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諾比亞。
你知道么：它給我的感覺和馬庫拉格很是相像。
“你沒必要一直炫耀你是我們所有人中唯一一個得到過基里曼正式邀請的人，摩根。”
我可沒在炫耀：我只是在陳述一個令人不安的事實。
摩根覺得有些委屈，她明明在很嚴肅地討論這件事：但無論是正在給自己的金鷹點章雕刻最后一枚羽毛花紋的福格瑞姆，還是就坐在不遠處，正在為了他不存在的冬眠而努力的圣吉列斯，似乎都不太贊同她的想法。
說的再清楚些：他們不約而同的將這句話視為一句炫耀。
“你知道么？”
當戰帥在隔壁的房間里，與眾王聯邦的使節們溝通著降落與歡迎儀式的細節時，第三軍團的原體正對著塞諾比亞那毫無防御力可言的近地軌道哀嘆。
“我們私下里討論過這件事。”
什么事？
“關于你和基里曼。”
福格瑞姆優雅地嘆了口氣。
“我們幾個，出于手足兄弟間的情誼考慮，我就不把另外幾個人的名字透露出來了：簡而言之，我們幾個都挺后悔，當初你剛剛回歸大遠征，什么都不懂的時候，我們沒能阻止你接受基里曼的邀請。”
“看看現在，你不過是去了幾趟馬庫拉格而已，就把那套言不由衷和夸夸其談給學了過來：原本的摩根是個多么讓人愉快的姐妹，既誠實又單純，結果一不留神，你就讓基里曼給帶壞了。”
……有么？
“反正這不是我個人的偏見。”
鳳凰的語氣輕佻。
“也幸好，你是我們所有人中脾氣最好的那一個，羅伯特那家伙也沒把你帶得太歪：但別再沒事接受他的邀請了，馬庫拉格的唯一可不是什么友善的形容詞，尤其是當這個名聲傳開的時候。”
這一點就是你的不對了。
蜘蛛女皇笑了一下。
別的暫且不提，的確沒有多少兄弟到訪馬庫拉格，但康拉德和科拉克斯卻是例外：總不能說他們兩人也是惡棍吧？
“別在這打馬虎眼。”
鳳凰輕哼了一聲。
“整個銀河誰不知道：蝙蝠和烏鴉都是阿瓦隆的國鳥。”
蝙蝠是哺乳動物。
“野狼還是犬科呢。”
福格瑞姆擺了擺手。
“總之，就是這么回事：你在腦子里記住就可以了。”
是出什么事了么？
摩根瞇起了眼睛，哪怕她是再遲鈍的人，也能聽出來切莫斯的鳳凰明顯有些吞吞吐吐：如果沒什么特殊理由的話，福格瑞姆是絕對不會在這個時候，突然跟她挑起與基里曼有關的話題的。
“也不是什么大事。”
鳳凰的目光有些渙散。
“怎么說呢：泰拉那邊最近傳出來了一些不太好的流言。”
關于我的？
“不只是你。”
福格瑞姆搖了搖頭，而摩根這才想起來一個事情：鳳凰的切莫斯可是距離神圣泰拉最為接近的軍團母星之一，他在很時候都可以近水樓臺先得月，而鳳凰也是在擁有差不多相同條件的原體中，唯一一個會這么做的。
剩下的幾個，莊森、多恩和黎曼魯斯自不必說，費魯斯與羅嘉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牧狼神倒是能夠符合兩個共同的條件：但克蘇尼亞從嚴格意義上來說，可不在影月蒼狼的管控之下。
沒錯，在帝皇臨走前，他特意更改了原體的封國劃分，讓克蘇尼亞作為荷魯斯的狼之國度在太陽星域的飛地存在，由此避免了牧狼神的顏面受到干擾：但能避免的也就只有這點事情了。
即便荷魯斯手眼通天，一個被泰拉天領團團包圍的軍團母星也無法給他帶來任何好處。
至少目前是如此。
“所以，怎么說呢。”
鳳凰看起來有些苦惱，他絕不是疏于政治的人物，但也不代表福格瑞姆喜歡主動的參與到這些在他的眼里，毫無意義可言的彎彎繞繞之中：他更喜歡享受權力帶來的控制與自由，卻對于其中的流血搏殺沒有半點興趣。
因此，一有機會，他就會將負擔平攤給身邊的人。
“事情是這樣的。”
鳳凰嘆了口氣。
