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兩位請看此物。”
望著這個氣宇優雅淡泊,直如神仙的金族白帝,秦淮微微一笑,從印記空間拿出弇茲遺留,遞給了旁邊的白衣女侍。
“西海老祖的斬妖刀聞名天下,兩位肯定認得,至于這團靈質,乃是我用搜魂術刮過弇茲魂魄遺留的精粹,蘊含了他對冥天妖法的諸多見解,兩位一看便知。”
說罷,秦淮便在少昊的引領下入席,坐在紫玉環桌旁,靜待白帝回話。
白招拒拿過純粹由庚辛金氣聚合的斬妖刀,微微頷首,神念掃過側旁光團,表情頓時有所變化,略一思量,就將二者遞給了自己同母異父的親妹,同時也是金族圣女的西王母。
“西海老祖弇茲實力非凡,是水族僅次于黑帝、玄水真神和朝陽水伯的頂尖高手,閣下能輕易將其斗敗,甚至連三魂七魄都刮得如此干凈,白招拒佩服,佩服。”
白帝望著秦淮,目露欣賞之意,淡然微笑道:“蠻族八姓有閣下這樣仁厚俠義的圖騰圣獸守護,誠寒荒之幸,天下蒼生之幸。”
“自掃門前雪罷了,不敢當此盛譽。”
秦淮擺擺手,將侍女送回的斬妖刀和弇茲精華俱都收起,客氣道。
“梼杌閣下既已消弭寒荒之劫,此番來我昆侖瑤池,可是有什么要事?”
西王母珠眸閃動,目光如電,灼灼地望著秦淮,順勢問道。
“姑姑,是這樣,梼杌前輩雖然誅殺了禍首,但其實并未找到大荒蠱災的真正下蠱之人,只能猜測跟水族罪臣蛇裔有關。而之前蛇裔長老貳負巧施詭計,竟將翻天神印從密山之頂撬下,梼杌前輩盡管將其擊殺,可因自身并非蛇裔,神器有靈,飄飛渺渺,不知所蹤,現如今密山無神器鎮壓,西海波濤借道女媧之腸洶涌而來,怕是不等再過幾日便會淹沒西域寒荒。我與白馬神、風云神都感覺情勢危急,故帶梼杌前輩回返昆侖,欲請父尊出面,前往中土朝歌山,借來土族圣物息壤一用,化解這彌天大禍。”
少昊起身離席,三言兩語就將事情講了個明白。
“息壤?如果密山下的海眼當真沒了翻天印鎮壓,那欲解水災,鎮壓西海濤浪,還真得息壤不可。”
素以過人智謀聞名大荒的西王母點點頭,算是認可了少昊的決定,緊跟著轉頭看向白帝,猶疑道:“只是黃帝如今陷于皮母地丘,想越過他從土族長老會中討得圣物息壤,卻是一件比登天還難的事情。”
“黃帝陷于皮母地丘?怎么會?”
少昊一愣,不僅是他,旁邊的白馬神英招和風云神江疑俱都滿臉不解,只有陸虎神面色如常,一副知曉內情的模樣。
“就在你們奉旨前去安撫蠻族,控制蠱禍之時,遠在千里外的朝歌山發生了一件大事,黃帝的那兩個兒子不知何時達成一致,將各自母族、外戚勢力俱都聯合起來,支持黃帝力排眾議,率大軍前去調停水木之禍。
然而就在黃帝和應龍率八千驃騎前往木族日華城和太湖雷澤城,準備找木神句芒和雷神雷破天商議停戰事宜時,卻在皮母地丘附近碰到了近兩萬北鮮水妖,而十分詭異湊巧的是,足足六十年未曾有任何異動,掩埋在地下巖層中的皮母地丘突然重現于世,大地迸裂,將他們吞了個干干凈凈。即便黃帝和應龍都是精通土行術法的神級高手,也無法抵擋天地之威,一起隨八千驃騎掉入了萬壑深淵之中。”
見眾人不解,白帝從袖中拿出一份密函,遞給了側旁侍女:“這是前線偵騎發回的密報,你們可以看看。”
“真是多事之秋吶。”
秦淮看過侍女呈上來的偵騎密報,有些感慨:“白帝、王母,您二位通曉大荒局勢,認為此番變故,是天災,還是人禍?”
