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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蛇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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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

  聞到這股奇怪的味道,秦淮眼神一動,當即根據空中氣味濃淡的細微不同,直接推開密閉的屋門,開始借助燈籠的亮光,仔仔細細尋找房間內各處的細微不同。

  很快,秦淮就在床邊的墻裙處找到了幾塊大小不一的不規則斑痕,那股極淡的怪味就是從中散發出來。

  秦淮瞅著這些斑痕,越看越覺得它們像是人類噴血濺在墻上留存的殘余。

  “不對,正常血液沉積氧化后是暗紅色的,不該是灰黑色,而如果真是噴血的話,應該也不是冷兵器造成的血液外濺,看這流向和力度,是咳血或是潑水?還是失翻了什么東西?”

  一時間,秦淮想出了五六種可能,但礙于線索太過寡少,即便他將這間不大的小院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有任何別的線索。

  “大人,您好了?”

  見秦淮出來,一直等在門口的漢人捕快立馬挺直脊梁招呼道。

  “走,去下一家。”

  接連將剩下的幾家全部勘察完,秦淮終于在一個名叫胡勇的招討卒家中床底發現了一小塊碎陶片。

  這碎陶片只有常人十分之一個巴掌那么大,能看出做工非常精致,外表面上還有著繪畫的痕跡。

  雖然只有一部分圖案,但秦淮仍舊很輕易便認出,這畫的是某種蛇形動物。

  仔細瞅著這精細的畫工,和頗為寫實的鱗片紋路,秦淮點了點頭,將這個同樣散發著奇特臭味的陶片用布包住,收了起來。

  “行了,你也忙了一夜,趁早回家歇息吧。”

  看著捕快離去的背影,秦淮想了想,當機立斷,重返衙署,進了存放縣志卷宗的架閣庫。

  他從之前阿什講的故事中得到了啟發,既然雅州官衙跟黑骨彝的聯系頗深,那多搜集一些關于彝族的神話傳說,可能會讓他明日的南禺之行更加順利。

  在秦淮目標清晰的尋找之下,耗費了三個時辰,他終于在繁雜的彝族古籍中發現了新的線索。

  古南禺國。

  在陸吾本體借由魂體共感提供的翻譯支持下,理清了諸多彝族神話的秦淮也算是明白了巴虺的信徒由何而來。

  根據架閣庫內這些神話的記載,在古蜀西南方的群山里曾經存在過一個無比強大的帝國,并且可能繁榮昌盛了千百個世代的時間——而那個時候,真正的華夏族還未真正形成,就連古蜀地區也只生活著一群剛剛踏入新石器時代的原始人。

  根據古籍的記載,那些生活在這個片土地上的人被稱為禺虺氏。他們可能是一批從西南方的高原地區上遷移下來的居民。至于古南禺國是在什么時候形成的,已經無從得知了,但可以肯定的是,它最終發展成了一個極為強大的帝國——橫斷山區中部與南部的廣闊群山都屬于它的領土,甚至就連巴蜀平原也一度被攬入它的勢力范圍之內。在這個古老王國逐漸沒落的晚期,它還曾與新興的古蜀國展開了大規模的戰爭——這場戰爭最后以和解收場,古南禺國放棄了巴蜀平原,退回了群山之中;而古蜀國則需要每年向王國進貢,以維持訂下的平衡,避免再開戰端。這樣的局面維系了大約一千年的時間,也使得大量與古南禺國有關的傳說和宗教信仰流入了蜀地,并最終被華夏文化記錄了下來。

  在這個王國里,宗教占據著舉足輕重的地位。與其他的早期東亞文明不同,禺虺氏并不實行任何形式的自然崇拜或圖騰崇拜;這些神秘的遠古居民只崇拜一位神明與它的子孫。這位神明被稱為“巴虺”,也被稱作“大蛇”——禺虺氏認為它是一條巨大得難以想象的蛇;它的身軀沉在四海之底,環繞八方,將整個陸地纏在其中;而它的頭顱則安歇在大地之下的深淵里。巴虺如此的巨大,只要稍稍活動就會動搖地底的根基,導致大地的搖晃和山脈的崩塌,因此它通常會保持靜止。正因為這個原因,在古南禺國里任何幽深的洞穴被認為是神圣的,也是最適宜舉行祭祀活動的地方。為了親近神明,人們都居住在幽深的洞穴之中,并且會聚集在最深的洞穴里舉行盛大的祭祀活動——因為這樣的地方更接近巴虺,因而也更容易得到神明的青睞。祭司同樣也是王國的統治者,而地位最為崇高的大祭司——同時也是國家的權力中心——更需要在盛大的祭祀儀式上進行選取。

