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子兵法有云:“夫未戰而廟算勝者,得算多也;未戰而廟算不勝者,得算少也。多算勝,少算不勝,而況于無算乎?吾以此觀之,勝負見矣。”
凡人打仗之前,哪有不派探子的?
就連凡人打仗都知道要先取得情報,并且盡力剪除敵人的探子,修行人打仗怎么不懂這個道理。
赤練魔宗的人處于弱勢,根本不敢冒頭。
這種情況下,莫隨心就必須提前清理,否則只要她算準了一次,赤練魔宗的人就全部完蛋。
如今正道這邊遲遲不能建功,怎么就沒人懷疑過莫隨心被控制了?
為了驗證這一點,陳業只能冒險卜算一次。
體內靈氣急速消耗,就像是之前那樣,讓陳業全身都隱隱作痛,不過這次苦修還是有成果的,在體內靈氣耗盡之前,陳業終于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
陳業對蘇純一說:“有赤練蛇去過焚香門的駐地,不過全是死的。”
蘇純一被陳業提醒,便想起了許多。
“好像是有這么一件事,莫師妹說卜算需要,我便將斬殺的赤練蛇送到焚香門駐地,我肯定這些赤練蛇都已經死透了。”
蘇純一對自己的劍氣很有自信,不可能有赤練蛇能在她手上活下來。
蘇純一疑惑道:“死掉的赤練蛇也能將人控制么?”
陳業問道:“赤練蛇操控人心靠的是毒,死掉的赤練蛇有將毒液全部清理么?”
“這個,倒是沒有。”
陳業分析說:“那恐怕問題就在這里了,說不定赤練魔宗的人就是利用了這一點,蛇毒送入了焚香門駐地,如何利用就是另一回事了。”
蘇純一驚訝地說:“先生覺得焚香門內有赤練魔宗的奸細,趁著莫師妹用赤練蛇卜算時偷襲?”
“具體如何不知道,也不重要,現在真正該做的是確認莫姑娘有沒有遭到暗算。”
“我們要如何確認此事?”
陳業笑道:“蘇姑娘,不需要我們來確認。”
“啊?”
蘇純一疑惑地歪了歪腦袋,就像是那黑旋風一樣。
陳業心想還是別讓蘇純一幫忙喂黑旋風了,這壞習慣都學了去。
“我們不過是小字輩,莫姑娘乃是七星堂首席,真正擔心她的大有人在。我不知道正道五門在玩什么考驗后輩的游戲,但我不相信區區赤練魔宗余孽能讓他們三山五堂的人都被迷惑,最多就是百海谷駐地這邊出問題。
“所以,只要向上匯報就行了,焚香門自然會解決這事。”
蘇純一卻擔心地說:“可是,這一來一回的時間,不怕拖延久了出問題么?”
“出問題你也要這么做!”陳業強調說。
“請先生解惑。”
陳業只能苦口婆心地說:“因為這是焚香門,說句不客氣的話,焚香門如今門風不正,內部混亂不堪。就算蘇姑娘你歷盡艱辛救出了莫姑娘,你覺得焚香門是感激你,還是記恨你毀了他們的名聲?”
蘇純一卻說:“莫師妹并非恩將仇報之人。”
蘇純一自小練劍,已經到了劍心通明的境界,她雖然不怎么喜歡思考復雜的問題,但她可以用劍意來感應人的善惡,這方面從未出錯。
陳業無奈地說:“一個門派,就連掌門都很難改變。門風壞了,不大刀闊斧地排出毒血,只會越來越差。莫姑娘怎么想不重要,外人看來焚香門出問題了,被清河劍派的人解決了,這事就會變成一根刺,刺在許多人的心頭上,時不時就會發作。”
這也是陳業的經驗之談。
上輩子做事太積極,反而惹來了麻煩。
原以為修仙就能避開這些蠅營狗茍,誰料人性終究是人性,修仙之人終究也是人,還未變成仙。
蘇純一似懂非懂,但這姑娘有個優點,就是做事挺果決的。
既然決定了聽陳業的建議,那她就不用去想別的。
事不宜遲,蘇純一馬上告辭,向清河劍派匯報陳業的猜想。
等蘇純一離開之后,陳業卻沒有那種解決問題的輕松,反而是眉頭深皺。
這事怎么看都覺得不對勁,區區一個魔宗余孽,不可能對五大門派產生多少威脅,他本以為自己閉關幾天,一切都會過去。
結果幾天過去,反而是正道五門什么也沒做到。
那些合道境的老家伙們究竟怎么想的?再拖延下去,一定會讓百海谷大亂,到時候必定會出人命,難道散修的命就不是命了?
陳業想不明白,這事實在處處都透露著詭異。
關好廂房的大門,陳業沒有繼續打坐練氣。洗髓還未完成,現在修煉六字真言咒也只是白費功夫。
陳業也沒想到自己區區一個散修還會遇到修為增長過快的難題。
但他也不準備無所事事地等消息,不如趁著這個機會,好好修煉一下斗法用的法術。
陳業搖動萬魂幡,將楊崇光喚出,笑著問道:“老楊,有沒有興趣再學個法術?”