“根據我打聽到的消息：帝皇似乎準備在他的泰拉皇宮里面搞一件大工程。”
大工程？
摩根的眉頭一下就跳了起來。
不是：泰拉皇宮的保密水平就這么觸目驚心的嗎？
什么大工程？
“這就不知道了。”
福格瑞姆攤開雙手。
“甚至就連這個大工程本身到底存不存在也不好說，畢竟，自從我們的父親回到皇宮后，他就再也沒在公共場合里露過面：聽說他的確是想做出什么事情來，但更多的細節從來都不為人所知。”
這樣啊。
還好，還好。
“但有一點是可以確定的。”
……是什么？
摩根竭盡全力地想要壓制住自己聲音中的顫抖。
“悄悄告訴你。”
鳳凰側過了身子，他的聲音在蜘蛛女皇的耳垂邊游蕩。
“這條信息是準確的。”
“我安插在泰拉內務部里的線人在前不久，向我匯報了上次高領主會議的情況：你知道的，在尼凱亞的悲劇過后，掌印者好不容易塑造的內務部被炸得稀巴爛，他不得不加大馬力招募人手，所以什么樣的人都能被借機塞進去。”
你就塞了幾個？
“我能跟你說出來的數量差不多有十二個：原本是三倍的，但馬卡多最近騰出手了，那些埋藏不徹底的都被他扔了出去。”
真不錯啊。
摩根發自內心的贊嘆讓福格瑞姆享受地瞇起了眼睛。
而蜘蛛女皇的贊嘆，也的確發自內心的，畢竟鳳凰安插在內務部里的間諜數量，居然已經有她的四十六分之一了：受此激勵的摩根當即決定，回去以后就往泰拉再派發八百名特勤人員。
反正，自從神圣泰拉的勢力在巴達布危機后，再也無法頻繁接觸到遠東邊疆的國境，那些為了與馬卡多手下的特工斗智斗勇而專門設立的秘密組織，短時間來說處于人手過剩的狀態。
倒不如讓他們重操舊業。
摩根在這邊打定了主意，而福格瑞姆還在那暢所欲言。
“據說上一次的高領主例行會議是有史以來最動蕩的一次：因為就在開會前期，高領主們收到了帝皇發給他們的最新要求，那是一封要求詳細的收稅名單，而最終的數額之大，讓負責主管內務部的官員當即就暈了過去。”
一個夸張的數額？
摩根對此早有心理準備。
“不僅僅是夸張這么簡單。”
鳳凰壓低了聲音。
“我聽說，高領主們在得到帝皇的具體要求后，所討論的第一個話題并不是該如何從各個世界收取這筆稅款：而是商討該如何鎮壓必將爆發的大規模暴動。”
有意思。
摩根笑了一聲。
他們討論出了什么結果？
“結果就是應該在每一個收稅艦隊的配置里加上一個泰坦軍團。”
為什么不是騎士家族？
“他們不能保證騎士世界在以后會不會也需要繳稅。”
哈！真的？
“反正泰拉人是這么說的。”
福格瑞姆聳了下肩膀。
“而且說實話：我覺得這個事情里肯定還有內幕。”
“說真的，摩根，我想象不到我們的父親待在皇宮里面，為什么會需要一筆如此巨大的稅務：與其說是帝皇需要它們，我更相信是那些高領主們假借帝皇的名義，想要合理的來剝削我們的財富。”
但命令是帝皇下達的。
“沒人能見到帝皇：唯一一個能見到他的就是掌印者。”
“你覺得，掌印者會放棄一個能夠借機削弱我們的機會么？”
雖說只是猜測，但福格瑞姆言之鑿鑿的語氣，已經告訴了身邊人他真正的態度：與絕大多數帝皇子嗣一樣，鳳凰對于馬卡多這個弄臣也沒什么的好感。
雖然不至于主動加害，但若是說馬卡多想陷害各個原體，福格瑞姆是肯定相信的。
不然呢？
除了帝皇，整個神圣泰拉上能如此操控帝國局勢，定下如此嚴苛稅率，還有幾個人？
總不能說是多恩在暗地里指使泰拉高領主議會吧？
“除此之外，我覺得還有一件事情是你必須要知道的。”
鳳凰眨了眨眼睛。
“雖說到底是誰想收取這筆賦稅還是個未解之謎，但高領主的確已經通過了相關的律法，而僅憑他們手底下的那塊天領，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收齊這個數字的：除非他們準備將整個太陽星域給壓榨成第二個食尸鬼群星。”
