前祝道兄功成了!”

  作為紫府龍子之一,他還需回上彩龍溪中擔當職守,即便與黎卿已建了幾分交情,也只得這清平宴開始之后才能在龍澤拱衛時再見了……

  將黎卿送至此處后,那四方庭筏亦是一個掉頭,往三百里外的上彩溪河而歸。

  黎卿目送片刻,抬步便往這座湖心小島上去。

  這龍澤之內,水質瀲滟,鳳氣溫縈,鱗碧萬頃,煙波渺渺,宮閣島嶼如星羅棋布,風與水與浪花,似是銀龍玉帶跌落棋盤之下。

  各方道人或撐舟、或騰云、或駕遁光,往來無錯。

  宮閣水榭之間,蚌女鮫姬頭頂清玉盤,掌托琉璃皿,將一道道珍饈奇物奉上,融融洽洽,卻是好一番仙城海市之貌。

  還未待黎卿進入島中,渡口的水軍總管早就望見了那上溪水伯送行,著三四名相貌稍美的馬郎、鯉將擁躉而來。

  “仙修留步!”

  “小蛟見上人恰至龍澤,可要安排一方行在休憩?”

  當頭的水軍總管為老叟樣貌,壽眉垂下,身披玄披鎖子甲,約莫上品練氣的道行,見得紫府上人登島,那頗為高壯的頭顱低下,拱手行禮。

  “萬頃龍澤內,有靈秀島嶼二十六方,環龍宮而立,此處正是西南靈節島……”

  龍澤內的老總管垂首相告,耐心地將這龍澤信息告知,取來一張龍澤的觀覽圖贈予黎卿,再令身后的玉面馬郎引這位紫府上人去尋一處府邸行在落腳。

  島嶼上的宮閣小筑比之那五毒宗還要講究,獨落獨筑,方圓入目無滋擾,將坊與市分隔而開,儼然是道府仙城之姿態,宮閣院落間大小禁制皆有,果真稱得上一聲龍宮奢華!

  有那玉面馬郎引路,送來一方湖心小筑的通行令牌,黎卿入駐道苑,見其中頗為清凈,也并無不滿,揮揮手將那馬郎屏退,立即開啟了府苑禁制。

  且往院里的青提藤亭中坐下,黎卿神念迅速地入駐了那儲物葫蘆中。

  “咦?”

  方才剛剛入島,黎卿便發覺儲物葫蘆的角落里有兩道玉符同時震動,此刻神念探入,卻是發覺是昔年在五溪州內龍君樓船宴中短暫交換過傳訊牌的二人。

  嶺南白骨道,那白骨夫人陰府門下的鬼姬。

  可惜白骨陰府都被尹祖強奪,以壺天之術煉作了掌中神通贈予定山道人……

  如今黎卿歸山,十一曜天宮顯露痕跡,一切都已經水落石出。

  白骨道完全是替人背了一口大鍋,且為此付出了極為沉重的代價,尊魂老祖得知前因后果在那白骨山中幾近癲狂,誓要背后之人付出代價!

  也不知曉如今,那鬼姬對黎卿會是個什么態度……

  六靈山的無涯山,銀翅大鵬雕支脈真傳靳南參。

  “燭”當年便是得了他的一道靈苓膏,才蛻作了赤虬。

  說到“燭”,它最近實在是越來越懶了,整日窩囊在那“八角蟠龍柱”中磨牙砥角,恐怕也到了要晉升至紫府龍精的關鍵點了。

  “或許該再向那六靈山的靳真傳求取幾盒靈獸藥餌,以助燭突破?”

  黎卿一面琢磨,一面將這兩枚正在閃爍的傳訊玉符打開。

  黎道友今日來了五溪龍澤?靳某近些年常聽聞黎兄傳聞,可有暇一聚?

  這是六靈山靳真傳的詢問,然而,這道問候剛剛翻出,又有兩道傳訊先后探出。

  先前曾聞黎師弟與白骨道人染了禍?如今可還好?

  黎道友歸來天南了否?

  這兩道傳訊下綴的時間卻是很久之前了。

  一者于四年前冬日所傳,此時他已人在無邊外海,故而未能接收到,一者于一年前回歸臨淵之時發出,時至今日,黎卿才終于收到這兩道問候,倒是失禮了。

  “靳兄安好?黎某確已至龍澤,可同聚一觀。”

  “許是先前遠落在外,此玉符靈氣斷絕,故陷入休眠,直至今日才得見靳道友昔年的數道傳訊……”

  猶豫了片刻,黎卿再稍稍解釋了那數載未曾回訊之原因。

  而另一道玉符,乃鬼姬所予,亦是如此,接連四五道傳訊,時日應當是與那六靈山靳真傳的差不多。

  看來,當今天都諸仙門的的傳訊法禁亦是頗受距離限制!

  這么說起來,那兩名陰神流落幽天之中后,想要尋得歸路就更沒有那么容易了……

  黎卿一一回訊之余,心底突有恍然明悟。

  然,黎卿剛剛起身,正欲往閣樓中去布置一番獨特的陣盤,以作小憩,兩道玉符又幾乎同時震蕩而起。

  黎兄且附上坐標,靳某與昔日幾位友人前來尋你可好?

