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荒,西域,鐘山,燭神宮。
“我最后問你一句,服不服。”
秦淮(梼杌)瞥了眼末端分叉,已跟樹杈無異的憲章棍,直接將其收起,雙眼一瞇,殺氣騰騰的望向渾身上下沒一塊好肉的燭鼓之。
“不不.”
遍體鱗傷的燭鼓之嘴唇翕張,有氣無力,話語斷斷續續,聽不真切。
“還不服?那就死!”
秦淮閃電般探出大手,猶如實質的兇焰從眼角流散,竟是毫不猶豫地要將這個七宮妖王置于死地。
“不不要再打了.鼓之服了,鼓之服了!”
感受到致命威脅,燭鼓之趕忙提起一口氣,搶在秦淮發勁前跪地求饒。
“放血,直到讓這翻天神印認你為主。”
看著燭鼓之狀態欄里堪堪及格的忠誠度,秦淮也沒多計較,直接從印記空間中搬出成壇成壇的炁泉醴,炁勁一掃,五色巨石上的血髓毒漿便被掃得干干凈凈,翻天神印的重壓力場再度迸爆而出,轟在秦淮撐起的炁罩上。
“快!”
燭鼓之碧眼閃爍,心中不斷權衡,在趁機下手和聽命行事間反復橫跳,最終還是被梼杌兇威所懾,只得大口大口痛飲著炁泉醴,極速恢復自己的傷勢。
過了不知多久,從燭鼓之體內涌出的汩汩血流終于鋪滿五色巨石的所有表面,互相勾連盤結,浮現出數百古篆蛇文,緊接著它們依次亮起,重壓力場倏忽消失,五色眩光直接將翻天神印和燭鼓之裹了個囫圇。
“行走大人,您的屬種鼓已成為翻天神印的主人,您已經獲得一件女媧大神遺留下來的神器!!!”
“行走大人,您已殺死八頭在大荒作亂,肆虐一方的強悍兇獸。進度(8/20)”
“大荒十大兇獸中的冰甲角魔龍和寒荒梼杌已死。進度(2/5)”
隨著閻浮提示消散,秦淮眼前的五色絢光逐漸收斂起來,盡皆融入燭鼓之體內,那丈許方圓的五色巨石也不斷縮小,化作巴掌大小的一方石印,落到了燭鼓之手上。
“收好這媧皇神器,你以后就做我門下掌印侍者吧。”
秦淮看著兇厲之氣內斂不少的燭鼓之,滿意地點點頭,左手一掃,旁邊觀摩了全程的鹿女就被轟到巖壁上,生死不知。
聽到秦淮賜號,原本松了一口氣的燭鼓之剛想說些什么恭維話,就見這幾日跟他同床共枕的西海鹿女被辣手摧殘,奄奄一息,眼看著是不活了。
“別看了,帶我去平丘。”
秦淮瞥了一眼西海鹿女,直接將燭鼓之卷起,沖出鐘山,往北海而去。
而在燭鼓之察覺不到的地方,有一絲歸真炁勁正保護著這個妖女的心脈,足夠支撐她在兩人離開后喝到殿中剩余的炁泉醴,保得一命。
“尊上,平丘是傳說中北海極為隱秘的重囚禁地,除了黑帝等寥寥幾人之外,無人知其所在,莫非您知道在哪?”
從鐘山出來后好久,燭鼓之才望著秦淮,謹慎說道。
“你身為玄水真神燭龍的親子,也不知道它在哪兒么?”
秦淮微微皺眉,充滿壓迫感的視線頓時聚焦在燭鼓之臉上。
“父尊久居章尾山,已與我多年未見,何況平丘所在乃水族中極為隱秘又不甚重要的信息,屬下實在沒有興趣獲悉啊!”
燭鼓之暗道不好,趕忙開口解釋。
“那就打上章尾山,我就不信以玄水真神的實力地位,會不知道平丘的位置!”
秦淮冷哼一聲,散發的冷厲氣勢頓時讓燭鼓之心驚膽顫。
“等等,尊上,我想起來了,水族之中,除去黑帝、巫神外,還有一人必然知道平丘所在。”
聽到這兇神二話不說就要找自己父尊算賬,燭鼓之的心立馬涼了半截。他雖然對燭龍的神通法力有極大信心,可眼前這梼杌既然能生生移來翻天神印,那修為定然差不了,更何況他還有那水伯天吳當內應,萬一要是真在章尾山下動起刀兵.
燭鼓之不敢再想,他為人奴仆,無非是忍辱負重,只要媧皇神器在手,相信終有一天能得到重用。
可野心熾烈的玄水真神燭龍不一樣,作為水妖魁首,他決不能出意外!