“所以，一個準確消息是：有史以來最龐大的收稅團隊已經從泰拉星港上出發，各式各樣的書吏和官僚塞滿了每一片甲板，這些蚊蟲的數量比天上的星星還多：他們將前往所有的原體封國。”
“包括你，我，還有圣吉列斯與荷魯斯的土地。”
等等？圣吉列斯？
蜘蛛女皇瞥了眼睛正在勤勤懇懇地嚼著果皮的大天使。
他那片兒破地方，泰拉指望著能榨出來什么油水？
“態度總是要擺出來的。”
鳳凰倒是很看得開。
“泰拉已經頒布了法令，要求所有探險隊和遠征隊，所有的原體和指揮官，以及所有歸服王化地域的帝國統治者，都應該在其臣屬星球上課收泰拉要求的重稅：無法完成之人則視為叛國。”
“而且，據說他們在十一稅的基礎上又研發了幾個新的稅種。”
新的稅種？
蜘蛛女皇有些好奇。
跟十一稅很像么？
“差不多吧，它們集結了十一稅所有的缺點。”
十一稅難道還有優點。
“當然有：至少你知道十一稅會從你的星球帶走多少東西。”
“但新的稅種就不知道了。”
“用他們的話說，這是為了填補帝國日益增長的財政需求。”
“真是離譜。”
鳳凰輕蔑地笑出了聲。
“如果維系帝國存在的代價就是將整片銀河榨干的話。”
“那大遠征又是為了什么呢？”
福格瑞姆搖了搖頭，他看起來不太想考慮這個問題。
“知道嗎？摩根：我有時候真的會懷疑，我們的父親是不是的確在背地里搞什么驚人的大項目，不然那些高領主，又怎么可能會定下如此離譜的稅法？”
那你打算遵守它么？
“我不知道。”
福格瑞姆回答的很坦然。
“或者說：我想先看看你們其他人的反應，再做決定。”
“這也是我近些年來，一直領軍遠征在外的原因之一。”
“那些泰拉的稅務官員，總不能跑到前線這來找我吧？”
聰明的做法。
摩根靠在了一旁的欄桿上，目光則是看向了房間中的另一人：雖然圣吉列斯從頭到尾都在跟那卡在自己牙縫里的果皮較勁，但蜘蛛女皇可不相信，這個心有玲瓏竅的大天使會什么都聽不到。
嘿，圣吉列斯。
摩根直接開口招呼到。
你打算怎么處理那些去你的領地上收稅的泰拉人？
“該怎么辦，就怎么辦。”
大天使倒是心胸坦蕩，他狠狠的嚼了幾下牙，便滿不在乎的向兩位兄弟說出了答案。
“如果那些泰拉人真正能在巴爾找到什么值得征收的東西，那我反而要欽佩他們的手段：我本就統治著一片一無所有的土地，又何須擔心那些泰拉人的到來呢，他們還能把谷底挖穿不成？”
聽到這話，摩根和福格瑞姆心有靈犀地對視了一眼。
然后發現對方也在笑。
“看來傳言沒錯啊……”
福格瑞姆擺著口型。
“圣吉列斯的確沒有什么統治世界的經驗。”
誰說不是呢？
阿瓦隆之主蒼白色的臉上勾起了一抹譏諷的色彩。
他居然以為一無所有就能阻止那些征稅官嗎？
“哈哈哈……”
一時間，兩個真的實行過統治的原體心照不宣的笑了起來。
“你們在笑什么？”
幾乎同一時刻，一臉疲態的牧狼神推開了房間的大門。
“喲？”
鳳凰立刻就來了精神。
“怎么？我們偉大的外交藝術家終于簽訂了他的和平條約？”
“還早著呢。”
荷魯斯擺了擺手，聲音平淡的像是在喝白開水：牧狼神早就對福格瑞姆這一路上的陰陽怪氣，感到見怪不怪了，尤其是當眾王聯邦總是對于荷魯斯的善意表現出一種體面卻又疏遠的回答時。
“讓我猜猜。”
鳳凰輕捻著耳際的銀發。
“那個全權特使還是在對于他們的一切都守口如瓶，對嗎？”
“倒也不能這么說。”
牧狼神從圣吉列斯的果盤里隨手挑走了一枚水果：從大天使的高高皺起的眉頭來看，這應該是一枚味道不錯的果子。
“至少他們允許我們的遠征艦隊靠近他們的要塞世界。”
“我覺得這更像是傲慢。”
鳳凰給出了他的評價。
“因為他們相信我們的火力拿他們的防御網絡沒辦法。”
“你為什么會這么想？”
