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莫名其妙的埋伏,讓陳業和蘇純一差點命都丟掉。
也虧得兩人沒走遠,所以破開空間困鎖,弄出一點動靜就可以引來覆海大圣。
陳業有些心有余悸,他有想過天庭來人,但沒想過天庭會不找覆海大圣算賬,而是專門盯上自己這個凡人。
等到冷靜下來,陳業便陷入沉思。
難道說,如今的天庭,已經沒把握對付覆海大圣了?
根據陳業對神話的理解,若是那位顯圣真君活下來了,不可能派一頭鹿下來暗算凡人,而是應該點齊兵馬,直接殺到覆海大圣面前,兩人再次斗個天昏地暗山河破碎。
這種陰險手段,不像是那些有名有姓的大神們會做的。
或許正因為地藏王菩薩當年的計劃非常成功,這些仙神多數已經消散,留下名不見經傳的幾個小神,所以沒把握對付覆海大圣,便準備從陳業這邊突破。
大概是讓陳業簽下那契約,然后將他變成傀儡,利用陳業來暗算覆海大圣。
別看凡人力弱,但若是讓陳業悄悄下點特殊的毒藥,未必不能對覆海大圣產生影響。
如來佛祖都會被小小蝎子精蟄一下,龍王也會變成金鯉魚求助于凡人,以前的神仙沒有什么境界之分。
劫數到了,凡人也能殺神。
所以,只需要緊跟著覆海大圣,就能安全度過……嗎?
陳業自嘲一笑,將生死寄托于別人手中,未免太過可笑了,修煉那么多年怎么還有這種想法?
抬頭望向眾人,剛剛覆海大圣宣告十日之期,練不成的就要被趕走,此時大部分修士都臉色復雜難看。
甚至有幾位望向陳業的眼神都帶著幾分……埋怨。
仿佛是陳業遭難,導致了他們的仙緣有可能會被打斷。
“你看看,有些人就是如此恩怨不分,也不想想,若不是宗主你開口,他們連沾點仙氣的資格都沒有。”
陳業轉過頭,循聲望去,便看到莫隨心義憤填膺地罵著那些沒良心的修士,誰眼神不對勁,她就直接瞪回去。
這姿態,讓陳業有些驚訝。
平日的莫隨心可沒有這么潑辣,都是文文靜靜的樣子。
看到陳業的眼神,莫隨心臉頰微紅,小聲地說:“我只是看不慣這群忘恩負義之輩。”
陳業笑道:“人心自古如此,但也就這么幾個不開眼的,比我想象中好多了。”
對陳業心生埋怨的人自然不會沒有,但也只有幾個流于表面,其他人不管是演技好,還是講道理,至少都沒有將這事怪在陳業身上,反而是五蘊真人與鮫月真人都來關心了幾句,生怕陳業出了什么意外。
莫隨心卻說:“宗主,不是我以下犯上,你確實是太婦人之仁了。有些小人,懷威不懷德。”
陳業無奈解釋道:“我不是婦人之仁,是著實沒空。如今就剩十日了,你可有信心能將法力從水中剝離,然后融入自身?”
陳業這話讓莫隨心有些慚愧,只能搖頭回答說:“我并無信心。”
此間天地,修士已經走上另一條修行之路,突然要改換一種修行之法,自然是不容易。
陳業是經歷太過特殊才能一蹴而就,飛廉魔尊是修為太高,突破起來也簡單,其他修士想要改換一條修行之路,哪有這么簡單。
就連兩位掌門都在冥思苦想,似乎還沒找到入門的辦法。
古法修行,太“玄”了。領悟就是領悟,一步登天。領悟不了,就是廢物。不像后世功法,一招一式都拆解得明明白白,死記硬背都能入門。
“十天時間,能練成的人,恐怕一只手都數得過來。”陳業低聲判斷。
“仙緣本就飄渺,”莫隨心幽幽一嘆,話里有話,“我本以為自己也算是天資不凡,可跟那位蘇姑娘一比,真是……差太遠了。”
那語氣,酸溜溜的。
曾經的焚香門首席,修行界頂尖的天才。轉眼間宗門覆滅,自己為了救陳業,更是毀掉了唯一的天賦神通,如今連修行資質都遠遠落后于人。
那種酸澀,像是要把心臟都給擰碎。
而這一切,陳業都不知道。
告訴他?怕他覺得自己挾恩圖報,從此心生芥蒂,反而疏遠。
不告訴他?這股委屈和不甘,又堵在心口,夜夜啃噬著她。
陳業看著她那副自怨自艾的表情,只當她是為修行發愁,不由得一笑,安慰道:“放心。別人的事我管不了,但十日之內,我保證我們黃泉宗的弟子,人人都能練出法力。”
莫隨心一怔,本想解釋自己難過的不是這個,但看到陳業臉上那種如同小狐貍偷到雞般的狡黠得意,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不忍心破壞他的好心情,只能順著問道:“宗主有什么妙計?”
