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剎那大人——!”
鐵皮搭起的廉租房內,響起了痛苦的呼喊,看著畫面上被火焰吞噬的“永夢之鄉”,男人只覺得自己心被猛地揪了一下,疼得厲害。
許多人已經趕往了“永夢之鄉”所在地,開啟了現場直播,塵契世代對這些直播都極為大方,罕見地給予了免費推流包,讓每個人都能看見。
如果如果我也在場 他一邊斥責著自己,一邊趕緊打開社交平臺。其中一個被命名成“剎那的連褲襪”的群聊,明明已經999,一點進去此刻卻鴉雀無聲。
突然,有人跳了出來。
“你們在垂頭喪氣個什么勁?剎那大人是不會輸的!”
“可是.”
“沒有可是!”
那個人發完這句話后,又發了一張照片。
那是一輛極為破舊的吉普車,讓人不禁懷疑一坐上去就會嘎吱作響,后座塞著鼓鼓囊囊的登山包。車的前座則掛滿了琳瑯滿目的周邊,它們被燈串連在一起,晃來晃去,熠熠生輝。
背景是一片渾濁的沙土。
“難道剎那大人輸了,你們就不愛她了嗎?難道這幾年我們在群里一塊共振、舉辦盜錄狗和應援的事,都是虛情假意嗎?難道我米克·瑞林,真的看錯你們了?”
對方噼里啪啦打出一串,一己之力刷屏。
“大錯特錯,大錯特錯!現在正是到了我們這樣的人沖鋒陷陣的時候,你們卻在這里愁眉苦臉,不覺得羞愧嗎!”
“行了,我只說這么多——不管你們怎么想,反正我已經出發了,我要去拯救剎那大人!”
什、什么.!
想不到群里,還有如此堅定的人物.
男人臉色漲紅,又羞又愧,只覺自己被狠狠罵醒了。
他翻身下床,撥動一個通訊。
“工號9534?你不是請假了嗎?算了無所謂,我正好提醒一下,你購買的假期額度還剩下3小時27分33秒,如果你要繼續請假的話,現在人事那邊推出了新的優惠套餐,只需花.”
“我有名字,剎那大人寄來的手寫明信片上面,寫過我的名字。”
“.哈?”
“我不是工號9534!我是一個人!我是禪琉剎那的第四千五百萬五千零七個粉絲!”男人沖著手機另一頭怒吼:“你們這幫沒有愛和希望的畜生!你們不把別人、也不把自己當人看!爛透了!”
“告訴你!我不干了——我把你們都辭退了!”男人咬牙切齒:“我!要!去!拯救!禪琉剎那!”
沒時間懈怠了!
不待愣住的對方說些什么,男人掛斷了通訊。他花了一分鐘打開了大大小小的貸款平臺,拉滿了資金儲備,去購物平臺飛速下單了槍支彈藥食物水藥品和二手車,以及整套直播設備。
在等待運輸無人機送貨上門的同時,他收拾家當,這枚金屬徽章是禪琉剎那在“激流樂章”演唱會的場販、那只比wink的手辦是禪琉剎那的四十套泳裝皮之一、旁邊的應援棒是限定款,只要輕輕一按就能播放全息舞蹈剪影。
印滿剎那Q版形象的泡面盒摞在一旁,包裝上禪琉剎那捧著杯面的滿足笑容讓人忍俊不禁、另一邊是幾件小心翼翼堆迭起的應援T恤.
男人把這些收拾裝好,拎著大包小包推開門時,不知道第幾手的吉普車已經自動停好了,正噗嗤噗嗤往外冒黑煙。
他心疼地把行禮塞進去,別上剛買的步槍,正準備點燃發動機時,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下子下車。
圍著吉普車轉了一圈,他終于想起來缺了什么。
男人翻找行禮,找出了一桿裹好的旗幟,唰一下打開,上面是一行“剎那軍在前進!”的大字。他把旗幟插上吉普車,然后再無猶豫,操縱桿一推到底,迎著陽光奔行狂飆。
車載電臺播放著新聞,國家分裂了,“新秩序聯邦”成立.
