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長生的人頭?有何用處?”
蘇純一還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么,陳業只好解釋說:“魏長生負責關押那些被赤練蛇咬傷的修士。所有人都認得他,最近這些日子遭受的苦難也與他有關……”
陳業簡短地說了散修暴起傷人的始末,聽得蘇純一眉頭緊皺。
蘇純一嘆息道:“不曾想,鬧得這么嚴重,可是魏長生也并非下令之人。”
陳業卻說:“即使真正的下令的并不是魏長生,但恨意需要一個明確的目標,一個近在咫尺可以觸及的目標。”
散修與正道門派之間的矛盾當然沒有這么簡單,但常壽等人也并非仔細商量過要來一場起義。
他們不過是被欺負得太慘了,被那赤練蛇點燃了怒火。
尤其是常壽,他生路被斷絕,這份恨意讓他陷入瘋狂,他最恨的自然就是將他抓進來的魏長生。
你無法深恨一個虛無的遙遠的概念,暴怒需要一個淺顯而明確的目標。
常壽因生路斷絕而憤怒,其他人也因為同仇敵愾而被點燃。
金色的火焰看似厲害,但等到雙方真見了血,這群通玄境都沒幾個的散修能擋得住正道門派的反擊么?
不說別人,光是蘇純一就能將他們斬殺大半了。
陳業不能讓事態發展到這個地步,所以關鍵是讓他們暫時停戰。
只要讓他們冷靜下來,哪怕只是片刻時間,他們應該都能看明白修為的差距。
陳業解釋了一番,蘇純一總算是明白他的意思,但她忍不住問:“只是魏長生一個,便夠了么?”
陳業點頭道:“夠了,他們所求的不過是一點點公正,一點點的尊重,只可惜這世道就連這點要求都難以滿足。”
陳業只想用一條命來平息他們的怒火。
正如當初曹操殺了糧官,殺了他就能讓糧食變多么?
自然不能。
難道就沒有聰明人知道糧官冤枉么?
肯定是有的。
但糧官的腦袋已經能給士兵們一個借口,一個說服自己的理由。
他們只是被欺負慘了,想要求個公道而已,并不是真的不想活了。
一時憤怒能讓貧苦之人舉起刀,但同樣一個借口就能讓他們放下刀。
底層之人從來要的都不多。
只是上位者太過傲慢,往往連這一點點東西都不愿意施舍。
陳業需要快刀斬亂麻,在正道弟子忍不住大開殺戒之前,將這件事壓下來,至少壓到可以談判的地步。
“蘇姑娘,等下或許會有一場大戰,我將會徹底得罪焚香門,若是你……”
陳業話還沒說完,蘇純一便微笑道:“先生是為了救人,對么?”
“不錯,我不想這百海谷血流成河。”
蘇純一道:“那我便是你的劍。”
“好,通玄境的修士,請蘇姑娘為我料理,通玄境以下,我來解決。”
蘇純一說:“若是遇到通玄之上,我恐怕難以護先生周全。五大門派都有一位化神境修士坐鎮,平日雖然輕易不會出手,但我們若是打上門去……”
陳業卻說:“只能賭一把了。”
蘇純一點了點頭,既然選擇相信,那便不會猶豫。
不過片刻,兩人便到了焚香門駐地,那白玉牌坊依舊高大威武。
兩人也不說話,快步走入其中。
焚香門的守門弟子見了,正想上前打個招呼。
陳業便開口問道:“請問魏長生魏師兄在何處?”
“原來是魏師兄的訪客,兩位來得不巧,魏師兄正在清心殿面見莫師姐,說是有重要事情要匯報,兩位請移步到……”
這位弟子話還沒說完,陳業與蘇純一便已經繞過了他,朝著清心殿趕去。
“等等,兩位請等我去通報。”
陳業和蘇純一哪里管他,索性直接御劍飛行,眨眼間就已經到了清心殿。
這清心殿也是焚香門的風格,一看就很高大氣派。
只是陳業早無心欣賞,走上前去就要闖門而入。
候在門前的焚香門弟子一開始都沒反應過來,畢竟蘇純一誰都認識,清河劍派弟子的身份總容易讓人放下戒心。
直到陳業一言不發就要硬闖,他們才慌張地伸手攔截。
但蘇純一的劍光后發先至,直接護住了陳業的身體,幫他將清心殿的大門撞開,同時將這幾個焚香門的弟子震飛出去。
已經動手了,陳業也豁出去,取出萬魂幡對著清心殿大喊:“魏長生,你爺爺我來找你了,給我滾出來!”
大喊著闖入其中,陳業才發現,這清心殿里不止魏長生一人,也不止莫隨心,還有十幾位焚香門弟子。
眾人齊刷刷朝陳業看過來,見到他手上的萬魂幡時,所有人都愣了片刻。
一個手執萬魂幡的小魔頭闖到清心殿里來了?
外面的焚香門弟子是都死光了嗎?