陳業神秘地湊到她跟前,壓低了聲音。
溫熱的氣息拂過耳廓,帶來一陣細微的酥癢,讓莫隨心的臉頰瞬間燒了起來。
只聽他低語了幾句,然后直起身子,狡黠地眨了眨眼:“記住,保密。這人心啊,不患寡而患不均。好事,得先緊著我們自己人來。”
莫隨心的心跳漏了一拍,只覺得耳朵滾燙,暈乎乎地點了點頭:“嗯!宗主放心,我只告訴師父。”
陳業:“……”
罷了,師徒情深,由她去吧。
陳業反正也沒想過瞞住自己人,只不過想要讓黃泉宗的弟子吃下這份仙緣,陳業還需要另外一人的幫忙。
陳業的身形化作一道墨線,撕開了風雪,來到這雪山龍池的另一邊。
此地有一個被冰雪覆蓋的山洞,只有陳業知道。
這里是飛廉魔尊的修行之地。
畢竟是魔頭,不好跟正道修士打照面,所以飛廉便躲在這山洞里面苦修,也不管外面如何熱鬧。
一步踏入洞口,陳業便感覺到一股壓力落在身上。
洞穴深處,一個人影盤坐。
他周身的氣息形成一個旋轉的漩渦,將從龍池逸散出的法力吞噬吸收。每一寸血肉,都仿佛在進行著蛻變。
飛廉魔尊雖然早已練出法力,但這種好東西沒人會嫌多。
先將眼前所有能吃下的好處,全部吞進肚子里,日后的麻煩便日后再說。
似乎感應到了陳業的到來,那飛廉魔尊周身的法力漩渦微微一滯。
睜開了雙眼,飛廉看著陳業,發出一聲嗤笑:
“呵,我聽說,有人為了與相好私會偷情,差點被天庭的神使當場鎮殺。果然是人不風流枉少年,你陳業身兼正道魁首與魔門至尊兩重身份,最終還是離不開那溫柔鄉么?”
陳業神色不變,仿佛沒聽出話里的尖刺,淡然一笑:“我與蘇姑娘清清白白,算什么偷情。倒是尊主你,堂堂天下第一的合道境,如今也學那些長舌婦,說這等上不得臺面的閑話?”
飛廉魔尊卻自嘲般說道:“身份?我現在哪還有什么身份?覆海大圣麾下一走狗,一個在仙人講法時蹭位置的魔門散修罷了。”
話語中有一股濃烈的怨氣,飛廉魔尊也是絲毫沒有掩飾。
他九死一生才攀上的仙緣,陳業這個小子,轉頭就當成人情,隨手送給了烏泱泱一大群廢物。
這讓他之前所有的算計都成了笑話。
陳業當然聽出了這份怨氣,卻仿佛渾然不覺,依舊掛著那副嘻嘻哈哈的笑容,將這充滿火藥味的話題輕輕揭過。
“尊主,說正事。我今日來,是有事想求你幫忙。”
飛廉魔尊眼皮都未抬一下,從牙縫里擠出兩個字。
“不幫。”
干凈利落,斬釘截鐵,飛廉魔尊似乎不留絲毫余地。
陳業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僵,疑惑地問道:“尊主連何事都不問,就直接拒絕?至少,也該聽聽我開出的條件。”
“條件?”飛廉魔尊像是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聲音里充滿了不屑。
“我如今一心修行。任你拿出何等奇珍異寶,在我眼中,與糞土無異。”
他擺出一副無欲無求的姿態,將姿態抬到了最高。
這番話,半真半假。是實話,更是等待陳業坐地還價的籌碼。
但陳業卻不接這一套,坦然道:“尊主,不必如此。我陳業是什么人,相處至今,你應當清楚。我以誠待人,也望人以誠待我。
“是朋友,我得了好處,準會想到他一份。”
飛廉魔尊沉默不語,如果旁人說這話,他只會當成一個屁。
這世上只有利益,親父子都能反目成仇,說什么朋友,不過是想不給好處而已。
但說這話的是陳業。
是那個真的將天大的仙緣,像分大餅一樣分出去的陳業。
這些年來,關于陳業的傳聞不少,在慷慨大方這事上,陳業還真是有口皆碑,對待朋友和自己人真是真的絲毫不計較代價。
飛廉魔尊尋思著,跟這個小子玩虛的,似乎占不到任何便宜,反倒是真心合作,得到的好處會更多些。
飛廉魔尊沉默不語,過了許久,終于還是松動語氣問道:“你大費周章地來找我,到底所求何事?”