男人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今天說的公司人事那邊推出新的請假優惠套餐,可能就跟這個“新秩序聯邦”有關。
但沒時間關心這種瑣事了.
剎那大人,還等著自己去拯救。
“——保守估計超過八十萬人正在從各地趕往阿洛沙地區,并且數字還在迅速不斷增加。全都是禪琉剎那的粉絲,上面的意思是攔住他們,最好.”
“我他媽管他們死活!”看到通訊,這位安全總局的區域指揮官猛地砸桌子,恨不得給通訊另一頭的人來一槍,大罵道:“我這邊跟公司還在僵持,說難聽點,老子現在才是被壓著打的那一邊!我哪來的人手去給上面攔這幫管人癡!”
“而且我記得之前不是已經設了關卡嗎!”
“是,就是這個,這幫人已經開始沖關了!”
一段略顯模糊的視頻傳輸了過來,畫面內槍林彈雨,燃燒彈、手雷、火箭筒到處亂飛,有些汽車停擺,變成了再也不能動彈的燃燒殘骸,可更多的載具,大卡車、轎車、吉普、消防隊的直升機乃至一臺不知道哪家公司武裝人員,偷偷開出來的裝甲車。
他們高舉著大大小小的旗幟,在禪琉剎那過往演唱的戰歌中,悍然沖擊著“新秩序聯邦”設置的關卡,要闖進阿洛沙及周邊區域——后者在科學倫理委員會的通告中,已經被劃定為了超高危區域。
或許是觸動了地雷,又或者是火箭彈的余威,吉普車極其嚇人地飛了起來,在空中轉了好幾圈才重重落下,已經砸得不成樣子。擠壓變形的駕駛室里,鉆出了灰頭土臉的男人,血水把硝煙和頭發粘結成了一塊。
如果是自然人,這一下估計已經去了半條命,好在他是新時代的義體人,替換了右手臂的義肢發力,硬生生推開了變形的車門,整個人滑了出來。
“不要讓他跑了!快,拿腎上腺素、止血噴霧和麻醉劑過來,還有手銬!”
耳邊傳來模模糊糊的大吼,還有急促的、越來越近的腳步聲,男人眼角的余光,只看到了散落滿地的周邊,這些耗費他無數心血收集、過去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珍寶,跌落在了混著血的泥水里,浮浮沉沉。
就連寫著“剎那軍在前進!”的旗幟,也被燒得只剩下半邊,同樣陷進了泥水,浸透了污濁。
他掙扎著想要起身,試了幾次,才勉強站了起來。男人跌跌撞撞朝著旗幟走過去,伸出的手不斷顫抖,想要撿起來。
在差一點就要摸到旗幟時,巨大的外力從背后傳來,一位帶著“新秩序聯邦“標志的武裝人員,猛地摁倒了男人。
“你被正式逮捕了——”
“他受的傷有點狠!醫療組呢!快點過——!”
摁著腦袋的金屬義肢,把手反鎖到背后的通電手銬,還有忽遠忽近的大吼 “禪禪.”
男人沒有反抗,他艱難地偏過頭,死死盯著近在咫尺、好似觸手可得的旗幟:“禪琉剎那.”
他嗚咽,臉濕漉漉的,是下雨了嗎?
男人不知道,他的臉溫熱,又滾燙,男人突然爆發出了前所未有的力氣,就連武裝人員都差點沒按住他!
“去啊!”
男人好似要把血都吼出來!
“——去站在世界中心盡情閃耀啊,禪琉剎那!”
可聲嘶力竭的咆哮,又怎能在熱烈交火的戰場上引人耳目。
下一秒,它被槍炮的轟鳴淹沒,無人在意,再下一秒,男人感到背后一疼,有什么液體輸入了進來,短短幾個呼吸間,有沉沉的睡意涌了上來,眼皮開始打架,不斷下沉,周遭的一切聲音越來越小,漸漸遠去 “嗯。”
寂靜被輕悄悄地打破。
男人猝然一愣,如夢似幻間,耳畔有人伏下身,輕柔呢喃。
“我聽到了哦。”
——遙遠彼方,萬千赤火的灼燒中。
少女豁然睜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