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業沒當過老師,也不曾有過孩子。
他唯一的教學經驗便是輔導過同桌幾道試題。
說實話,一開始想著指點別人修行怕是非常困難的一件事,尤其是楊崇光等陰魂是不識字居多。
修行也需要有文化,即使陳業常常欺師滅祖,但墨慈怎么也算是讀書人出身,這才看得懂修行功法,否則連入門都難。
因此,陳業已經做好了事倍功半,怎么教也不會的準備。
還告誡自己必須要耐心和仔細,不厭其煩地手把手地進行教學。
但陳業沒想到,這《地藏本愿經》里的秘術仿佛就是為陰魂量身打造,楊崇光是一學就上手,上手就會,會了就精。
他們甚至聽不懂陳業的講解,只是按照陳業所教,將那拘鎖問刑四種秘術的符文以靈氣描畫出來。
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正如墨慈以前修行的時候。
但這也已經足夠,楊崇光沒嘗試幾次就已經學會了“拘”字秘術,手上多了一陰沉的令牌。
只需要將這令牌朝著人遙遙一照,就能將別人的神魂拉扯過去。
陳業嘗過這令牌的滋味,只覺得頭暈目眩,仿佛神魂馬上就要離體,必須要全神貫注地抵抗才能穩住。
若是楊崇光練成也就罷了,這萬魂幡中的陰魂有一個算一個,練這四門秘術都是一學就上手。
這肯定不是天賦的問題,而是這四門秘術本來就為陰魂所設計,所以他們才能如此快學會。
陳業索性按照這些陰魂的愛好,按照拘鎖問刑四門秘術來給他們分隊。
學是學會了,但怎么用是個問題。
陳業也不好意思在清河劍派的駐地弄得鬼氣森森,所以趁著夜色來到一處瀑布旁,讓陰魂們捉對練習。
萬魂幡一揮,數十個形貌各異的陰魂飛出,按照陳業的指揮分成幾個小組,然后開始打了個天昏地暗。
仿佛是平日憋得太久了,陰魂們將這場比斗當成了最熱鬧的聚會,一個個全不留手,誓要將對得哭出來。
不少陰魂還真被打哭了。
尤其是“刑”字訣,這秘術所化的陰魂武器各有不同,像是鉤鎖,長鞭,鐵樹,油鍋等等,似乎每個陰魂都有自己對“刑罰”的理解,但不管是什么模樣,用在神魂之上都是酷刑。
除非能像陳業那樣,平生不做虧心事,那倒是滾油加身也只是燙個臉紅。
別看萬魂幡里的陰魂都是被害之人,但真說完全沒做過壞事的還真沒幾個。
就連楊崇光挨了幾下都要痛得大叫,他說當年出征的時候殺過俘虜,陰過上官,又私藏過金銀……這時代當兵的能不屠殺老弱婦孺已經算是道德高尚了。
即便如此,楊崇光與其他陰魂對練的時候也是不敢大意,痛得滿地打滾就有損他這位主魂的威嚴了。
陳業看他們這么積極,倒也不去阻止。
反正拘鎖問刑四門秘術都很特別,就是只痛不傷。
不過也得提醒一下,別喊太大聲了,大半夜的鬼叫,容易惹來麻煩。
雖說這萬魂幡是清河劍派出品,已經完全洗白了,但這么張揚終究不是很妥當。
這邊練得火熱,陳業也趁機研究清河劍派那改良版的神魂秘術,希望可以幫助墨慈恢復所受損傷。
不得不說,高門大派就是厲害,是將拘鎖二字秘術進行了修改,能讓破碎的神魂重新融合到一起,算是另外一種意義的重生。
只是這種融合并非將瓷器碎片一塊塊粘回去,更別說粘得天衣無縫了,清河劍派的辦法是將其融成一體,重新捏造一個新的神魂。
邪咒靈童之所以會失去記憶,重新變成剛出生嬰兒,就是因為這種修復不講究原來的模樣,屬于用原材料直接捏了個新的。
陳業得知原理之后就不敢在墨慈身上測試了。
若是往日記憶全部消失,那墨慈跟徹底消散也沒什么區別。
陳業只能從清河劍派的研究中取其精華,然后對著萬魂幡修改了一番。
隨手晃了晃,四周靈氣匯聚其上,猶如細雨般濕了長幡。
“師父,感覺如何?”