  平心而論,刨掉那些明顯是神話的內容后,有關這個“古南禺國”的記載并非是什么驚世駭俗的奇想,只不過在秦淮看來,這關于巴虺的描述,倒是跟西方的中庭之蛇頗為吻合。

  “或許,中庭之蛇就是巴虺在西方的映射,而司辰的侵蝕,無處不在.”

  秦淮放下手里的古籍,推門走到院中,外面的天色已漸漸浮白。

  “大人查了一晚上案,可有發現?下官說得句句確鑿,那幾位大人確實是進山做客了啊。”

  瞅著一大早就守到院中等著自己的知州,秦淮擺了擺手,不甚在意道:“或許吧,給我備馬,我要去找他們。”

  見秦淮沒有追究自己麻煩,知州大喜過望,當即幫忙挑出一匹健馬,和已打點好的行裝,一路將秦淮送出了城。

  蹄聲噠噠,秦淮騎著馬往西南方向高聳及天的群山奔去,很快便淹沒在荒山野地的寂靜之中。

  路邊的植被開始變得茂盛而濃密,層層障障,仿佛像是不可逾越的莫測迷宮,將一人一馬吞噬。

  秦淮要去的南禺山離雅州城足足有三百里之遠,即便他有血火這樣激發馬匹潛能的手段,怕是也要星夜兼程趕上兩天不可。

  就在秦淮枯燥地趕路趕了四五個時辰之后,他在路邊看到了一些人類開墾出的土地,與掛在樹上的彝族飾物,接著漸漸有了由石頭壘砌成的小塊梯田。

  隨著黃綠相間的小路轉過一段突出的山坡,一座古樸而典型的彝族村寨忽然出現在了秦淮面前。

  而就在這時,秦淮皺了皺眉,他在荒野的清新空氣之中,聞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心中提起十二分的警惕,秦淮放緩馬速,慢慢走進了這座典型的彝人村寨。

  斑駁陸離的檐瓦與留有狹小氣窗的灰白土墻在無聲訴說著這座村落的古老歷史,秦淮環首四顧,發現鮮有的幾座大型木結構建筑也顯得非常老舊,呈現出一種歷經過風雨侵蝕的暗色。

  而秦淮在村寨內繞了好幾圈,不僅沒有看到半個人影,甚至連雞鴨貓狗等活物的蹤跡都沒發現,似乎這座村寨已經荒廢許久,里面居住的彝人早就不知所蹤。

  順著那股略帶腥澀的奇特臭味沿街找尋,翻家搜舍,秦淮還真從犄角旮旯里翻出了幾件有趣的東西,包括一個刃面略帶弧度,類似鐮刀狀的小刀,類似太監入宮時所用的凈身刀;還有一個彝族的特色織物,長條帶狀,還綴著兩個圓形的布片,瞅著像是肚兜胸罩,不知具體用來做什么。

  沒有在這座處處透著古怪的村寨里久留,秦淮循著幾個月前那些招討卒們走過的羊腸小道,向西進入了杳無人跡的群山之中。

  灌木與矮樹之間幾乎沒有什么路,只有偶爾可見的一些光禿地面與壘石標記,證明這曾是彝人獵戶過去留下的痕跡。

  漸漸地山路開始逐漸攀爬向上,四周的山勢也跟著變得陡峭起來,甚至之前看到的還要險要。

  知州準備的建昌馬短小精悍,機敏靈活,負重能力極強,善于爬山涉水,一直是茶馬古道上不可或缺的役畜,然而此時的山路實在太過難走,幾乎已沒有連續路段,讓原本打算保存體力的秦淮也不得不下馬步行,將馬兒留在了原地。