他們愣住了,陳業卻不會,萬魂幡一招,陰魂齊出,整座清心殿如同陷入幽冥鬼域般。
鬼哭狼嚎之聲震耳欲聾,聽得人耳膜生痛。
此時的萬魂幡早已不可同日而語,喚出的陰魂一個個身形具備,手上還拿著各式怪異的法器。
楊崇光這個主魂沖在最前,朝著一個愣神的焚香門弟子飛去。
這焚香門弟子慌忙捏了個法術,右手光芒四射,但不等他扔出,楊崇光便已經到了面前,手中拘魂令狠狠印在他的腦門上,一縷青煙似的魂魄竟被生生扯出半截。那弟子雙目翻白,手中掐到一半的法術時潰散,爆開的火星反倒燎著了身側同門的衣擺。
陳業搶了先機,麾下陰魂紛紛施展手段,各種怪異法器齊出。
有的陰魂手持鎖魂鏈,那鎖鏈在空中呼嘯而過,如同一道黑色的蛟龍,朝著焚香門弟子纏去,那人反應倒是不慢,先穩妥地喚出一面鐵牌般的法寶擋在身前。
然而鎖鏈如同虛無,直接穿過了這護身法寶,落在他的身上,如巨蟒纏繞,將他捆了個結實。這焚香門弟子便覺神魂一僵,身子也無法動彈。
又有人被一鍋熱油淋到身上,明明早已完成了罡煞煉體,這肉身已是鋼筋鐵骨,但這熱油燙的卻并非肉身,而是滲入神魂之中,將他燙得滿地打滾。
焚香門的弟子被直接打蒙了,何曾見過這種詭異的法術?
不管你什么法寶,什么法術,都擋不住這些陰魂手上的法器,只要中了,不是頭暈目眩便是痛得滿地打滾。
倒也不是每一個焚香門弟子都如此膿包,其中一人不斷幻化出分身,輕松躲過陰魂的法器,接著便朝著陳業打出一件形如飛鏢的法寶。
這飛鏢速度極快,還如同游魚一般,繞過了那混亂的戰場,直刺陳業的眉心。
眼看就要命中,突然一道劍氣飛來,將這枚飛鏢斬成兩段。
這焚香門弟子咆哮道:“蘇純一,你竟然與這魔頭為伍?!”
蘇純一并未在意這種指責,只是對陳業說:“先生,這是通玄境,我來對付。”
純白的劍光亮起,壓過了清心殿上所有的光芒。
那被劍光鎖定的焚香門弟子神色一凜,深知蘇純一的厲害,不敢正面交鋒。
他再次施展分身之術,化作數十個分身,從四面八方朝陳業飛速撲來。每個分身都栩栩如生,無論是氣息還是動作,都與真身毫無二致,讓人難以分辨真假。
他心里清楚,蘇純一劍光犀利,自己絕非對手,而陳業便是蘇純一的軟肋,先攻敵之必救,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但他終究是小看了蘇純一的劍術。
他的分身很多,但蘇純一的劍光更多。
暴雨梨花般的劍氣襲來,同時穿透了每一個分身,卻又不曾傷著半個滿堂亂飛的陰魂。
只聽一聲慘叫,這位焚香門弟子肩膀被劍光刺穿,牢牢釘在地上。
在他倒地的瞬間,陳業已經從他身上跨過,朝那魏長生沖過去。
陳業很清楚,自己只是打了對方一個措手不及,真等他們冷靜下來,一群人法寶齊出就能將他砸成肉醬。
勝負只在一瞬之間,必須要牢牢把握。
因此,在蘇純一出手的時候,陳業就已經完全不顧自己的安危。
身后傳來無數叮叮當當的聲音,還有鋒銳之氣和灼熱氣浪襲來,但并未影響陳業分毫。
因為有那道純白劍光守在陳業身后,不管是法寶還是法術,所有危險都會被蘇純一擋住。
陳業將自己的性命交到蘇純一手上,全力沖向魏長生。
魏長生原本躲在清心殿的最里面,陰魂狂舞之時他還未被波及,誰曾想不過呼吸之間,陳業就已經朝他沖過來了。
論修為,魏長生在陳業之上。
但他本命法寶被毀,修為受損,又被陳業那恐怖的陣法折磨過,見得陳業如此兇狠,頓時慌了神。
魏長生不想著與陳業拼命,只想要逃跑。
胡亂地將身上能扔的東西都扔出去,魏長生轉身便跑。
但失去了五仙爐,光靠雙腿走路如何快得過陰魂?
楊崇光飛在最前,一令牌將他拍翻在地,然后用鎖魂鏈捆了個結實。
陳業一把抓住魏長生,抬頭瞬間,看到了莫隨心那冷漠又陌生的眼神。
陳業很確定,眼前的人確實不是那位面冷心熱的莫姑娘,如今與他對視的,應該便是那幕后黑手。
但陳業并未多說半句,抓住魏長生之后便迅速折返。而莫隨心也只是目送他離去,并未出手阻攔。
只是當陳業與蘇純一從清心殿中沖出時,門前有近百名焚香門弟子森嚴陣列,靈氣相連化作一尊青銅香爐,懸浮在十丈高空。
繚繞的煙氣化作無數兇獸的模樣,朝著兩人發出陣陣咆哮,香爐巨大的陰影籠罩著兩人,猶如泰山壓頂。
陳業只覺得四周的靈氣都化為了一面面無形之墻,將他困在其中,仿佛連手指頭都難以動彈。
香爐上傳來一聲怒斥:“蘇純一,你伙同這魔頭來我焚香門撒野,未免欺人太甚了。快放人,然后束手就擒!”
那龐大的威壓讓蘇純一身上的劍光開始閃爍不定,仿佛有些支撐不住,顯然是焚香門那位化神境的修士出手了。
蘇純一咬牙說:“先生,我怕是抵擋不住。”
“無妨,我們鬧出這么大動靜,焚香門的高手自然不可能坐視不理,不過……”
陳業話還沒說完,只聽一陣笑聲從天上傳來。
“云濤兄,何必為難那些小輩,我王逸晨陪你過上幾招。”
頃刻間,風云變幻,高天之上似有暴風凝聚,一道粗大得如擎天之柱的劍鋒落下,那龐大的陰影將整個焚香門駐地都籠罩在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