楊崇光聽聞,臉上立刻浮現出笑容,說道:“恩公但有吩咐,我等自當遵從。我們整日被困在萬魂幡中,實在是無所事事,學點東西總好過天天沉睡。”
在萬魂幡里的日子,實在無聊至極。自從楊崇光等陰魂的仇得報,那無盡的折磨也隨之停止,陰魂無需吃喝拉撒,又不能隨意在外走動,著實難熬。
偶爾還能相互聊上幾句,可時間一長,便發現也沒什么新鮮話題可聊,總不能天天湊在一起哭訴當初苦厄和尚的暴行吧。
也只有在輔助陳業修行的時候,這些陰魂才能出來透透氣。也就輔助陳業修行的時候陰魂們可以放放風,稍微能有點事做。
所以,他們不僅是為了報答陳業的恩情,也是覺得自己終于有了用處。
如今陳業提出學習法術之事,楊崇光自然滿心歡喜。
陳業也很高興,若是他們不愿意,他也不好真逼著他們幫忙。如今一拍即合,想來合作也會順利許多。
陳業將那《地藏本愿經》取出,將拘鎖問刑四門秘術仔細整理出來,然后開始指點楊崇光修煉。
陳業的目標就是讓楊崇光等陰魂學會這些神魂秘術,那到時候萬魂幡一揮,陳業身邊就多了一大群幫手。
這門神魂秘術沒什么傷害效果,但對付那些罪孽深重的人特別有效。
如今赤練魔宗的余孽在搞事,陳業也得做些準備。
順便也研究一下清河劍派的改良版本,看能否治好墨慈的神魂損傷。
陳業這邊專注地忙著自己的事,卻不知有一道劍氣直沖云霄,須臾間便破開虛空,送到了千里之外。
清河劍派之中,原本正在啃著豬肘子的張奇眉頭一挑,伸出那油膩膩的手指往虛空一捏,便抓住了這道凌厲至極的劍氣。
劍氣四散,化作密密麻麻的小字,展現在這位天下第一人的面前。
看完這份劍書,張奇笑道:“純一這小姑娘還真遇著貴人了,只可惜,這小家伙不適合我們清河劍派。可惜,可惜。”
張奇揮手將文字拂去,指尖在虛空一點,空蕩蕩的大殿中便出現四道裂隙。
每一道裂隙之中都有一位仙風道骨之人,他們都露出驚愕的表情,等到裂隙消散時,他們便被挪移到了大殿之中。
四人都震驚地看著張奇,其中一位正是焚香門的掌門陸行舟,而另外三位,便是云麓仙宗、天心島與蜃樓派的掌門。
當今世上,五位最厲害的修行者,都在其中。
眾人之間,也就陸行舟與張奇最為熟悉,便不客氣地問:“老家伙,你瘋了?!有什么事不能先送個信來?強行刺破虛空,將我們拉過來,你是想打架么?!”
張奇冷哼一聲,對陸行舟說:“當初你們說我千年之前欠你們人情,這事我認了。你們說我老了,快要留不住了,魔門即將復蘇,要好好鍛煉那些小輩了,逼著我袖手旁觀。好,我也答應了。
“如今百海谷之事,你們做得如何?”
陸行舟陰沉著臉說:“這才幾天時間,你著什么急?”
張奇反駁說:“老陸,你們焚香門的小字輩都快玩完了,你還問我急什么?”
陸行舟沉默不語,這場所謂試煉也是他發起的,自然是時刻關注。焚香門那些小輩的表現,確實令人很失望。
云麓仙宗掌門嘆息道:“唉,每逢大戰,必先蒙蔽天機,先殺卜者。當年,我云麓弟子不知道有多少就死于魔門暗殺,明明最擅長卜算的是云麓,結果被殺得斷了傳承。如今這些小輩,長于和平年代,連這些最基本的都不懂。”
聽著像嘆息,但實際上是暗諷。
云麓仙宗與焚香門關系不太好,與這卜算之術有些關系。
曾經的云笈七簽精準無比,為正道五門化解了許多兇險,只是后來大戰之后,云麓仙宗差點便被滅了門,云笈七簽也從此失傳。
千年下來,倒是焚香門的七星堂名氣越來越大,占了云麓仙宗本來的位置。
陸行舟臉色更加難看,正要反駁,卻聽張奇說:“陳年舊事提起來做什么,我們哪一派在當年大戰中不是損失慘重?有氣往魔頭身上撒去。”
云麓仙宗的掌門不說話了,張奇的脾氣大家都知道,再吵下去,他真敢動手揍人的,而在場的人里沒有一個能擋得住。
張奇對眾人說:“我找你們來不是要吵架,我只想知道,你們究竟什么時候終結這場鬧劇,再這么下去,就要出人命了。你們知道我的脾氣,我不能容忍草菅人命的做法。”
陸行舟卻反駁說:“老家伙,現在要遭殃也是我焚香門弟子先遭殃,我都不心疼。正因為他們從未見識過魔頭的厲害,就應該讓他們體驗一番。你還有多少時日,我又有多少時日,不趁這個機會讓他們好好反省,等我們都飛升了,這些小輩會死更多。
“你若是不愿意,清河劍派可以退出。”
眼看氣氛變得劍拔弩張,蜃樓派掌門開口說:“諸位稍安勿躁,別忘了,赤練魔宗的余孽里面,有我蜃樓派的弟子潛伏,對方一舉一動都在掌控之中,各大門派早在百海谷留了后手,絕不會讓事情失控。”
張奇掃視眾人,見他們都是一個意思,冷哼道:“我提醒諸位,散修的命,那也是命。你們若是只顧著自家門人弟子的性命,讓百海谷損失慘重,就別怪我不講情面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