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次假裝飛升的計劃里面,其實一共有三個謊言。
張奇飛升是假,這是騙了大部分不明所以的修士,還有魔門。
但有心人自然能猜到里面有問題,這只是第一層最簡單的謊言。
第二層,則是焚香門內部,就連三山五堂的堂主都不太清楚,除了龐朵朵算到一切之外,也就只有陸行舟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趁著無咎魔尊復蘇,將那些叛徒與之前擴張時留下的毒血,借魔尊之手全部清除。
哪怕焚香門毀了,只要那些忠于焚香門的優秀弟子還在,焚香門就能傳承下去。
長生堂堂主都不知道,自己一直對陸行舟忠心耿耿,這次卻成了必須要排出去的毒血。
只能說,出賣自己人也是焚香門的傳統。
但這次最大的危機還是復蘇的無咎魔尊。
這位永恒不滅的魔尊,在當年就是最麻煩的那個,若非如此,焚香門也不用欺騙張奇出手,才將無咎魔尊封印。
所以,這第三層的謊言,只有陸行舟與張奇知道。
從一開始,陸行舟就明白,自己做過錯事太多,此生必定不會有什么好下場。
但正如陸行舟的師父那樣,不管自己犯下多少錯事,焚香門的傳承才是最重要的。陸行舟深知奪舍無咎魔尊的成功幾率非常小,這位師兄不論是修為還是天賦,都比他厲害許多,全靠陰謀詭計才將他封印千年。
奪舍不可能贏,強迫無咎魔尊飛升也只能算是冒險一試,而不是真正的保險。
唯一的辦法,就是與張奇約定,他的最后一劍用在無咎魔尊身上。
千年之前,張奇沒能將無咎魔尊徹底斬殺,千年之后,他已經油盡燈枯,這一劍能有用么?
陸行舟也曾問過自己這個問題,若是張奇這一劍白白浪費,那該如何是好。
但陸行舟最終選擇了相信張奇。
因為這位老朋友千年以來,從未讓自己失望過。
也正因為張奇,所以陸行舟毫不猶豫就封閉了自己的五感,任憑曲衡將他殺死。
張奇信得過黃泉宗,那陸行舟也相信黃泉宗。
而曲衡也沒讓陸行舟失望,終究是將他的神魂送入了無咎魔尊的肉身之中,讓他拼著最后一口氣,向張奇發出了最后的信號。
飛升之兆,就是陸行舟的死志,也是無咎魔尊最后的機會。
若是無咎魔尊愿意飛升,等到了仙界,他可以隨意處置陸行舟的神魂,而他自己也能活下來。
但若是無咎魔尊不愿意飛升,那張奇就會出劍,將無咎魔尊徹底滅殺。
此時此刻,張奇已經出劍。
很少人見過張奇拔出佩劍的姿態,因為一般的對手用不著,張奇只需要手指隨意一點就能將那些魔頭斬殺。
陸行舟也沒見過幾次張奇出劍,但這一次,與以往不同。
他的劍更快,也更亮。
千年時光,雖然讓張奇形銷骨立,周身的血肉都已經干枯。但這歲月同樣磨礪了他的劍鋒,讓他比千年之前更強。
張奇已經出劍,無咎魔尊也沒有絲毫的大意。
千年之前那一劍讓他記憶深刻,八九玄功可以將肉身變化為各種形態。但哪怕他將全身上下都變得跟法寶一般堅硬,最終也是被張奇一劍切開。
只見無咎魔尊將那擎天巨手伸出,猛地朝著下方一抓。
大地悲鳴,山河戰栗。
那早已被他先前力量震得粉碎的青棺山、以及焚香門的殘骸廢墟,化作一道道遮天蔽日的土石洪流,挾裹著無盡的塵埃與破碎的禁制符文朝著他的掌心匯聚而來。
不過是眨眼之間,這方圓百里的山石土木,便被無咎魔尊凝聚成了一方漆黑如墨的印璽。
一條栩栩如生的巨龍盤繞在印璽之上,朝著張奇發出一聲咆哮。
這是青棺山地脈所化,蘊含天地之力。
反掌之間煉化數百里地脈,化為龍形,就為了抵擋張奇這一劍。
無咎魔尊已經是全力以赴,沒有絲毫的大意。
漫天璀璨的光芒凝聚成一線,張奇在無咎魔尊面前就像是一只微不足道的小蟲子,將要被這方黑印砸成一個小小的紅斑。
張奇沒有躲避,他也無力再躲避。
此生所余的精氣神都已經融入劍光之中,黑印襲來,他的肉身頃刻破碎,就像是一片早已干枯的落葉。
但張奇化作飛灰,他的劍光卻并未熄滅,反而猶如長了靈性,細如發絲的劍光落在黑印之上,悄無聲息間便將其切開。
沒有什么聲勢浩大的震蕩,也沒有什么天雷地火的喧囂,就像是尋常的細絲,切開一塊軟糯的糕點。
隨后,張奇的劍光便落在了無咎魔尊的眉心之上。