“很簡單。”
鳳凰驕傲地挺起了胸膛。
“因為全銀河沒有比我更傲慢的人了：我是這方面的專家。”
“你難得說了句實話。”
圣吉列斯對此深表贊同：就連摩根也默默地點了點頭。
而牧狼神則沒有回應，他巧妙的繞開這個話題。
“摩根。”
荷魯斯看向了銀發的姐妹。
“我們行駛多長時間了？”
你是說我們的艦船據離開兇殺星已經過去多久了嗎？
摩根思考了一下。
我沒法給出具體數字，畢竟亞空間里時間紊亂，但有一點我是可以確認的：如果這個塞諾比亞真的是眾王聯邦的邊境首府，那就意味著眾王聯邦的核心世界距離帝國的邊境有大約四十周的航程，有可能還會更短。
“四十周。”
大天使搖了搖頭。
“一個算不上安全的距離。”
“而且要考慮這段時間里的亞空間并不算完全的穩定。”
鳳凰冷著臉補充到。
“實際距離可能更短。”
“行了。”
荷魯斯打斷了他們的話語。
“我的兄弟們，你們可別在待會的歡迎儀式上討論這些話題。”
“我無所謂。”
福格瑞姆有些恨鐵不成鋼。
“反正這個眾王聯邦被包裹在你的狼之國度里面，到時候受災的又不是我的地盤。”
“你和他們就接下來的歡迎儀式達成共識了么？”
大天使則是更關心實際問題。
“沒錯。”
牧狼神驕傲的點了點頭。
“而且我可以保證，我與迪阿斯大使已經成為了朋友。”
“意味著他可以為了你的友誼去干掉那群丑陋的猩猩？”
“當然不，福格瑞姆。”
“那他就不算你的朋友。”
行了。
摩根抬起頭，在空氣中釋放著使人安靜的靈能波動：免得這點話題被無窮無盡的爭吵下去。
然后，她看向了荷魯斯。
所以，戰帥：接下來我們需要注意什么事項嗎？
“保持和平，僅此而已。”
荷魯斯的聲音很洪亮。
“我們將在塞諾比亞上參加一場為歡迎我們而舉辦的游行，起點位于他們的星港，穿越主城區，直達他們的歷史博物館：他們將在那里向我們展示他們的禮物，以及博物館里數之不盡的珍貴武器。”
“好極了。”
鳳凰壓低了聲音。
“一場偉大的凱旋式：可惜留給我們的是戰俘和展覽品的位置。”
“你能不能心平氣和一點？”
這一次，就連大天使都意識到了鳳凰的不對勁。
“自從我們出發，你似乎一直就在這里抱怨，福格瑞姆。”
“不然呢？”
鳳凰理直氣壯地懟了回去。
“我只是在這抱怨，而沒有立刻拔出刀來，將那群會讓我在晚上做噩夢的黑猩猩殺光，已經是我尊重荷魯斯的表現了：真正讓我無法理解的反而是你們，你們知道我們現在正在干什么嗎？”
“達成和平？”
“追隨戰帥。”
踐踏帝國的法律。
三個截然不同的答案，同時在空氣中回響。
然后，三位原體同時將目光看向了蜘蛛女皇。
怎么了？
摩根很是無辜。
這種事情很常見啊。
“哎……”
沉默過后，福格瑞姆痛心疾首地捂住了胸口。
“基里曼果然把你給帶壞了。”
摩根沒有回復這句話：她覺得她回復了也沒人會相信。
于是，蜘蛛女皇干脆將目光再次看向荷魯斯。
戰帥。
她輕聲地詢問道。
你剛才說，眾王聯邦會向我們展示他們的武器？
“的確。”
荷魯斯點了點頭。
“他們還專門向我解釋，這并不是他們想要展現武力的行為。”
我不在乎這個。
摩根擺了擺手。
我更好奇的是：他們會允許我買走其中一把嗎？
“你要干什么？”
沒什么：只不過我以前的武器在前不久剛到了使用期限。
而直覺告訴我，這個世界上沒準就有把更適合我的新武器。
“是么？”
荷魯斯笑了笑，并沒有把摩根的這句話當回事。
“要是你發現了，記得到時候告訴我。”
“我看看能不能幫你求來。”
不用了。
蜘蛛女皇傲慢的搖了搖頭。
我有自己的辦法。
“辦法？”
沒錯，我會給他們：一個無法拒絕的價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