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槍聲,聽到喊殺聲,看到有人持著武器對王言發動了襲擊,在經歷了極短的一陣錯愕之后,這些離亂的百姓們便就慌亂起來。
他們怕被卷進戰斗中,怕因此平白丟了性命,瞬間四散開來。
王言沒有理會四周持刀過來砍他的那些人,而是直奔著打黑槍的那幾個過去。這些人固然都該死,但同樣有個先后順序……
而在王言被圍殺的時候,四處走動維持秩序的巡邏人員,以及校場里參與訓練的人,全都發現了這邊的動靜,立刻都拿上武器跑了過來救援。
于是就形成了兩重包圍,這些王言的手下包圍了刺客們,刺客們又包圍了王言。也是到了這個時候,刺客都被王言殺了十多個了。這還是他放水呢,否則這么一會兒的時間足夠他把這些刺客都給弄死了。
“想自殺?”
王言拄刀立于場中,看著刺客中的一個領頭的,“犯不著,你們有什么秘密?這個時候來殺我的,就是白蓮教、天地會嘛,都是給太平軍辦事兒的。
我也不給你們上刑,這霍山要干的活不少,你們都是好身體,打熬了這么多年,吃了那么多的糧食,死了太浪費,活著吧。”
就這么簡單的一句話,這些還有幾分抵抗之心的刺客們就老實了。
他們雖然是抱著必死的心來的,但到底不是真死士,看著王言大發神威的一個人干死十幾個,他們也就清醒了。外面又是重重包圍,絕無逃跑的可能。王言給他們一個臺階下,他們也就接受了。
這時候,趙二虎慌張的跑了過來,一腳踹飛一個刺客。
“大哥,肯定是狗日的白蓮教!咱們就跟他們梁子結的深。”
王言走過去,親自把人扶了起來:“說話就說話,你踹人家干什么?我能不知道是白蓮教嗎?人家大軍都打過來了,你能打得過幾十萬人?”
“那也不能讓他們就這么猖狂吧?”
“當然不能,俗話說得好,再一再二不能再三再四,白蓮教屢屢蹬鼻子上臉,說什么咱們也得給點兒反應嘛,要不然人家真以為咱們是泥捏的了。去,傳我命令,組織五百人手,跟我去六安、舒城、合肥走一趟。”
王言忍兩次就不錯了,他不想因為跟白蓮教沒完沒了的互相打,而耽誤了他自己的發展。現在已經算是有了相當的基礎,正是到了開干的時候,他當然也不再留手了。
在接下來的大半個月的時間中,王言兵分三路,親自率領一路直撲合肥。就如同他以前說的那般,找尋著城里的官、商,從他們那里找到白蓮教的痕跡,而后抓到一個牽出一串,將白蓮教布置的幾百人都給干死了。
不同于先前在信陽的報復行動,那時候是給商人們看的。這一次,是給清廷,給太平軍看的。
兵分三路,每一路都以些微的傷亡完成了任務,幾乎將白蓮教在這邊的布置鏟除干凈。在這個過程中展示出來的戰斗力,人員的令行禁止,以及對清廷法度的無視,對太平軍的無所畏懼,都是讓人重視的事情。
尤其是經過了這么長時間的安心發展,王言手下早都數千人了。鏢局在中原數個大城都有分局,物流線路已經幾乎覆蓋了長江以北的主要城市。每一天,在江北的大地上,都有過千人在押鏢送貨。
事實上他們的名聲是早都起來的,因為所有搶過他們貨物,殺過他們人的勢力,都遭到了更激烈的報復,簡直橫行無忌。就在去年底,在山西的一伙的土匪劫了貨,王言親自帶隊,出動近千人,包圍了一伙五百余人的大匪窩,雙方在山里打了十天,土匪全給弄死了。
而這一伙土匪盤踞在此已有數年之久,官府剿了不止一次,結果是越剿匪越壯。
