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業現在真的是十分慶幸自己變成了蛟龍的模樣。
歸墟就是他家,還沒進入這幻光大殿就感覺到不妥。
幻光大殿里面確實有許多龐大的生物,但同時也有許多不太協調的“點”。
這些都是人,只是陳業感應著不像是活人,更像是一大堆漂浮在幻光大殿里面的尸體。
這種情況很不對勁,陳業第一反應是蜃樓派不知道何時來到幻光大殿,準備要將里面的蜃妖一鍋端了。
但為何是尸體?
蜃樓派不會那么傻,將門下弟子送到深海里面自殺。
不說這一路上遇到的各種深海巨獸,光是漫漫無邊的水壓就能讓尋常的修士變成一團爛肉了。
而在陳業感應之中,幻光大殿里面漂浮的那些“人”,其中一大半都是尸體。
這就很不對勁,哪來這么多人,怎么會死在蜃妖的地盤上。
蜃妖平時只靠幻光大殿里面生長的海藻海帶之類的海生植物,甚至直接吃沙子就能活,所以不可能是蜃妖主動捕獵人族。
那這些尸體究竟是哪來的?
晨光看著近在咫尺的家門,強忍著沖進去的沖動,問道:“宗主,我們現在怎么辦?”
“我來想想辦法。”
陳業不準備一頭撞進這幻光大殿,只能看看這蛟龍之體能不能發揮更多功效了。
陳業搖動尾巴,趴在那幻光大殿的入口前,長長的身子緊緊貼在那些白玉欄桿之中。
然后,陳業便全神貫注地與歸墟共鳴。
這座神秘的洞府在完好之時應該是處處都有符文禁制,整個洞府就是一座大陣,蛟龍生活在其中,僅憑意念就能獲得一切。
陳業如今也算是蛟龍,只可惜歸墟已經殘破不堪。
大部分重要的陣法結構都已經殘破,陳業能調用的部分很少。
幻光大殿里原來應該有數十種陣法禁制,當初的蛟龍或許動動念頭就能將這大殿改造成另一個模樣,或者調動陣法之力將其里面的一切全部毀滅。
但陳業如今做不到,這些功能早已無法使用,只殘存部分符文。
而陳業現在要做的就是將這些殘余的陣法調動起來,重新組合成他想要的效果。
這事聽起來有點天荒夜談,這天下修士探索上古洞府的時候哪個不是小心翼翼,生怕觸碰了這些遠古大陣,陳業倒好,直接就成了洞府的主人。
陣法殘破,那就廢物利用,按照陳業的心意來重新組合。
布陣正是陳業最擅長的東西。
片刻之后,一道光影出現在陳業的面前,將幻光大殿中的一切映照其中。
晨光驚訝地說:“水鏡之術?宗主你何時學會了天心島的秘術?”
雖然平時不怎么出門,但晨光當初替蜃樓派出戰擂臺,自然遇到過天心島的對手。這水鏡之術有破幻尋真的效果,特別克制蜃樓派的幻術,讓晨光記憶深刻。
如今陳業施展出來的,似乎跟天心島的水鏡之術沒什么不同。
“我哪會水鏡之術,不過是上次跟天心島的修士聊過一些,聽他們說過大概的原理,其中巧妙肯定不是外人可以知曉的。我只是借用了這歸墟的陣法,看似跟水鏡之術效果一樣,但其中原理肯定是不同的。”
陳業本想將殘破的大陣拼湊成那種攻防一體的陣法,如此一來,進入幻光大殿也有個保障。
但努力半天發現,這歸墟的陣法被人有意破壞,這些攻防相關的結構都被破壞得很干凈,短時間內陳業也無法修復,只能東拼西湊弄出這個水鏡之術的效果,瞧一瞧里面是什么情況。
晨光也顧不上打聽細節,緊張地望向那水鏡,然后便激動地說:“她們……她們果然都長大了。”
水鏡緩緩掃過,所見之處全是雪白巨蜃,這些蜃妖看起來就是巨大的貝殼,只不過體型纖長,像是一顆顆完美的橢圓白玉。
一眼看去,蜃妖的數量不少,大大小小加起來有好幾千,還有許多晶瑩剔透的蜃卵堆成高塔,散發著瑩瑩光輝。
而陳業也很快找到了他要找的東西。
一大群“尸體”漂浮在這些蜃妖的卵塔上,明明看著毫無生氣,肉身浮腫得如同皮球,但卻機械地游動著,努力爬在這些卵塔上。
其他蜃妖并非熟視無睹,但這些妖怪的行動力實在是非常緩慢,只能本能地噴吐蜃氣,想要阻止這些尸體靠近自己的后代。
然而收效甚微,幻術似乎對這些尸體沒有什么影響。
“這是什么鬼東西?”
陳業理解不了,這腫脹的尸體,總不能是水鬼吧?
晨光突然大叫一聲:“宗主,快看,是蜃樓派的弟子!”
“哪個?”
陳業還沒看那么仔細,因為前面出現的水鬼衣著都很亂,看不出有什么特殊的款式。
但晨光伸手一指,陳業順著這個方向放大,便看到兩具尸骸穿著蜃樓派弟子的服飾。
不僅如此,其中一個陳業還能認出來。
“蜃樓派的秦澤……他怎么會在這里,還死得如此凄慘?”