“圣獸閣下果然慧眼如炬。不錯,我與帝尊都認為水、土兩族大軍遭此橫禍,并非是天道所為,而是有黑手在幕后推波助瀾。”
聽到秦淮一語中的,西王母眸光微閃,接上了話頭。
“姑姑,你們在打什么啞謎吶,云里霧里的,侄兒聽不明白。”
少昊撓了撓頭,迷惑道。
“一百年前,黑帝汁光紀有一個姐姐,叫作波母汁玄青,自恃美貌,又有些法力,驕傲自大,誰也瞧不上眼。不料陰差陽錯,卻偏偏愛上了土族最具人望的長老公孫長泰,還和他生下了一個私生子,取名叫做公孫嬰侯,也就是后來大荒十神中的陽極真神。”
西王母頓了頓,繼續說道:“那時水、木兩族鬧得正僵,出了這事,水族長老會更覺臉上無光。玄水真神燭龍為了清剿黑帝的勢力,乘機挑動長老會將波母趕出水族。波母一怒之下改名皮母,以示與水族劃清界限,再無關系,而后帶著公孫嬰侯住到了公孫長泰的家中。卻沒想到燭龍以此為借口,發兵攻打土族。雙方在倚帝山下大戰了一場,結果水族大勝,勢如破竹,若不是神農帝及時出面調停,只怕連陽虛城也被水族攻下了。土族戰敗求和,迫于水族壓力,被迫將公孫長泰和汁玄青母子逐出土族,趕到環境至為惡劣的地壑深溝中居住。那地壑深溝也因此被叫作波母之山,又稱皮母地丘。”
“這樁丑事在當年鬧得極為尷尬,加上公孫嬰侯此人私德有虧,故而五族高層心照不宣,并不會過多提及這位陽極真神的事情。因此大荒之中,清楚這位神級高手過往的知情者甚少,昊兒你不清楚,再正常不過。”
“以往只知道皮母地丘至險至惡,沒想到這名稱竟是由此而來。”
少昊恍然大悟,只是還有不解之處,于是又問道:“姑姑,你說陽極真神私德有虧,是為什么啊?”
“此事說來話長,還要從他們一家搬入皮母地丘說起。皮母地丘的地壑深溝內長滿惡花毒草、兇禽猛獸,尋常人進去,不消片刻,便連骸骨也剩不下了,就算是仙級高手,也難在壑中熬過七日。神農帝心腸太好,生怕公孫一家難以生存,就將自己煉制的辟毒靈丹,甚至識別草藥的心得一一傳授給他們。得了神農帝相助,公孫長泰一家得以在深壑中住了下來。起初的半年中,神農帝隔三岔五便去看看他們,日子久了,見他們已對周遭的毒草猛獸了如指掌,足以應付,這才放心離開,云游天下。
燭老妖原想將他們逐到這地壑中害死,不料受神帝庇佑,汁玄青母子因禍得福,那深壑之底竟是天下八極之一的陽門!皮母采集毒草時,無意中發現地縫內火焰噴薄,陽氣洶涌,極適合修煉至陽真氣。她天資極高,又是天生的水火神英,久而久之,就自創了極陽地火大法,修為猛增,一日千里,公孫長泰雖貴為土族長老,頗有些智慧,但武學、法術的資質卻極為普通,皮母擔心他練了地火大法走火入魔,于是便只將這神功傳授給幼子。公孫嬰侯此人雖然卑劣寡義,但卻也是天生的水火同德之體(水火神英),年紀輕輕,便已練就一身奇功,
到了三十歲時,他不甘心再幽居于深壑之底,一心要為父母報仇雪恨,于是悄悄出了地丘,七天之內,只身獨闖土族、水族十二城,連敗數十高手,甚至連水族的北海真神雙頭老祖也險些被他擊敗,天下震動,聲名鵲起。土族知道他的身份,想要拉攏,于是便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私下還封他爵位,大拍馬屁,公然將他列為大荒十神之一。
只是公孫嬰侯自負囂狂,心胸狹隘,哪里肯吃土族長老會的招安之策?他一心要以牙還牙,加倍折辱水、土兩族,于是自號‘陽極真神’,獨立五族之外,假意與土、水兩族修好,實則卻對五族之中涉世未深的貌美女子下手,過往被他蒙騙、始亂終棄的,不止土族圣女武羅仙子,還有如今的神帝龍妃雨師妾,神農帝不忍見五族被這好色之徒攪得烏煙瘴氣,只得將其徹底封印進皮母地丘,閉溝攏壑,令其不見天日。”
講完這個農夫與蛇的故事,西王母嘆了口氣,幽幽道:“六十年前,神農帝嘗百草中混毒而死;三十年前,拓跋帝遭萬蠱噬心暴斃而亡,如今皮母地丘重開,公孫嬰侯必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脫困,昆侖召集大軍匯聚,也有部分原因是要因為他。”
“聽王母述說,公孫一家應該與土族更為親厚才是,怎會控制皮母地丘吞噬黃帝和黃龍真神?神農帝羽化多年,他跟燭老妖又有大仇,若無土族作為強援,他該拿什么去報父母之仇?”
