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雁鎮最近的日子正好起來。
鄭老爺突然減了大半的佃租,軍爺們吃飯開始付錢了,就連青樓里的姑娘都能每月白嫖一次了。
沒人知道為何,但只要這個冬天外面的蠻人不打進來,那便真的是好日子了。
被人人稱頌的鄭老爺今天就在家里悠然地品著茶,心情似乎特別好,就連下人不小心打破了他心愛的茶壺都不介意。
手里盤著一串金燦燦的佛珠,仿佛是黃金打造,又仿佛是有佛法加持,在這寶貝的襯托之下,仁慈的鄭老爺越來越像一尊佛了。
說起這佛,也是鄭老爺最近才跟旁人說起的。聽說是世上有個無所不能的佛陀,只要虔誠向他叩拜,什么愿望都能實現。鄭老爺說自己也是求神拜佛得了庇佑,才知道與人為善的道理。
聽他這么一說,落雁鎮不少人都對那位佛陀心生敬佩,能讓鄭老爺減租,那當真是慈悲為懷啊。
若是日子天天過得這么舒服,那拜一拜佛似乎也不錯。有人大膽地問鄭老爺,是不是將那什么廟在落雁鎮建上一座,大伙都很樂意幫忙,只要管飯就行。
往日他們是斷不敢提這種過分要求的,給鄭老爺干活都得自己管自己的飯,做得慢一些還要被毒打,哪敢讓鄭老爺管飯呢?
也就是鄭老爺拜佛之后人都變得和善了,這才試著問一問。
但鄭老爺笑瞇瞇地說:“不用大伙出力,但管飯也可以。”
然后鄭老爺便辦了流水席,白花花的銀兩扔出去,請鎮上的人吃飯。
旁人都覺得鄭老爺是瘋了,但吃流水席的時候卻沒少吃半口。
可是啊,這么好的鄭老爺,今天怎么就遭了難了呢?那位佛陀難道不保佑好人的么?
這問題不僅落雁鎮的老百姓想問,鄭老爺自己都想問。
明明距離大寒只剩一天了,只要再忍耐一天,自己就不用再披上這臭烘烘臟兮兮的人皮,也不需要跟這些人牲賠笑臉。
之前虛與委蛇了快一年時間,只是為了讓落雁鎮的人更多些。
讓這些人牲過得好了,他們便會多生孩子,也會引來更多的外人在此定居。
一年不到,鄭老爺的家財都散了一半,這才讓落雁鎮人口堪堪過萬。
這萬魂湊得不容易啊,眼看就要到收成的時候了,怎么會有人來搗亂?
一個涅槃宗的弟子被清河劍派追殺,不小心跑到這落雁鎮來了?還直接沖到自己家里來。
哪來的涅槃宗弟子?
鄭老爺不認識這個瞎眼和尚,但他一腳踢碎了大門,一把抓住兩個看門的家丁就扔了出去。
要不是那天上飛的清河派弟子收了手,這兩人就要被劍氣洞穿。
但這兩人還是飛出好遠,摔了個筋斷骨折。
鄭老爺心痛啊,那不是一般的家丁,那是他弟子假扮的家丁啊,身上的人皮還是他親自剝下來給兩人披上的,這人皮做起來老費神了。
至于這清河劍派的弟子,不會有錯的,這劍氣誰認不出來?
加上他不敢傷害平民,一副投鼠忌器的模樣,肯定就是清河劍派的弟子。
但涅槃宗何時有過這樣一個瞎眼和尚?
正疑惑間,兩人便已經一追一逃地撞碎了好幾堵墻,都快沖到他的面前了。
鄭老爺哪里會不懂那和尚的想法,沖入大戶人家,借地形逃竄,順便劫老弱婦孺當人質。
這可太涅槃宗了。
自己不認識倒也不奇怪,涅槃宗收弟子標準太寬松,誰來念一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便能收入門墻。
或許是哪位同門在外收下的弟子,這種事情太常見,半點不奇怪。
剛想到這里,鄭老爺便聽到那清河劍派弟子高喊:“魔頭快快受死,你師父苦厄和尚都已經死在清河劍訣之下,你以為你逃得了?”