雖然臉已經浮腫,但并非完全看不清楚本來的面目,陳業不會認錯,這人就是當初擂臺上與他斗法的秦澤。
至于另一個蜃樓派的弟子,陳業就認不出來了。
水鏡繼續映照別處,陳業和晨光都找到了更多的蜃樓派弟子,加起來有二三十個。
幻光大殿里面的人族尸體有好幾百,蜃樓派弟子只占了很少的比例,但陳業還是不由得往蜃樓派身上聯想。
晨光也是這么想的,只有蜃樓派會對這些蜃妖有想法,只是晨光想不明白,這些尸體究竟在做什么?
而陳業在仔細觀察之后,得出一個令他感覺惡心的結論。
“他們在奪舍。”
“奪舍?”
晨光露出震驚的表情,一時間竟然反應不過來。
陳業只能解釋說:“這些水鬼的神魂被封印在尸身之中,也不知道是怎么送到幻光大殿的,但他們正在奪舍那些蜃妖的卵,將自己的神魂融入其中。”
這些尸體正以很古怪的方式進行奪舍,這種手段也就是陳業魔門出身才看得出來。
這種奪舍的手段很巧妙,并非尸體自己的本事。
想要奪舍,神魂需要有一定的強度,通玄境算是一個門檻。在通玄之前,想要奪舍,成功率會非常低。
但這數百具尸體不可能都是通玄境,尤其是那秦澤,被陳業打敗之后一蹶不振,從此止步于罡煞境。
而且他還死了,不管是送入深海才死的,還是死在入海之前,反正死人想要奪舍比活著的時候要難得多。
陳業不明白其中奧妙,但可以猜到必定有外力相助。
又或者,并不是相助,而是強制。
是有什么東西殺死了這些修士,然后將他們送入幻光大殿,逼著他們的神魂奪舍蜃妖的卵。
如此一來,等這些卵長成蜃妖,就不是毫無智慧的野獸,而是一群擁有人族智慧的蜃妖。
這樣的蜃妖天賦有多高,看看晨光便知道了。
當年若非遇到蘇純一,她便是通玄境第一人。
“宗主,你的意思是,蜃樓派操控了這些修士,讓他們變成傀儡,然后奪舍我的族人,等長成之后為蜃樓派效力?”
晨光說這話的時候語氣極為冰冷,有種咬牙切齒的感覺。
陳業第一次見她如此憤怒,但陳業卻并不認同她的猜測。
“如果是蜃樓派,那這里奪舍的應該只有蜃樓派的弟子,多出來那幾百人是哪來的?”
蜃樓派再喪心病狂,這短短時間殺掉好幾百修士也不可能瞞得住,黃泉宗不可能一點消息都打聽不到。
“不管是誰,宗主,我不能看著我的族人被奪舍,請你幫我。”
晨光已經無法再忍耐了,千辛萬苦回到故鄉,卻要看著自己的族人被一群尸體奪舍?
陳業也點了點頭,如今沒什么好說的,先救下晨光的族人才是最重要的。
水流在陳業操控之下化作龍卷,帶著陳業的蛟龍之軀沖入幻光大殿之中。
一聲龍吟,在幻光大殿中震蕩。
陳業的龍威蔓延開來,嚇得那些蜃妖全部躲進貝殼之中,不敢再噴吐蜃氣。
如此正好,陳業可沒有本事免疫幻術。
趁著蜃妖反應不過來,陳業便操控水流,將眼前的尸體全部匯聚起來。
不管是已經奪舍,還是神魂依舊被困在尸體中,先將這些尸骸拖過來就肯定沒錯。
水流在陳業的操控下,就像是一張無形的大網,將這數百具尸骸牢牢捆住,然后往陳業身邊拉過來。
雖說這些尸體還在努力掙扎,但他們似乎只能手腳并用地劃拉,并沒有別的手段。
那背后之人應該是用什么手段封禁了他們的靈氣,不然陳業也不會如此順利。
花了好一陣,陳業順利將所有尸體全部收回,在身前聚成一個肉球。
但陳業也弄不清楚多少尸體完成了奪舍,又有哪些蜃妖的卵已經被奪舍。
而另一邊,晨光已經變化成一只巨蜃的模樣,用陳業聽不懂的聲音在跟自己的族人交流,大概是想要弄清楚這段時間發生的一切。
陳業本想準備耐心等待,但身前那團尸體聚成的肉球突然震蕩起來,一道他似曾相識的聲音傳來。
“又是你,怎么每次都是你?!”
這聲音聽著有些氣急敗壞,又帶著幾分嬌嗔的意思,聽得陳業渾身酥麻。
好厲害的魅惑之術,陳業連忙給自己敲了好幾下銅鐘,將心中那點雜念清除,然后才回應說:“閣下究竟是誰?當初在珠光港,就是你在挑撥離間?”
“是我,你這都認出來啦?看來,你將我的聲音記得很清楚啊,黃泉宗宗主對我一個魔女念念不忘,傳出去可不是好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