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田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的人生會發生這么大的改變。
就是日常的跟著老大在城門口閑聊,就碰到了一伙外來人。稀里糊涂的,老大就死了。為了活命,他們也只能干死老大的老大,跟了王言這個新老大。
而后王言就囑咐他,看到了煙花就召集兄弟們帶上家伙集結。緊接著,在他還懵逼的時候,王言就帶著他們把白家給滅了,又壓服了楊、劉兩家,擺平了官府,成了霍山縣最大的山頭。
接著他分到了五十兩銀子,三十畝上好的田地。當他把地契帶回家的時候,他永遠忘不了父母哥嫂臉上的震驚。那是他第一次在家里抬起頭來,嫂子再也沒有跟他說話大小聲,他成了家里的梁柱。
他下定決心,要好好給大爺做事,大爺待手下不薄。雖然大爺殘忍狠辣,但是只要做好事情從來不吝夸贊獎賞,在他手下做事很公平。
武館要擴招人手,他去找到相熟的好身體的人。大爺教人練武,他咬牙堅持,力爭上游。大爺教人做路書,做調查報告,他就差懸梁刺股了,學的很認真,在考核之中甚至比二爺、三爺還好,得到了第一名。
練了幾天武,喝了幾天補藥,大爺就派出走鏢隊伍,押送本縣的產物,他主動請纓做了第一個出去帶隊的管事。
成功歸來以后,在大爺的帶領下總結一行的收獲,接著練武用藥強身,修整了十天,又強大了一截的他再一次的帶隊出去。這一次他是去六安接生意,經過他以便宜的價格搶來了業務以后,他開始試圖在六安站穩腳跟。
他很忐忑,因為他的武功并不高。這種立棍搶生意的事兒,少不了刀槍見紅。是大爺鼓勵他,給他講明白道理。
大爺說,如今霍山縣的事情在六安、舒城都不是秘密,白蓮教都活動到明面上來了,也沒把他們給壓下去,借別人幾個膽子,他們也不會想不開跟霍山出去的人過不去。還告訴他要態度強硬,誰都不能怕,只有這樣,才更能讓別人投鼠忌器。
他忠誠的執行著大爺交代的事情,果然在六安站住了腳,有了一席之地,并且在錢伯遠的介紹下,接取更多的生意,將觸角向遠方延伸。也利用先前走鏢收集到的各種消息,自己采買一些貨物順便出手,再加上沿途的一些收獲,也算得了個收支平衡。
畢竟他們是不斷的擴張之中,多少錢都不夠花,收支平衡是因為擴張的不快。
霍山縣可以動用的青壯終究是有限的,本地還要進行各種的生產,還要建設山中老窩,所以隨著在六安站住腳,也開始吸納外部的青壯,一部分補充人力加大霍山的建設力度,一部分則是一樣被安排到鏢局的人員之中,接受了訓練以及喝了補藥之后,壯大隊伍,延伸觸角,擴大輻射范圍。
作為最早跟隨,在整個勢力中排位第四的孫田,隨著勢力的擴張,地位水漲船高。不過他也還是時常走鏢,因為他要在其他城市安排各項事宜。
就在他又一次帶隊,親自去往南陽的時候,路過信陽被一伙人給劫了貨,他也被人給抓了起來索要贖金……
桐柏山腳下的村子,孫田就被關在這村子的一處破房子里。雖然已經被關了十天,但是他也沒有多擔憂,因為還有很多人跑走回去通風報信了。相信這個時候,他效忠的大爺應該已經收到消息,組織人手前來營救了。
做了幾個月的業務,以往走的是以前霍山武館經營出來的線路,沿途好說好商量花點兒錢都能擺平,這是第一次被人劫了貨還綁了人。
按照他對自家大爺的了解,這事兒肯定是要立威的,要殺出威風來才行。何況這還關系到打通關中的線路,是戰略發展,絕對不容許出現問題……
就在孫田信心滿滿的迎來又一個夜晚之際,還算安靜的村落的寂靜被一聲痛苦的慘叫打破。緊接著,便是一陣的喊殺聲響起……