正當燭鼓之胡思亂想時,秦淮的一聲冷喝,頓時將他從萬千頭緒中抽離了出來。
“誰?”
“水族圣女九鳳仙子。此去章尾山太遠,耗時必然不短,而父尊神龍見首不見尾,現如今又不知身在何方,鼓之怕耽擱了您的大事,白跑一趟,還是覺得我們該轉道北海天柜山,先去找九鳳仙子一敘。”
燭鼓之雙手抱拳,誠懇建議道。
“算你有心了,那就先去北極天柜山瞧瞧。”
想到降臨此果實時離北極天柜并沒有多遠的梼過山,秦淮點點頭,速度不停,一路向北。
與此同時,蠻族祭司楚寧的記憶在秦淮心中流淌,許是寒荒與北海同處極北的緣故,關于極北天柜,他知道的很多。
極北天柜山,位于北海之北,是水族三大圣山之一,山上極圣宮是歷代水族圣女靜修苦行之地。
強良、九鳳號稱北極雙尊,是水族稱得上“小神位(七宮)”的兩名絕頂高手,常年在北極修煉,九鳳更受命鎮守天柜山,協助圣女管教“極圣宮”中三十六名后備圣女。
自從昆侖蟠桃會拓跋帝暴斃后,上任圣女烏絲瑪不知所蹤,燭龍以其玩忽職守之罪削去了她圣女的位子,改由九鳳仙子暫接圣女之職,日后再從三十六名女弟子中擇優接任。
而鐘山離北極天柜足有七千八百里,饒是以昆侖武裝的極速,也得飛整整一個時辰。
圓月皎皎,清輝漾漾,北冰洋波濤洶涌,層層白浪轟雷奔騰,沖卷著灰白色的雪灘。
秦淮帶著燭鼓之停在一座占地數十里,終年被冰雪覆蓋的萬仞高山前,正欲出聲喊開山門,就見山頂那宏偉奇絕的冰殿飛出兩個人影,踏風馭雪,很快就到了秦淮身前。
秦淮定睛看去,發現左邊那個虎頭人身,手腳如蹄,雙臂上纏繞著兩條赤練蛇,咻咻吐信,碧綠色的三角眼兇光閃耀,虎嘴笑嘻嘻地咧著,嘴里還有一條赤練蛇在盤蜷渠縮,瞧著甚是奇詭。
右邊那女子丹鳳眼斜斜高挑,神情冷若冰霜。頭上戴著九頭鳳冠,紫黑色的長袍上繡著九只鳳凰,想必就是燭龍親封的當今水族圣女九鳳仙子了。
“七郎?你不在鐘山主持燭神宮,來我北極天柜作甚?”
九鳳仙子自然認識燭龍親子燭鼓之,但對從未謀面的秦淮很是陌生,當即開口問道。
“雙尊請看,這是何物。”
見秦淮遲遲不說話,燭鼓之只得自行決斷,托著翻天神印就飛到九鳳和強良近前,讓二者細看。
“這是.寒荒密山之頂的翻天神印?七郎何時收服了如此神器?”
強良虎眸閃爍,細細打量了一番,才有些驚異的開口問道。
“全賴師尊相助,這才讓鼓之收服了這件女媧大神留下來的蛇族神器。只是這神器雖已認主,卻無馭使之法,我便想著去一趟平丘,看看那些罪臣是否藏有媧皇神器的馭使口訣。”
燭鼓之頓了頓,繼續說道:“如今黑帝閉關許久,父尊不知何處,水族上下唯有雙尊清楚平丘所在,故而七郎才來叨擾二位,煩請引路。”
‘師尊?這小子從哪拜了個實力堪比燭老妖的絕世高手?’
聽著燭鼓之解釋,再感受到秦淮身上那如淵似海的道行修為,九鳳仙子和強良神對視一眼,心中的百般謀略頓時偃旗息鼓,不敢再作他想。
“原來如此,七郎還請與前輩來我極圣宮稍坐,待我點齊這半年來要送往平丘的罪犯,這便啟程護送七郎前去。”
強良神哈哈一笑,拉著燭鼓之便要往山頂冰殿落去。
“這位前輩,請。”
九鳳仙子也伸出玉手,遙遙一引,躬身相請道。
秦淮微微頷首,落入冰柱雪墻,銀裝素裹的宏偉大殿,只見冰雪似的大殿之中,肅然圍立了數百名水族將士,正前方的高臺前羅列了三十幾個黑衣少女,想必就是極圣宮的圣衛與眾后備圣女。
而在那高臺之上,翩然站著一個穿著黑紫絲長袍的高挑女子,十指修長纖巧,指甲黑色。赤足如雪,腳趾也盡為黑色,腰上系了一條長長的絲帶,拖曳在地,雖然著裝素雅,但華貴之氣卻迫面而來。
聽到有人前來,她轉過身,黑發高髻,碧眼如秋水,顧盼神飛,淺紫色的嘴唇牽著一絲淡定從容的微笑,端的是一副好相貌。
烏絲瑪:上任水族圣女,且因對方擁有反制類道具,你的驚鴻一瞥無法查看具體細節。
“嗯?烏絲瑪,你怎么會在這里?!”
