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級事件,“人智溶解”。
在科學倫理委員會敲動末日鐘擺后,這便成為了包括啟明者在內等幾方勢力,迫在眉睫的議題。
——問題不在于態度,而在于具體的處理策略。
科學倫理委員會也好,啟明者也罷,乃至拋開政治實體,單從查可洛·沃恩、伊薇特·格雷戈里等個體層面上,沒有人會容許這樣的事發生。這已涉及到底線問題,倘若生物的思想被隨意操控,那他們所秉承的理念就將變得無意義。
準確地說,是對被操控的生物,無意義。
——“為禪琉剎那獻上一切。”
隨著時間的推移,禪琉剎那盤踞的阿洛沙地區仿佛被蒙上了一層不透的紗布,旁人難以窺出其內的情況。
往里面派遣特工的組織,自然不止科學倫理委員會一家,安全局、各大公司、受雇的傭兵就連宋識,也教唆VE偷偷往里面去看了眼。然而有一個算一個,幾乎所有特工都陷在了里面,不知生死。
極少數僥幸撤離出來的特工,也被確診為認知紊亂、行為模式崩塌等一系列賽博精神病,不忍猝視。
甚至出現了手癢難耐、看看是個怎么回事的共識,在試圖深入特工腦子進行治療的過程中,被連帶著波及感染,同樣認知崩潰的例子。以至于如今,第三環以下的共識被嚴令禁止接觸感染者。
作為第四環靈能者兼深淵之王·的VE倒是不懼這些,她雖然不是共識,可深淵里雜七雜八的鬼東西太多,類似認知模因的玩意不少,她對這方面的處理經驗算得上豐富。
但她還是受傷了。
因為她直面了禪琉剎那。
憑借深淵之王的技術和第五環的共識的靈能,這段時間沉淀發酵下來,阿洛沙地區哪怕最不起眼的角落,都蒙上了禪琉剎那的影子。電子設備、義體、生物、智械.所有的一切都化為了她眼睛的延伸。
VE偷摸探頭的第一時間,就被禪琉剎那察覺反擊,宋識親眼看著對方剛進去沒多久,就突然嗷了一聲,抱著頭發滿地打滾。
雙方這一次短暫交鋒,VE落入了毫無疑問的下風,索性事前做了種種心智防護措施,中斷連接的又果斷,所以沒出大岔子。
“不干了!真不干了!”VE大呼小叫,猛吸氣:“哇禪琉剎那是越來越嚇人了。你們想找她麻煩就去找,千萬別找我,我看就是德圣打贏復活賽也不一定打得過她了嗚嗚”
宋識試著給對方打氣:“她是深淵之王你也是深淵之王,不怕!”
“她是第五環我是第五環嗎?她有巨企我有巨企嗎?她玩信仰之力我玩信仰之力嗎?”
宋識被嗆了權當沒聽見,又道:“從技術層面上講,你認為有沒有可能切斷塵契世代的全傳媒渠道?不要求永久,只維持一段時間。”
“我知道,你們是想切斷認知模因的傳播,難,太困難了。”VE扯了一把蓬亂的頭發:“我想想”
她盤膝,按著一只腳,沉吟片刻,說道:“癌癥知道嗎?它不是等你去醫院檢查,看到確診報告的那一刻才得的。”
“等你意識到自己身體貌似出了毛病的時候,那些病變細胞早就不知道潛伏發酵多久了。”她搖頭晃腦:“塵契世代經營傳媒領域這么多年,可以留下的布置、后手.我光是想想,就覺得頭皮發麻。懂什么叫無孔不入,草灰蛇線嗎?”
“總之完全切斷是不可能的,硬要說的話,做到部分阻止倒是還行。”VE手一攤:“減少些損失,少點人腦子壞掉之類的吧而且我看你好像也不是很關心這個。”
“如果可以的話,我不想見到生靈涂炭。”宋識說:“但‘等待以后的可能性’,絕不是正確的解法。如果連我都做不到,那其他人又怎可能做到?如果連我們都辦不到,那又怎能寄希望后人辦到?”
“你說這種話小心今晚德圣爬起來找你.”VE哼哼唧唧。
宋識淡淡道:“所以德懷特·布魯克斯輸了。”
“現在殺了禪琉剎那,要死很多人,但現在不殺禪琉剎那,以后腦子壞掉的人會更多。”宋識周身浮現絲絲縷縷的赤流,繚繞不絕:“顯然,無論是現在還是以后,他們都是禪琉剎那造下的殺孽。”
“不沾鍋是吧。”VE撇嘴。
“這些天我思考過,只要我的真靈·現世完全展開,應當做得到困住禪琉剎那——至少能極大降低她對外界的干涉。”宋識食指勾勒火漿,在地上劃出一個標準的正方形。
VE眨眨眼,委婉說:“你一個人上,是不是有些冒險了呢。”
“冒險?”宋識笑了:“沒風險的事我還不做呢。”
“那隨你吧.事先強調一下,我是絕對、絕對、絕對不會幫你打禪琉剎那的。”VE舉起手:“兩強相爭,第一要務就是先打幫對方忙的。先不說你打不打得贏禪琉剎那,你就算真打贏了她,她臨死前把我一塊拖下水怎么辦?我可沒把握活下來。”
“不需要你上正面戰場。”宋識答道:“我只需要你承諾,在我們與禪琉剎那動手的時候,你要協助其他人,盡最大可能阻止認知模因的傳播。”
VE低著腦袋,過了好一會,她抬起頭:“如果只是這樣.我可以幫你們。”
“此事之后,你只會死在我的后面,這是我的承諾。”宋識當機立斷:“——只要你干的事不觸及我的底線。”
底線?
VE聽見這兩個字就想笑。
“無需擔憂。”宋識敲了敲地面:“我的底線這玩意沒那么低,也沒那么高。”
VE聽完,卻一時沒有說話。
她盯著宋識,過了好半晌,忽然道:“你們接下來要做的事”
“公司、反公司組織、中立、形形色色的勢力,企業聯盟這胡亂混在一起的大雜燴,已經持續很久很久了,不覺得有點過于久了嗎?”
在VE的注視中,地上的正方形,被一根食指沿著中軸截開,分成了兩半。與之伴隨的,還有宋識平淡的聲音。
“——我們要裂土封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