持續了兩刻的時間,喊殺聲便就淺淺的弱了下來,只不時的有幾聲大喝,幾聲凄厲慘叫傳來。
“大爺,人就關在這呢。”
“開門吶。”
“是是是,大爺,這就開門,這就開門……”
簡單的對話,為了活命而來的顫抖的諂媚不言自明。
隨著嘩啦啦的一陣鎖鏈抽離的聲音過后,老舊的木門被打開,被繩子束縛著手腳,臉上仍舊有幾分淤青的孫田終于放松下來。
“大爺~”他這一聲,當真是聞者傷心見者落淚。
王言讓人給屋里的人都解了繩子,笑呵呵的擺手:“你們都受苦了,多得廢話我就不多說了,等此事平息,少不了你們的好處。行了,吃點兒喝點兒,好好休整一下,咱們也看看,究竟是哪路神仙吃了熊心豹子膽敢找咱們的麻煩。”
眾人到了院子里,手下們給王言搬來了一把椅子,又架過來一壯一瘦的兩個男人。
王言弄著煙斗壓著煙草,瞥了二人一眼,淡淡的說道:“你們至少有三句話要說。”
跪在地上的瘦子試探著開口:“劫來的貨都被信陽城里的威遠、暢途鏢局還有周、王兩家給分了,他們因為你們在信陽設鏢局搶生意懷恨在心,唆使我等劫貨綁人行勒索之事,大爺,冤有頭債有主,都是他們使壞啊,我們就是下邊辦事兒的。大爺,您就把我們當個屁給放了吧……”
王言可惜的搖了搖頭,因為沒有等他說‘不是這句’、‘也不是這句’。他的三句話很簡單,貨在哪,誰指使的,人在哪,第一句是挽救自己的損失,后邊兩句是打擊報復,是擴大自己的所得。這瘦子是個懂事兒的,都交代清楚了。
孫田在旁邊補充道:“大爺,這些人我都知道,咱們在信陽開鏢局的時候他們可是一句話都沒說,現在倒是找上麻煩了。”
“你管人家什么時候找麻煩呢?總不能人家還得提前告訴你一聲吧?把他們倆砍了,休整一下,出發去信陽城,今天把他們都給滅了。”
孫田愣了一下,趕緊說道:“大爺三思啊,這幾家人都不少,又是在城里,動靜鬧大了,官府那邊怕是不好交代。”
“你啊,想的多又想的少,你單想著鬧大了要給官府交代,卻不想咱們是潛進城的匪徒,造下了大案出城就跑,官府也拿不到人,還給什么交代?無外乎就是之后吞并這些人的產業之時,上下打點一下,大家心照不宣。
要不然你以為他們有膽子找咱們的麻煩?南邊打著仗呢,眼下都奔著湖北打呢,他們哪敢真給咱們逼反了?到時候在這豫皖之地再起一股反賊,他們腦袋上的烏紗帽還要不要了?”
孫田恍然大悟,想到了其中的關鍵,那就是王言他們這一伙人真有造反的能力。畢竟到現在,王言已經集結了數百人,都已經演練過武藝,學了些軍陣之道,別的不說,聽命令還是能做到的。如此一股勢力亂起來,卷著城外的百姓們,那頃刻間就是一場大難……
于是乎,就在當天,甚至天還沒黑呢,王言就十分囂張的帶著上百名手下進了城,對那些使壞的人發動了致命的攻擊。
城里的人們都嚇壞了,以為是反賊打進來了,最后才知道竟然是目標明確的直奔著那么幾家人去的報復。
但同時他們更擔心了,畢竟現在這一伙人就輕松的進了城殺人,那等到真的太平軍打過來以后他們又當如何?在這些造反的軍隊面前,可不在乎什么官商民,百姓都被卷了當兵,有錢人都被抄了家……
翌日一早,一大身上還沾著血的人就嘻嘻哈哈的出了城,城門值守的人好像沒看見一樣。而在這些匪徒走了以后,一些消息也終于開始流傳。
一夜之間死了上百人,殺的血流成河。緣由則是順風鏢局接取了一伙強人的鏢,這貨物城里的幾家鏢局、大戶合伙吞下去了,強人團伙盛怒之下,趕了遠路過來進行報復。
沒人信。
所有人都知道就是順風鏢局的人干的,因為順風鏢局的人甚至都不愿意演,直接去接了幾家的遺產。誰得利誰主謀,這是顯而易見的事情。