  郎君在何處,奴家正與靳師兄同在一島!

  兩道傳訊前腳跟著后腳同時傳來,這二人竟是早已經匯聚一處了。

  嶺南三府加之天南府,這其中四座仙門,再加青丘山與御鬼鐘氏……六座宗脈之間的交往算是頗為密切了。黎卿大門不邁、二門不出,所識者甚少,算起來倒顯得有些孤僻了。

  然而昔日鬼郎君之名為五溪龍君點出,這幾人可是最早與黎卿互換過名符的,之后的白骨道、桂花府事,更是讓鬼郎君的名號在諸仙門中隱隱流傳,眾人自然對他常有打聽。

  黎卿沉吟片刻,也只好在玉符中附上一道坐標,將訊息回了過去。

  他久不在天南、嶺南之地走動,還真說不準得要依靠這各宗真傳幫忙!

  只將那傳訊發出,黎卿袖領一翻,徑直往那閣樓中去,將六枚紙燈隨意掛在門檐,又在堂上點兩道紙燭,中央以黑布紅繩懸起金器法劍一柄,南斗鎮魘小結界便算是完成了。

  有此一道小禁制,尋常巫念、魘術再難起效,凡陰靈邪祟靠近即刻劍斬……

  又出三五紙人,各自掌燈勤掃院中上下,點香爐,起灶火,取出茶具一套,以靈瀅元氣洗滌。

  玲瓏猖入了幽天東籬苑鏖煉鬼皮紙,如今伺立于黎卿身側的便是那無面猖了。

  這無面人,身負符圖法衣,似是一桿稻草人般矗于這小苑廊前,等待了約莫有兩炷香的工夫,果真,島外有遁光落下。

  三四名道人落于這府宅之前,還未叩門,這座小苑庭門便吱嘎一聲,自行拉開。

  庭門之后數尺,那無面人便似是死物一般,毫無生息的佇立在原地。

  但這數名仙門弟子絲毫不敢大意,皆是屏氣凝神,矚目向那怪異之物。

  “不是鬼,也不是靈,同樣,也非精邪。”

  那鬼姬瓊鼻微皺,對這無面人的本質氣機有些疑惑。

  “是猖,已經入了法壇的神猖。”

  靳真傳眸間一亮,卻是當即點出來了無面猖的本質。

  道兵者,圍繞著其道主的道法神通而誕生,或者說他等本身就是道主神通道法的一部分拼圖。

  靳南參便剛剛入手了一壇云鯉道兵,圍繞著‘翻云白鯉’小神通而煉,九十九云鯉道兵合力,可直接化身作一頭紫府境的翻浪白鯉豢靈……

  “猖神”卻是完全不同!每一尊大猖原本就是一頭跋扈的妖鬼,其受縛而歸法壇之后,再與符箓、道炁相合,已介乎于山鬼與地祇之間。其中上等的大猖亦常稱作“毛神”或者“草頭神”。

  此獠,更似是隨從護法而非兵馬!

  五方仙門的幾座大道宗以及北國敕封的山川神祇相斗,便常常驅策此獠以作爪牙爭鋒,能搜山翻海,威能恐怖。

  “老爺已久候諸君了,請!”

  那猖鬼詭異的空白面龐轉向眾人,嘶啞的聲音不知從何而起,但并無惡意,只指引著四名道人往院中去。

  這四名道人,乃是兩名六靈山真傳,一名白骨道鬼姬,一名白骨道人,其中只有靳南參為紫府境,那俗名何姓的鬼姬都離日游還差上一線。

  四人屏住呼吸,腳步輕穩的跟在無面猖后,入目便見到了那六盞并列在屋檐下的白紙燈籠。

  再踏入殿之時,只見那堂下豎置著一尊長案,六張玫瑰椅環繞案桌,案首再擺上一鼎鎏金小香爐,有茶具一套,爐中雪泉恰也在此時熬開了,兩側又有數道紙人來往,于座前幾尊陶瓷瓶中插著方才盛開的夾桃與菊花……

  后方道人七星結冠,目若星辰,云衣降袍似峰上雪,內襯淺青法衣,不是那鬼郎又是何人?

  “靳兄、諸君,近來可還安好?”

  黎卿響指一彈,幾尊紙人應聲而變,頃刻化作片片白紙紛散,折紙法門一動,再結作道道紙碟紙鶴懸掛于一側窗沿前。

  “黎兄!”

  “黎師兄……”

  四人齊齊眸光一震,齊齊望向黎卿。

  昔年五溪州中青澀一少年,如今已經再不相同了,其早證紫府,氣機幽然,一顰一笑間,如層云晦變,令人為之而驚懼。這是來源于實力與心氣的巨大蛻變。

  時至今日,鬼郎君之名早已流傳于仙門內部,他等當年龍君宴上賓,也得反過來稱黎卿一句師兄,道一聲上人了。

  六靈山兩位還好,但那來自白骨道的兩位目光愈發閃躲,天南觀與白骨道鬧成這般模樣,前有白骨道二長老襲殺黎卿,后有尹祖壺天一掌,捉拿日月乾坤,踏碎白骨山門……

  真不知曉這鬼郎會是怎一個態度呢?