陳業將靈氣化作滋養神魂的甘露,感覺應該能有點用處。
但墨慈卻說:“也就聊勝于無。我神魂已經油盡燈枯,只不過有這萬魂幡護持消散得慢一些,到處都漏風的鍋,怎么裝水也裝不滿。”
陳業嘆息一聲,終究是治標不治本,看來還是要另想他法。
只可惜沒聽說哪個門派對神魂特別有研究,也不曾聽說哪位魔尊懂得修復神魂的秘術,倒是佛門那邊有點說法。
陳業正好從方圓和尚那里得到了許多相關的典籍,其中就有關于如何“造佛”的記錄。
此方世界,佛經都是殘缺不全的,也沒有如來佛祖,觀音菩薩等佛號。
涅槃宗為最初的佛門,他們以眾生愿力造了一個佛,沒有別名,只稱之為佛陀。
涅槃宗弟子都可以向佛陀借力,施展各種不可思議的神通,那開口禪便是其中之一。
而造佛除了眾生愿力之外,還需要一個容器。
涅槃宗用的是他們的第一任宗主,因為突破不成,神魂遭受重創,冒險以自身凝練佛陀,結果被他成功了,便成了如今的佛陀。
涅槃宗雖是魔門,但歷代宗主其實本事都一般,只有借用佛陀威能的時候能配上魔尊的稱呼。
慈心寺的佛也是如此,涅槃宗的一位僧人叛出宗門。
因為受到涅槃宗的追殺導致身心受創,彌留之際卻突然有所感悟,便以憐憫之心成佛,成了慈心寺的佛。
不管是涅槃宗還是慈心寺,這兩尊佛都與陳業所知的完全不同。
什么慧眼觀遍三千世界這種本事是沒有的,更像是一尊由香火愿力滋養的“神”。香火成神道雖然不曾明確記在典籍,但陳業稍微推演一下就猜到了真相。
“眾生愿力可修復神魂,讓師父你變成神靈。只是這恐怕很麻煩,而且一旦以香火成神,你便受愿力束縛,可沒有修仙那么自由了。”
涅槃宗的佛陀需要無條件響應涅槃宗弟子的“請求”,因為當初成佛之時就是借助了這份力量,如同最底層的契約,鎖住了這龐大的力量。
一旦違反,那這尊佛便會崩塌。
慈心寺也是如此,慈悲為懷,憐憫眾生,這是慈心寺的佛,所以他們的弟子都需要四處行走救助萬民。
契約一成,就不能反悔。若是自毀根基,那便萬劫不復。
墨慈一聽,滿不在乎地說:“好死不如賴活,能活就成了,我還挑剔什么。不過,你真有辦法?有時候我都忘了,你不是剛剛才凝聚氣海么,怎么還想著幫我成佛了?”
墨慈與陳業相處不過數月,之前的陳業平平無奇,就是個剛開始修行的小魔頭。
但自從自己上了萬魂幡之后,這小子就跟清河劍派焚香門這種高門大派混在一起,這才幾天過去,他就開始琢磨讓師父成佛了?
關鍵是,他好像是認真的,不是在開玩笑。
那自己這幾百年不就是白活了?
“罷了,你愛怎么折騰就怎么折騰,我看不懂,我先歇著了。”
墨慈沉入萬魂幡中,不再言語。
陳業便只好自己琢磨,這香火成神道啊,關鍵點就三個,一個是能容納眾生愿力的東西,正如人的神魂。
第二個是如何收集眾生愿力,這得費力氣還要一點運氣。
第三個最難,就是如何將這些愿力以契約束縛,這得墨慈心甘情愿,而且不能有絲毫的遲疑。但凡你有所懷疑,不能接受這份愿力,或者有半點僥幸之心,那都是白費功夫。
前兩點陳業可以想辦法,第三點只能看師父自己了。
陳業在一堆鬼哭狼嚎中琢磨著救人的法子,突然察覺到有人靠近。
在此地修煉,陳業自然不會太過放松,示警的陣法早就已經準備好,有人靠近便會觸發。
萬魂幡將那陰魂一收,陳業警惕地望向北方。
好幾道光芒從天邊飛來落在陳業的面前,為首一個正是陳業認識的人,焚香門的魏長生。
陳業看魏長生那得意的模樣便感覺不對,果不其然,這人開口便是:“陳業,你勾結魔頭的事已經暴露了,快快束手就擒吧!”
遠處的孤峰之上,尊主正以奇術化遠為近,讓陳業恍如出現在眼前。
看到陳業不做抵抗,束手就擒之時,一旁的魔宗弟子忍不住嘲諷道:“真是廢物,還以為能打起來。”
尊主卻搖頭說:“他沒必要動手,畢竟有清河劍派為他撐腰,焚香門也不敢對他做什么。若是動手傷人,反倒是授人話柄。”
“依仗清河劍派的勢力,算不得什么本事,尊主為何在意此人?”
“他可能讓我們輸掉這場賭局。”
此言一出,一眾魔宗弟子都嚇了一跳,區區一個氣海境的小修士而已。尊主凝練赤練蛇佛之后,便已經是返虛境,而且因為這蛇佛的厲害,哪怕是遇到合道境修士也能抗衡一番。
如此偉力,怎會輸給這人?
尊主嘆息道:“你們終究還是只會用修為高低來衡量力量,若是這么想,我們早該抹了脖子。要比修為比力量,誰比得了張奇那老匹夫?”
又有弟子忍不住問:“那尊主為何不直接殺了他?”
眼看身邊的人都是一樣的疑惑,尊主唯有嘆息。
不光是正道弟子一群草包,魔門也是一樣,連個能看清形勢的人都沒有。
尊主無奈道:“殺了他,我等都要同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