也是因此,順風鏢局在信陽左近的生意好到爆炸。因為他們價格挺公道,也不欺負人,反而還能為了貨物甘愿造下大案也要解決問題,這態度簡直沒得說。貨主們當然愿意找靠譜的鏢局來送自己的貨。
至于其他的鏢局降價,那就不是順風的事情了。
借著這一次的事情,順風鏢局在這一片區域提升了聲望,也更多了業務來賺錢,以及有目的的由押鏢業務擴大勢力,收集信息。
人數一日多過一日,生意一天好過一天,尤其現在是打仗呢,鏢局的生意反而更好。哪怕北邊還沒有被波及到,但趁著亂局,牛鬼蛇神全都蹦出來賺錢了……
時間飛速流逝,眨眼之間,一則消息炸的長江兩岸亂了起來。
武昌,被太平軍攻破了。
作為重要的水陸樞紐,武昌被破,本身就是相當重大的損失。同時,這也標志著長江兩岸已經淪為了戰區。兩岸盡是膏腴之地,沒人會放棄這些財富。尤其是卷席起來以戰養戰的太平軍,自然更想要這些財富……
“大哥,最近咱們的生意好的不行,全都是逃難的。”趙二虎哈哈笑,“咱們招募的人手也多了,而且給的錢都不多。”
“仗一打起來,最不值錢的就是人命。”王言搖了搖頭,“老二啊,都是窮苦弟兄,幸災樂禍的干什么?”
“我就是想著賺了更多的銀子,咱們可以有更多的兄弟,過上更好的日子。”
“咱們的好日子也沒幾天了,今年不打,明年也要跟太平軍碰一碰。攤子鋪得太大,各處都要照應,我是分身乏術了,老三還差不少,你得獨當一面。”
趙二虎還沒說話,姜午陽先不高興了:“大哥,我也馬上十五了。”
“身子骨還沒長成呢,想出去,還得等兩年再看。好好練著吧,雖說擋不住彈丸,可到底也能反應快些,躲的靈活些。真打起來,刀槍無眼,彈丸更無眼,能不能活下來就看誰命硬了。”
趙二虎說道:“咱們非得打嗎?”
“想要大富大貴,那就非打不可。咱們這里無關緊要,得讓太平軍和清廷都知道咱們不好惹,那才能在這左右逢源,火中取栗!行了,該做事做事,該練武練武。”
王言沒再跟二人多說,出門去看著弟子練武。就在城外的地方,王言光明正大的蓋了一排房子做宿舍,圈了個校場出來。他現在也住在這里,專門教導手下們練武、學習。
校場外也很熱鬧,都是百姓們在看熱鬧,也有一些流民在外面駐扎。經過了一段時間的發展,如今的霍山已經不可同日而語了,人口增多,商業繁榮,就連外來人口都多了起來,這也是為什么有流民的原因。聽說了這邊的安定,慕名過來投奔的。
但是外來人多了也不是太安全,總有些沒安好心的人混雜其中。
天上飄著小雨,王言持著傘帶著手下看著流民們的衛生情況,也看著可用的人手招募進隊伍里。
流民們也不都是大字不識一個的,也有能寫會算的。便是不識字,人多了也有一些好身體的。全都是可用之人。
王言不反對流民過來,他不怕流民多得顧不過來,爆了他的糧倉,反而怕來的太少,不夠他壯大的。
死走逃亡傷,影響了上億人口,但造反打仗呢?幾十萬人就夠了。救贖之道,就在這些被驅趕著,被視為豬狗一樣的流民之中。
他親切的關心著流民們的狀況,打問著流民們從哪里來,又是什么樣的遭遇之類,收獲著一份份的信任……
正在他收買人心的時候,他猛然側頭看去。
只見在不遠處的窩棚的空隙中,一桿黑洞洞的槍口透出來,還伴隨著火藥燃燒的煙氣。
這還不算,在附近的幾處窩棚中,還有兩個槍口。
而在他附近幾十米的位置,也有十幾道飽含惡意的目光注視過來。
下一瞬,三聲槍響驟然響起。
王言微不可查的一聲輕嘆,他怎么總是被刺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