  “各位,入座罷!”

  黎卿一面與四人頷首相邀,一面緩緩走向那插花熏香的長案,此案沒有主座,六個座位面對面交錯排開,更像是凡世宅邸相聚,也令幾人自在了許多。

  兩名紫府道人率先入座左右二首位,其他幾名練氣道徒再一一補入其中。

  “五年前,黎某與諸位在龍君宴初見,今日,依舊在此同聚,也是一種緣法吶!”

  這幾名熟悉的面孔,都是昔年在龍君宴下,外層樓廳中就座之人,黎卿感慨一聲,就要伸手去取那紅爐上的泉壺。

  旁側的鬼姬卻是微微起身,提前將那銅壺取下,為幾人開始燙起了靈茶。

  既如此,黎卿便她微微致謝,空出閑心來徑直談到了當下的主題。

  “接下來的清平宴中,不知幾位可有章程?”

  初決便只有十方龍旗,十個名額,若是各有想法,還是莫要撞煞了為好。

  “其中賽制,黎兄可是都知曉了?”

  見黎卿神色有異,這位靳真傳便知曉他已經得到消息了。

  在得到肯定后,靳南參與幾人環視一眼,嘆惜道:

  “靳某倒是想要取一面龍旗,得一門龍宮道法,但……太難了!”

  “六靈山中就還有位師兄要入場,有鐘氏子持《鐘馗抓鬼圖》來,白骨殿的核心弟子亦有動作,褚龍子,紫陽符君……”

  “就是除了那幾位紫府上基,剩下的道人,靳某都沒有把握能對抗得了其中任何一位。”

  五雷大神通的誘惑太大,半個南國都為此驚動了!

  縱使那些陰神真人拉不下面皮,但盯上這個的紫府老資歷可是不少,若非褚龍君將宴帖數目看的極為嚴格,他等年輕一代想上場都難。

  “若能有其他道人相助,守擂龍旗,倒也未嘗沒有機會……”聞得那靳真傳如此沮喪,擺弄著茶葉的鬼姬幽幽接上一言。

  “其實不然!”

  靳南參知曉自家底細,他才剛剛晉升紫府,唯有本命豢獸銀翎大鵬雕能有所助益,那云鯉道兵也尚才初成,他的“翻浪白鯉”小神通也未必有多少戰力,怎與那老牌紫府抗衡?

  若是此宴能晚上一年半載再開,他或許還有些機會……

  “我等幾人是不敢奢望了。”

  “黎兄想來倒是穩拿一方龍旗,不知可有我等搭手的地方?”

  鬼郎君之名,陣斬白骨道二長老,計逐兩方陰神,這才是隱藏的奪彩人選之一。

  現今,黎卿的身份在南國修行界中還極為神秘,沒有人知曉他修行的是什么道,是陰玄鬼經還是練氣古經?也沒人知曉他用的何等法術,修得何種神通。

  整個西南修行界只知那鬼郎君有厲鬼纏身,但卻完全不知底細!

  “若是黎兄所需,靳某四人可為黎兄守上前半段擂臺,也好讓黎兄養精蓄銳,保存底牌,備以終戰。”

  他等尚無足夠押注的人,與自家宗門的核心真傳是敵非友,這才與五溪龍君玩到了一起。

  幫宗門內的競爭對手壓場那是萬萬不可能的,若說為這鬼郎黎卿搖旗擂鼓、錦上添花的話,那還差不多。

  如此,也不負那日樓船大宴上,褚龍君對他等的提點!

  “果真如此?黎某倒是求之不得了。”

  那靳真傳作為六靈山六大主峰之一的嫡傳,這個年歲早證得紫府,底蘊應當不差;至于這鬼姬,也半只腳踏入日游門檻,想來也有幾分本事……

  黎卿雖對幾人未抱有太多期望,但也不會拒絕幾人的好意,半推半就便應了下來。

  初決的十方龍旗之比,黎卿倒是無甚擔憂,但決戰時刻的十人對壘,如此混亂的背景絕不利于他。

  他修猖法、讖咒、氣道火法,以斗法為強,攻殺為短,尤怕“法域”,更怕斬首……

  甚至即便是喚出鬼母來,都未必能一氣穩壓各脈宗子嫡傳!

  豢龍君有九頭海龍聽敕令;青丘嫡女能喚九尾祖靈;御鬼鐘氏子,持《鐘馗抓鬼圖》;便是那羊家宗子羊玨背后,也未必沒有弱水域的日游大鬼庇佑……

  或許,得尋人提前通氣,淘汰那至弱者,投出那至強者,如此,方能有窺問鼎之機!

  “不知諸君,可有誰能與那羊家宗子羊玨搭上線?”

  黎卿可是記得,昔年那羊玨在逃離幽天之時,可是跟隨了白骨夫人。

  不知這鬼姬與遠在東海的白骨夫人,可還有聯系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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