鄭老爺深感驚訝,原來是苦厄師弟收的徒弟,那怪不得自己沒見過。這位師弟在涅槃宗也有幾分名氣,東躲西藏的本事極高,還是少數從慈心寺叛逃到涅槃宗的和尚。
前些日子聽說他運氣不好,遇到了清河劍派的蘇純一,任他平時的開口禪練得再好,終究是擋不住清河劍氣。
那自己不認識這瞎眼和尚便合理了,說不定是從慈心寺拐出來的小和尚,沒來得及回宗門掛牌。
但同門也不能來壞他們的好事啊,就只剩一天了,若是被清河劍派發現了怎么辦?
鄭老爺真想將手上念珠拋出去,將這兩人一起煉了。
但他不敢,不是不敢殺同門,而是不敢殺清河劍派的弟子。
清河劍派人丁稀少,每一個得了傳承的弟子都是寶貝,殺了一個,就等著被追殺到天涯海角。
千年以來,還沒有哪個魔頭在殺了清河劍派弟子之后能活過一年。
不服氣也沒用,清河劍派天下第一。
這人不能殺,甚至不能暴露身份。就讓這瞎眼和尚去死吧,為了涅槃宗的大計,犧牲一個沒掛牌的弟子算什么。
等這清河劍派的斬妖除魔,以他們的行事作風是不會久留凡人之中,等他走了便好。
只要一天時間,這落雁鎮就沒了,自己也能順利立下功勞回歸宗門。
鄭老爺裝作慌亂的模樣走出來,看著那追逃的兩人,心中不斷呼喊:“快殺啊,快點殺了他啊!你這劍氣怎么射不準啊?”
鄭老爺正準備悄悄暗算那瞎眼和尚,讓他死在清河劍氣之下,卻發現那瞎眼和尚已經朝他沖過來了,一副要將他抓為人質的樣子。
鄭老爺心中冷笑,正好,他也想趁機將這瞎眼和尚解決,趕快送走這清河劍派的瘟神。
鄭老爺裝出驚慌失措的模樣,其實悄悄在掌心凝聚了一道血光。
這是他所修煉的神通修羅刀,只要劃出一點傷口,就能將其血液抽干。但其實這招還有另一種用處,便是將血光打入別人體內,操控別人的血液。
只要中了一招,保管這瞎眼和尚頭昏腦漲,再也不能反抗。
鄭老爺不想暴露自己,他只想要讓瞎眼和尚死在劍氣之下。
那瞎眼和尚正如鄭老爺所料,一把抓住了他咽喉,將鄭老爺拉到身前做肉盾,大聲威脅道:“不要再苦苦相逼,否則我便殺了他!”
鄭老爺雖然咽喉被捏住,但并不在意,這時候只要假裝掙扎,將將掌心的血光印入這瞎眼和尚的身體便大功告成了。
為免讓對方起疑,鄭老爺甚至不敢以法術護身。反正清河劍派的弟子不敢濫殺無辜,而這瞎眼和尚要用自己當肉盾,也不會馬上痛下殺手。
只要一瞬,就那么一瞬間就好。
鄭老爺伸出手,抓向身后的和尚,眼看就要觸碰到的時候,突然全身都痛。
等他反應過來之時,全身上下都已經被劍光所貫穿。
“怎么……可能……”
鄭老爺剛才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和尚那邊,怎么也想不到,清河劍派的人竟然會對人質下手。
他的劍氣是射歪了么?
通玄境的老魔頭,即使身上多了十幾個血洞也不會輕易死亡,但這傷勢絕對不算輕,而他身后還有個慈心寺的不昧和尚。
只聽一聲金鐘巨響,鄭老爺感覺有一座山壓在身上,連指頭都動彈不得。
身上所披的人皮破碎,露出里面那血淋淋的光頭和尚。
“阿彌陀佛,請施主贖罪。”
不昧和尚緊閉的雙眼睜開,無盡的金炎從他雙眼射出,將鄭老爺的身軀點燃。
還沒來得及發出一聲慘叫,這涅槃宗的魔頭就已經變成了灰燼。
而在他肉身焚滅,神魂出竅的瞬間,陳業已經將萬魂幡兜頭罩落。
“該入萬魂幡了,魔頭!”
肉身焚滅,神魂被擒,這第一個涅槃宗的魔頭便算是解決了。
但兩人并未有絲毫放松。
這種手段,只能用一次,剩下那兩個魔頭肯定已經被驚動了,按照魔門的行事風格,他們寧愿慢一點也會匯合之后再來,確保自身的安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