秦淮思忖良久,終于開口,一語切中要害:“難不成,他還有些什么別的算計?”
“很有可能,公孫嬰侯連同其母俱都修為高絕,在水族中亦能排進前五,黑帝勢力雖早年已被燭龍清掃,可畢竟根深蒂固,若是那些殘余認可波母,聯合起來造燭龍的反,倒也不是沒有勝算。”
白帝微微頷首,顯然也想過很多可能。
“皮母地丘之底乃是天下八極之一的陽門!公孫嬰侯久居其中,若是研究出了來往天下八極,從陽門到達蒼門、暑門、白門等門的法子,八千黃龍驃騎未嘗不能作為一支奇兵,突襲水妖老巢,徹底消弭水木之禍。”
西王母把玩著淡綠色刀形玉笙,補充道:“而水族這些年來一直在燭龍的高壓統治下窮兵黷武,即便有神級人物忍辱負重,暗藏二心,準備將其推翻,也不是沒有可能。”
“水族四神中,北海真神雙頭老祖道行最淺,決不敢有此奢望,西海老祖已然斃命,更入不了王母法眼。能當得起金族圣女如此評價的,也只有那位權勢地位僅在燭龍之下,同時也是他左膀右臂、心腹屬下的朝陽水伯,天吳了吧?”
秦淮心中一動,狀若無意的問道。
“殺父之仇,滅族之恨,能將朝陽谷從零丁幾戶發展到大荒強國,水伯天吳這樣的梟雄人物,我不信他真的會一直屈服在燭龍的淫威之下,庸碌終生。”
西王母淺淺一笑,沒再多說什么。
“五族形式錯綜復雜,一時半會兒難以厘清。我此番來昆侖瑤池,除了方才少公子說的事情外,還有一事,要請白帝、王母相助。”
秦淮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話鋒一轉,問起了自己頗為關心的神帝之死:“先前聽王母說,三十年前,神帝拓跋遭萬蠱噬心暴斃而亡?不知可否帶我去事發之地勘察一二?神后、龍妃若在,我也想就此事問詢一二。”
“圣獸閣下乃寒荒圖騰,竟也對神帝之死感興趣嗎?”
聽到秦淮要求,西王母眉頭緊皺,甚是不解:“難道您跟拓跋帝,生前還有什么交情?”
“那倒沒有,只是欲解這大荒蠱禍,平定天下叛亂,總要找到些蛛絲馬跡才好下手。而神帝之死,無疑是整個大荒動亂的開始,我此次出關,正是為了撥亂反正,代天巡狩,所以任何有蹊蹺的地方,我決不會放過。”
此話一出,金族群雄無不將信將疑,顯然是覺得秦淮此話太過狂傲,不甚靠譜。
“敢問王母,這昆侖瑤池上,最難見到的景色是什么?”
秦淮自是清楚眾人心思,只是微微一笑,從容問道。
“天下萬物出昆侖,若閣下久居瑤池,能想到的大荒奇景有十之八九都能瞧見,若說有什么景色連這群仙宮也無法得以欣賞.恐怕就只有那傳說中的五氣輪轉之景了。”
西王母冰雪聰明,輕易便猜出秦淮這是要施展神通佐證方才言語,索性便挑了個此時在大荒四海絕無可能重現的奇景,欲要刁難一二。
“五氣輪轉?白帝,王母,諸位,那不就是么?”
秦淮微微勾起嘴角,伸手一指,點向殿外。