眼下在這樣兵荒馬亂的時候,王言親自出動逮著白蓮教的猛殺,影響還是相當大的……
在外殺了一圈,又重新回到了安寧的霍山進行著各種的布置。
雖然他在山里建設了匪窩,但他總不能真就龜縮到山里去。
尤其是他在霍山的投入不小,有鋼鐵廠,有槍炮工坊,以及其他的一些化工廠之類,都是他好不容易一點點建設起來的,當然不希望損壞了這些基礎。
所以眼下他先要在霍山周圍的往來要道,以及小道上進行一些布置。不論是清廷還是太平軍殺過來的時候,總要先打幾仗看看再說。
當然他也并非只有霍山這邊一處工廠,畢竟他早都知道這邊肯定是戰區,他也肯定要挨揍,那又怎么可能把希望都放在霍山,他向來都是盡可能多的做好準備。
那匪窩是迫不得已之下留的退路,同時也是光明正大的投入出來給別人看的,要讓敵人投鼠忌器,要讓人算明白這一筆賬到底劃不劃算,這也是壓力敵人的一部分。
如果能不進山,那當然還是不進去的好。山里,到底沒有霍山縣城這邊山清水秀……
就在他出去報復白蓮教,又回來布防的時候,一則更加驚天動地的消息傳來。
江寧陷落。
從一月份武昌城破,到江寧陷落,前后不足三月……
也在收到這則消息的時候,有手下來通報,說有太平軍的人來拜訪,王言沒有拒絕見面。
來的是一個身形款款,面容精致,卻做男人打扮的女子。
“小女子蘇紫軒,見過王大爺。”
她很四海的拱手見禮,言笑晏晏,“大爺當真好興致,外面打的天昏地暗,你還在這吃涮肉呢。”
“今天下雨,吃點兒熱乎的更舒服。就是你們太平軍的人總是不會挑好時候,上次刺殺我是下雨,今天來見我也是下雨。”
“是嗎?王大爺或許不知,我在江寧一路過來都是晴朗的好天,可過了江以后,一直陰雨連綿。要我說,是清廷無道,不為天道所容,王大爺一代人杰,可要早做打算才是。”
說話間,蘇紫軒徑自坐到了王言對面,自顧弄著碗筷調起了蘸料,吃上了涮羊肉。
王言笑呵呵的問:“太平軍是沒人了?還是讓你來給我使美人計來了?”
“哎呦,小女子以為您王大爺跟那些男人不同,對女人沒有偏見,不想也是一個庸俗的男人。”
“你不知道我霍山的農家女子都能識字讀書?還有學的好的女子做帳房呢。還有纏足,這爛事兒也沒了,誰敢給孩子纏足,就把孩子爹媽吊起來抽。”
蘇紫軒不置可否的笑了一聲,轉而說道:“大爺說小女子是來使美人計的,可小女子說句實話,對比天國,王大爺的勢力怕是還不夠天國用心到這個份上。”
王言弄著肉片下到鍋里:“才派人刺殺我,你就過來諷刺我,不是真以為沒人殺你吧?”
“大爺當然敢殺,可大爺不是已經把六安、舒城還有合肥三地的白蓮教的人都給翻出來砍了嗎。想是已經出過氣了,不會跟我一個小女子為難。”
“前一句還在誰說女子不如男,后一句就拿女子嬌弱說事兒了?”
“小女子只想能落幾分便宜,能把事情辦好。”
王言哂笑:“別賣嘴了,說正事兒。”
“正事兒就是大爺要為的將來好好想一想,清廷可靠不住,你看看,不到三個月,天國從武昌打到江寧。你可能還不知道,眼下江寧已改名天京,以后就是天國的都城。”
蘇紫軒說的信誓旦旦,“而今五十萬大軍陳兵江南,不日就將渡江北伐,克定中原,驅除韃虜,恢復中華。煌煌大勢無可阻擋,王大爺,你要想好。這個時候若是行差踏錯,那再好的局面也要一朝葬送!”
“你覺得所謂的天國能長久?”