陳業嘿嘿一笑,也不繞彎子,干脆地拋出了自己的目的。
“我想借尊主你的‘長生腰帶’一用。”
“不可能!”
飛廉魔尊幾乎是下意識地就回絕了。
那南極仙翁的腰帶,只要帶在身上便可長生不老,那可是天底下最珍貴的法寶了,如此重寶,怎么可能借給陳業。
“別急著拒絕嘛。”陳業絲毫不在意他的反應,反而湊近了幾分,神神秘秘地說道,“我只借用十日,十日之內,完璧歸趙。”
飛廉魔尊沒有松口,卻疑惑地問道:“十日?說來聽聽,你要我這寶貝做什么?”
陳業解釋道:“尊主,你想想。這腰帶能讓人長生不老,那便是賦予佩戴者‘壽元無盡’。那如果一個擁有無限壽元的人,被‘光陰箭’射中呢?”
飛廉魔尊瞬間就明白了陳業的意思,戴上長生腰帶,便不再懼怕光陰箭的副作用,等同于可以隨意跨越無盡光陰,天下間還有什么法術學不會?
飛廉魔尊震驚道:“你想讓那群修士,用這種方法來‘刷’出法力?!如此作弊,你就不怕覆海大圣找你麻煩?”
“怎么能算作弊?這是合理利用規則。”陳業攤了攤手,一臉無辜。
“魂火尊主已死,又被我將諸多分魂送入了地獄受刑,所以剩下的光陰箭數量有限,我估計也就夠幾個人用。怎么湊也不可能贏下賭局,覆海大圣必勝無疑,誰會在意這點小事,反倒是光陰箭能讓他的法力少浪費幾分,這就是妥妥的雙贏。”
飛廉魔尊聽得眉頭緊皺,總覺得這事有些不對,心里更是有種古怪的不安感。
思考片刻,飛廉魔尊又問道:“就算覆海大圣不管,可你這是在逆天行事!在天道中鉆空子,你就不怕遭天譴嗎?!”
陳業聞言,卻笑了。
這事他還真仔細琢磨過,畢竟一開始生出這個想法的時候,他也覺得有點太作弊了,這世上真有這么簡單的修行之法么?
但仔細一想,他如今是讓修行者重新以古法修仙。
何謂古法?
吃個人參果,活幾萬年;啃個蟠桃,與天地同壽;吞一顆九轉金丹,凡人立地成仙;甚至是娶個老婆,跟仙女滾一滾床單便了天上星宿……那才叫真正的走捷徑。
而陳業這邊,又得借寶貝,又得挨箭,算計來算計去,才勉強能讓幾個人入門,距離成仙還有老遠一段距離。
這算什么捷徑,說起來都要被那些神仙們笑話。
要是這樣也要遭天譴,那以前那些飛升的幸運兒怕是墳頭都得被天雷給劈開了。
更何況,天道早已破碎,就連這凡間的因果輪回都要黃泉宗來重建,憑什么要遭天譴?
陳業不想那么多,只想讓自己人先修煉出法力來,至少可以熬過天庭來人這場大劫。
見識過那馴鹿的厲害,陳業至今還是心有余悸。
但凡他與蘇純一沒有練出法力來,要么就是死,要么就是變成傀儡。
若是這馴鹿當初沒盯上陳業,而是盯上別人了呢?
那其他人還有活路?
天庭如此不講道理,那陳業便也不想坐以待斃。
不管如何,先讓黃泉宗弟子有自保之力。
這些都是陳業心里話,他也不準備仔細解釋,只是對飛廉魔尊道:“尊主,究竟借不借,給個準話。”
飛廉魔尊沉吟許久,然后問道:“借你十天,也不是不行,但你用什么來換?”
陳業這逆天改命的想法著實令飛廉魔尊驚訝,他也想見識一番,看看陳業是否真的不會遭天譴。
不就是十天么,飛廉魔尊也不怕陳業藏著法寶不還。
陳業神秘一笑,對飛廉尊主說:“尊主,你想知道那天庭派來的使者是什么模樣,用的是什么法術么?”
飛廉魔尊瞪大雙眼,咆哮道:“小子,你想空手套白狼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