無咎魔尊大吃一驚,當年張奇的劍可不是這個模樣。
一千年前,張奇的劍無比熾烈,充滿毀滅性的氣息,不管他如何變化肉身,終究被他一劍劈開。
但千年之后的這一劍,看起來毫無威力可言,卻讓他神魂都為之顫抖,死亡的恐懼讓無咎魔尊瘋狂地變化身體。
龐大的身軀迅速縮小,化作一只神異的金烏,想要躲過那映照而來的劍光。
但劍光比閃電更快,一路追著這金烏橫掃而來,無咎魔尊眼看根本躲不過去,搖身一變化做一條青蛇,落在那廢墟般的地面,朝著地縫鉆去。
但劍光劃過地表,深入泥土之中,將那青蛇的尾巴切成了兩段。
無咎魔尊發出一聲咆哮,斷掉的兩截身體再次融合,這次化作大如山岳的九首大蛇,朝那飛遁不休的劍光吐出大團腐蝕的毒物。
然而,依舊沒有任何效果。
劍光穿過毒霧,落在其中一個蛇頭之上。
無咎魔尊頓時感覺渾身冰涼,體內靈氣似乎被完全凍結。
聚散如意的肉身不受控制地恢復到人形,卻像是朽木一般無法動彈。
無咎魔尊想要奮力掙扎,卻發現自己的神魂都被釘在泥丸宮中。
他的神魂本應無處不在,肉身的每一寸血肉都是他的魂寄之處,所以不管受什么傷都不會受到影響,眨眼就能再生。
但這一次,張奇的劍光將他牢牢鎖定,封死了他的所有變化之術。
那細小的劍光穿過皮肉,破開顱骨,直入最深之處。
無咎魔尊張著嘴,卻發不出半點聲音,只能眼睜睜看著那道劍光緩緩旋轉。
下一刻,他的脖子上便多了一道傷口。
不僅如此,被封鎖在無咎魔尊眼眸里的陸行舟也是同樣,脖子上多了一道清晰的傷口。
這傷口從右到左,旋轉了一圈。
碩大的頭顱掉落,偉岸的魔軀轟然倒下。
明明斷頭對無咎魔尊來說沒有任何影響,只需一個念頭就能重新長出來,但此時的無咎魔尊就像是徹底死去一樣,身首分離的尸體正噴涌著鮮血,最后徹底斷絕了生機。
就在劍光消散,無咎魔尊徹底死亡的瞬間,千里之外曲衡心生感應,從儲物袋中取出一團猩紅的血肉。
陳業被曲衡嚇了一跳,忙問道:“師祖,你手上這塊是無咎魔尊的血肉?”
曲衡點頭道:“我順手拿的,本還想著占點便宜,這么小一塊,封印起來還能用得著,可惜……”
曲衡搖著頭,將手上的血肉扔到地上,指尖彈出一朵金炎,將其燒成了灰燼。
陳業憤怒地說:“師祖,你也太貪心了,無咎魔尊滴血重生的本事人盡皆知,你還敢挖這么大一塊,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的道理你不知道么?”
曲衡卻說:“我本來是能封印這塊血肉的,不過現在也沒用了,無咎魔尊死了。”
陳業不敢置信地說:“真的死了?可是整整一千年,正道都拿他沒辦法……”
曲衡肯定地說:“他若不是死透了,我不可能將他的血肉這么快就燒成灰。雖然不知道究竟是用什么手段,但無咎魔尊肯定是徹底斷了生機,想來,是張奇斬出了最后一劍。”
“張真人……”
陳業無言以對,他早就知道張奇留著最后一劍,如今無咎魔尊死了,是否說明張奇也已經不在世間了?
曲衡說得更加直白:“不僅僅是張奇,恐怕陸行舟也不在了,不管他是否活下來,也不可能再逗留凡間。從現在開始,不管是正道還是魔門,都沒有合道境的修士了。”
陳業眉頭緊皺,本來陸行舟應該是張奇離開之后正道最大的依靠,沒想到陸行舟也在今日離去,如此一來,正道還能依靠誰?
魔門隱藏的實力不知道有多強,少了合道境修士的威脅,那些藏在地底的魔頭就真的要重見天日了。
曲衡卻拍著陳業的肩膀說:“我的徒孫啊,你真的是氣運之子。”
陳業疑惑地說:“師祖,你怎么現在提起這種虛無縹緲的事來?”
“難道不是么?”
曲衡心情愉悅地說:“正道沒有合道境了,你師祖我便誰也不怕。焚香門毀了;清河劍派沒了天下第一;蜃樓派不過冢中枯骨;天心島遠在海外;最后只剩一個云麓仙宗也不足為慮。我們從焚香門中帶出來許多藏書與法寶,將黃泉宗最缺的底蘊都補足了大半。
“陳業,我們已經不再是旁門小派,若是能平穩發展幾年,我們黃泉宗便是正道魁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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