“你覺得不能長久?”蘇紫軒剛要吃肉都停下了,抬頭看著王言,想要聽聽王言這個泥腿子出身的人能有什么高論。
王言的崛起太過迅速,作為結下仇怨的對手,白蓮教早就在調查王言的信息。但是在這樣的世道,離亂是尋常事,王言第一次出現就是在揚州搶了個女人,經過證實,是給趙二虎搶的。之前的消息就沒有了。
但也正是因為沒有,所以也證明了王言的出身不好,是沒家的流民。否則但凡他有個房子,都能被人翻到痕跡。
于是他們猜測是王言不知道從哪學來的本事,又天生力氣大,知道隱藏鋒芒,還膽大敢干。于是等到了氣力長成,就不甘寂寞了……
“我從你的眼睛里看到了對我的鄙視。”
王言瞥了他一眼,“我聽說那一大堆的王,都是讀書不成的,還有不少目不識丁的人。你對我鄙視,緣何就相信他們能成事?想說一樣米養百樣人,人和人大不同,是吧?
知道我手下多少人嗎?將近五千人。其中三千多人在我這個校場識過字,練過武,有些人學過畫圖……這些事情你們應該是清楚的啊,畢竟這里面就有你們的人。這三千多人散開就是軍官,太平軍不外乎卷席百姓,我不會卷嗎?我卷不動嗎?你看看外面的流民吧。
扯遠了,我再跟你說說太平軍。從他們起義到現在,不足三年,就一路從廣西打到了江寧,號稱五十萬大軍。雖然江南未靖,但也沒什么對手了,算是占據了半壁江山。到了這個地步已經算是很成功了,將來的史書必然留有姓名。
你說他們會不會心生懈怠,開始安享富貴,甚至各自開始攬權,互相不滿,以致刀兵相見,最后不攻自破?”
“你沒見過他們,你不知道,我是眼看著他們從廣西打過來的。都是英雄豪杰般的人物,以后怎么樣我不敢說,至少眼下,我覺得他們沒什么問題。不怕告訴你,眼下天國已經在打算北伐、西征,就從你這邊過去。”
蘇紫軒自在的吃起了涮肉,她驚訝的挑了挑眉,“味道很不錯,大爺是會吃的。”
王言搖了搖頭頭:“我只想留在這里安安穩穩的賺銀子,帶著兄弟們一起過好日子,不想跟太平軍打仗,也不想跟清廷打仗。我甚至可以替你們買一些糧食什么的,大家一起發財。但你們非要逼我,那我也沒辦法,咱們就真刀真槍的打一仗。
你回去把我的意思傳達到位,想來打我,隨時歡迎,看看太平軍是不是有這么好的牙口。”
“大爺手下確實都是軍官種子,可說到底,還不是沒槍沒炮沒甲?天國一路北上,可是什么都不缺。戰端一開,可不是說停就能停,大爺三思啊。”
“你怎么知道我沒槍沒炮沒甲?這些東西拿出來是造反,到時候清廷不想打我都不行了。到底有沒有,你們來打就知道了。大不了我就帶著人跑到山里去,回頭沒吃沒喝了就打太平軍。反正來的少了,太平軍不是我的對手,來的多了又犯不上,就看咱們誰挺不住。”
“王大爺真是快人快語,說的清楚明白。你放心,我一定如實報給天王。”
蘇紫軒哎了一聲,連連搖頭,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繼續吃肉了。
然而她沒有等來追問,只看見王言大口的吃肉喝酒。
“你看我干什么?想喝酒啊?自己倒,正宗的紹興女兒紅,也不知道那邊讓太平軍禍害成什么樣了。”
打仗的時候人性的惡被最大化的催發出來,成規模有組織的搶劫禍害人。不管是太平軍,還是清廷,都造下許多慘事。
蘇紫軒自己倒了酒,輕啜一口,自說自話:“大爺,現在正是好時候,哪怕你不投清廷,也不投我們,你自己拉起人馬來占據一片地方,豈不是要比現在這樣要更好?清廷氣數已盡,合該送它一程啊。等到滅了清廷,你我兩家商量著來嘛。”
“你就別蠱惑我了,到底怎么做,我自有打算。”王言擺了擺手,“沒話了就趕緊走。”
“大爺真絕情,都不讓小女子吃完了這一頓飯?難道小女子不漂亮嗎?”
“那你別走了。”
“呃……”
聽見王言的話,蘇紫軒一時的不知道該怎么說話,只是看著吃肉的王言,試圖從王言的表情中分析出這是真話還是假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