  瞅著周遭突兀險峻的花崗巖懸崖與聳入云端的高大尖峰,秦淮越往前走,地勢越高,粗壯的樹木也開始變得稀疏起來,漸漸退讓給了矮小的高山灌木,但是視線卻并沒有因此變得開闊。相反,巍峨的山巒如同密不透風的高墻一般從四周壓了過來,遮擋住了所有的景色,只留下一片巴掌大小的天空。而西面的山體則更加高大,甚至它那覆雪的尖頂已經與徘徊在山腰云霧融為了一體,難以從遠處分辨出真實的分界。

  秦淮瞅著這些橫斷山脈,強打精神想要努力分辨那些優美流暢的紋路到底是大自然地質運動的結果,還是他陷入魔染產生的幻覺。

  他就這么孤零零地站在山脊上看著雄偉蠻荒的川邊群山,越看越能察覺到自己的渺小和微不足道。

  “我好像有些理解,遠古那些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彝人為何會將這些山巒當作神明進行崇拜與祭祀了.”

  聽到自己的喃喃低語,秦淮忽然打了個激靈,強逼著自己伸手拿下腰間葫蘆,往嘴里灌了一大口泉醴。

  可他的感覺和狀態并沒有任何變化,似乎眼前的一切,確確實實就只是自然風貌而已。

  收回遠眺的目光,秦淮閉眼盤坐,口誦靜心咒,等到異樣的感覺消退后,才重新出發,順著地圖標記探尋那南禺山的入口。

  跋山涉水,穿林過嶺,在群山中找了整整兩天兩夜的秦淮,終于在一座陡峭懸崖的底端瞧見了一座巨大的洞穴。

  秦淮觀察著周圍的地貌特征,很快便判斷出這洞穴上方乃是一處史前冰斗,從凍脹裂隙和蝕化痕跡來看,地質結構還算穩定,應該沒有突然塌方的風險。

  洞穴的入口非常巨大,呈不規則的橢圓形,最高處大約有三十尺高,寬五十到六十尺。入口前有一片巨大的空地,大部分地方都是由史前冰川搬運來的裸巖,只有覆蓋著一層薄薄的泥土,上面生長著矮小的高山灌木。

  精通風水學和奇門遁甲,有著豐富地質知識的秦淮在觀察過洞穴的入口和周圍山勢后基本對此有了初步了解。

  這里應該是一處因為地質構造形成的裂隙,連接著位于地底深處的龐大裂隙體系。在冰川紀時代末期,周圍冰川上的融水沿山勢匯聚在冰斗中,灌進裂隙,讓這里成為一條地下暗河的入口。隨著時間流逝,暗河逐漸磨蝕了裂縫的巖壁,形成了現在看到的巖洞。之后冰川逐漸消失,暗河也隨之干涸,將整個巖洞完全地暴露了出來。

  深深望了一眼幽深似巨獸大口的洞穴,秦淮從儲物道具中掏出飽浸桐油的火把,用血火點燃,右手提著青鋒七星劍,目光警惕地緩緩向里面走去。

  隨著秦淮的身影逐漸沒入那漆黑洞口,遠處驕陽輝耀的覆雪山峰似乎閃爍了一下。

  安靜。

  死寂般的安靜。

  秦淮剛邁步走進洞穴,四周的一切瞬間安靜了下來。

  群山中獵獵的風聲,還有天上那溫暖的陽光也一并消失得干干凈凈。

  洞內很安靜,除了秦淮自己的腳步聲和火把燃燒的的聲音外,就沒有了任何別的響動。

  順著巖洞往里走,地勢逐漸往下傾斜,秦淮清楚地知道自己正在循著古代暗河蝕出的痕跡深入地下。

  巖洞向下延伸出的距離遠超想象,而隨著坡道的不斷下行,洞穴的輪廓也跟著千變萬化起來。

  可不論輪廓如何變化,洞穴始終都很寬敞,絲毫沒有收攏變窄的趨勢,也沒有任何岔道。雖然洞穴里充滿了各種角度的彎折與回旋,但卻一直都在朝下行進。

  地面坡度大多數時候都保持在三十度到四十五度之間,這似乎暗示著它正在延伸向人類幾乎無法觸及的大地深處。

  生長在洞穴里的鐘乳與石筍并不多,可能是因為這里的海拔與氣候并不適合這些沉積物的生長,更常見的還是大塊的礫石與水流沖刷出的平整巖面。

  當秦淮心中默記的數字達到兩萬三千八百九十一時,他終于又聞到了那股略帶腥澀的奇特臭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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