看清楚女子形貌,燭鼓之大凜,拓跋帝死后,烏絲瑪因堅定的站隊龍妃雨師妾,支持神后木紫蘇而與燭龍反目,乃是當下水族最為仇視的叛徒,怎會如此從容地出現在這天柜山的極圣宮中?這些圣衛、后圣女又何以依舊對她如此畢恭畢敬,奉為座上賓?
而她旁邊的高臺上還坐著一女子,頭發雪白,秀麗絕倫,周身肌膚白得幾近透明,在陽光下瞧來頗為詭異。
波母汁玄青:黑帝之妹,公孫嬰侯之母,三千七百年道行,法力雄渾,蠱術通天,比之蛇裔長老貳負更甚。
“燭龍之子!正愁無處找燭老妖算賬,也好,今日就先拿你這小子的頭顱,祭奠我大哥九泉下的亡魂!”
望見主動送上門來的燭鼓之,汁玄青大喜過望,袖袍一揚,萬點斑斕便向著燭鼓之圍攻咬去。
“嗯?我們這是撞見什么不得了的陰謀集會現場了?”
秦淮眉頭一挑,深深望了一眼高臺上的烏絲瑪,沒等出手,翻天神印便自發護主,五色炫光盈滿大殿,迸爆而出的重壓力場頓時將諸般蠱蟲轟成齏粉,只有三三兩兩的璀璨金芒不受影響,眼看就要咬到燭鼓之周身要害。
“收。”
歸真炁勁狂卷,將這十余只金蟬蠱收入囊中,秦淮擋在燭鼓之身前,冷聲喝道:“波母,你方才說你大哥的亡魂?黑帝不是在閉關么,他到底出了什么事?”
“閣下是誰?為何要護著這小賊?”
見到秦淮出手,真氣雄渾比之黑帝都超過不少,汁玄青瞳孔一縮,疾聲問道。
“梼過山之主,梼杌。說起來,九鳳仙子與我還是鄰居呢。”
秦淮按住想要起印砸人的燭鼓之,從容答道。
“梼杌?也罷,閣下擁有如此修為,想必不會跟那燭老妖一般,是個不明事理的奸惡之徒。”
汁玄青望向九鳳仙子,見她確實點了點頭,才道:“關于我大哥遭燭老妖暗害一事,還是我從皮母地丘脫困后,烏絲瑪妹子告訴我的。當年燭老妖讓青丘國主九尾狐晏麗雅化作我侄女,將那千尸蠱卵丸騙大哥服下,害大哥神識錯亂,變作行尸走肉,經脈盡斷不說,元神也遭腐化,只得墮入鬼界,茍延殘喘,無緣羽化登仙,轉世投胎。”
“等等,千尸蠱卵丸?”
秦淮望文生義,幾乎瞬間就聯想到了拓跋帝那日在蟠桃會上的慘狀,心中有些猜測。
“不錯,千尸蠱卵丸是那妖狐的獨門奇蠱,只要服下,不消片刻,就會有萬千蠱蟲卵孢從四肢百骸孵化而出,咬毀筋脈,噬肉喝血,沖破體表,如同萬蠱噬心,狀貌之凄慘,遠非言語可以描述。”
烏絲瑪望著秦淮,眼神閃動,笑吟吟地補充道。
“那這么說來拓跋帝當日不僅中了兩儀神蠱,還誤食了這千尸蠱卵丸?”
抬眸回望這上任水族圣女,秦淮忽然話鋒一轉,扯到了神帝之死一事上。
“不錯,正是因此,我才堅持認為神帝之死乃是燭老妖一手謀劃,跟神后并無瓜葛。九鳳仙子和強良神之前也滿腹疑慮,可聽了我的推測,加上對黑帝的忠誠,這才決計跟隨波母,要不惜一切代價,打敗燭老妖,還天下太平,讓所有百姓永不再受戰亂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